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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佟霜聘莫名想起她在渡船上的日日夜夜 。 發著高燒被像個貨物一樣發賣也逃脫不得, 放眼望去盡是江水 。 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嗓子被燒壞,混亂中只記得喊那個人的名字。 “清薏……清薏……救我……疼……好疼……” 雖然明知就是她賣了自己 ,卻還卑微的乞求她能來搭救自己 ,當真是卑微又可憐。 ——最可悲的不過明知她根本不會來,卻還心存妄念。 佟霜聘沉沉合上眼,手背探著她額頭 ,半晌起身打開門去 :“把醫生請回來吧?!?/br> 她做不到時清薏那樣心狠,這是她這一生的敗筆。 等待醫生的時間里她抱臂立在陽臺邊 ,因怕病人吹了風,陽臺早已關上 。 她靠著窗簾垂眸,夜色陰影落在她半張臉上忽明忽暗 ,透露出一股沉郁的氣息。 “霜聘……”那邊又傳來模糊的喚聲。 佟霜聘走過去握住那只發燙的手,對人在高燒中的人嘆了口氣:“ 我在?!?/br> 她果然安靜下來。 原來報復的快感也并沒有那樣好 ,原來看著時清薏受這樣的苦 ,她心中也并無多少快意。 她想起幾年前的夏天,佟谷隴給她吃了閉門羹,她也這樣病過一次,時清薏受了傷回去抱著哄她 ,那是她這一生走過最安逸的一個夏天。 若是時清薏永遠跟那時一樣就好了,若是時清薏永遠愛她如初就好了。 她慘然一笑。 人果然總是在奢求自己得不到的東西。 —— 醫生這次過來就沒走,在樓下住了下來,時清薏病情雖然反復但也沒有大問題,過了幾天已經能下地了。 佟霜聘在樓下同醫生說話:“她這個情況何時能夠出門?” “只要不發燒了應該都是可以的,佟老板是要帶她去……新來的器械已經到了,就是可能對人有些傷害?!?/br> 佟霜聘搖搖頭,將茶杯上的浮沫撇開了:“她還要幾日才能好,我打算帶她去坐船往上走走?!?/br> 醫生愕然的看著她,吶吶的道:“上游不是正在打仗么?您這……” “這幾日還算安穩,我收了消息,最近這些日子還不會開火,”佟霜聘低下頭,蹙著眉,“但也就是這幾日了,時間恐怕不夠,不知您有什么時間一起去?” 佟老板是有名的富商,出手又極為闊綽,雖然此行有些風險,但足夠的報酬之下醫生還是苦笑著答應下來。 亂世之中,總還要為自己多籌謀劃策的,多拿些錢,自己心中也安穩一些。 “辛苦趙醫生了?!辟∷付Y貌的點點頭,起身上樓。 醫生都忍不住感嘆,佟老板對上頭那位是真的上心。 上去的時候時清薏正在看報,身旁放著一碗蓮子羹,她頭發長長了一些已經逐漸沒過耳際。 養病的日子沒有出去冒著毒日頭暴曬,人雖清減一些卻也白皙了些,看著很像一個端端正正的有錢人家的兒女。 聽見獨特的腳步聲時清薏回過頭來,分下報紙把粥端過去:“今天的蓮子羹比往常好吃,我給你留了一些?!?/br> 喜歡到東西總要留一份給她,佟霜聘手指動了動,貌似無意的看了一眼今日的報紙。 “怎么學起看這東西了?” 時清薏的臉色僵硬了一下,濃密的睫毛垂下來,等了一會兒才問:“您的心上人,肯定是學識淵博吧……” 學識淵博—— 佟霜聘面有異色。 她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時清薏,囂張肆意,玩世不恭,深情俊秀。 看著好像根本不靠譜,但每一樁每一件事都做的很好,好的讓人覺得可怕。 但怎么著似乎也跟學識淵博四個字扯不上什么關系。 她決定轉移話題:“你有沒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我們過兩日需要出門幾日,往上游走,可能會有些冷?!?/br> 時清薏搖搖頭。 她一身無牽無掛,并沒有什么需要帶的,無非就是幾件不值錢的衣裳。 說到衣裳佟霜聘怕她在船上冷又多添置了不少,等真正上船的那天是佟霜聘拉著她的手站在江風里的。 碼頭上還有各種吆喝聲,賣吃食的做苦力的,魚蝦螃蟹都堆積在碼頭上 。 他們一行人著裝昂貴,身后還有幾個傭人拎著數個箱子,一時引得不少人側目。 一直到他們上了船都還有人在悄聲議論:“這又是哪個不怕死的喲,上頭正打仗了,上趕著送死去……” “誰說不是呢?我今兒早上還看見江水里飄下來死人尸體,大半夜聽見放槍聲了?!?/br> 輪船啟動的聲音轟隆,時清薏嚇了一跳,窘迫的往佟霜聘身后躲去,佟霜聘握著她的手安慰她說別怕。 江風很大,夏末的時節在江上吹的格外冷,淼淼的江水一直綿延到視線的盡頭,沿路青山城鎮已經遭遇戰火的摧殘。 及目望去到處都是殘垣斷壁,被戰火肆虐過的土地一片狼藉,目之所極滿目瘡痍。 這就是如今的蒼茫大地。 一直安居的佟霜聘還是第一次這樣直觀的感受到戰爭的可怖,雖然她從出生起就籠罩在戰火的陰影之下,可這些年雖然顛沛流離,卻也沒有真正經歷過戰爭。 握著她的手的那個人越來越緊,好像是在安慰她,又仿佛是因為她自己的心緒也開始逐漸起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