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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前些年打仗還叫百姓心中不恥,這兩年倭寇進了國門,敢上戰場的誰心中沒有感念。 時清薏隔著紗簾聽著里頭講話,腹重一陣一陣的絞痛,聞言抓緊了床幔,聲音低的跟沒氣兒一樣。 “大夫,不要怪她……” 聽見這話佟霜聘嗤笑了一下,以她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誰又能怪得了她頭上去。 她待人客氣有禮,一直等大夫走了才掀開簾子,居高臨下的看著時清薏。 看著人蜷縮在那里,臉色慘白,滿頭冷汗,明明槍傷是疼的動也動不得的,又因為腹部和嗓子劇痛,忍不住蜷縮在一起,看著當真是可憐極了。 佟霜聘卻只是冷笑了一下。 而后低下頭來靠近她滿是痛苦的臉,出人意料地扼住她的下巴。 “你以為死了就解脫了嗎?這么想尋死?” 她滿是嘲諷的看著她,不帶一絲可惜的那種神色,朝她微笑著,“可惜了,你現在死不了?!?/br> 她們倆貼的那么近,時清薏痛苦的急促喘息近在耳旁,卻難以讓佟霜聘心中有任何的波動。 說完就往外走,因為腿不方便一瘸一拐,敲在大理石地板上,窗外又在下雨了,滴滴答答,掩蓋了身后那低落的一聲呻吟:“我沒有……” 佟霜聘卻再也沒有回頭。 從那天開始,佟霜聘再也沒有過來看她,她在那間屋子里養了兩日的病,就被抬到了一間柴房里。 四面漏風,只有一張床和一床簡陋的被子,被子就手指那么厚,夜里遍體生寒,要不是快到夏天了,她必定得在這里凍死。 跟她同住著一個老人家,老人姓曾,人人都喊她曾嫂子,平時在佟府是有正經事兒干的,幫后廚買賣些菜,如今多了一個格外的差事,雖然給她多放了些銀件,卻也不多,叫她照顧這么一個病弱的人,她心里還是不大高興的。 時清薏有一回半夢半醒間聽見外頭有人說話,細細聽來竟是曾嫂子和旁邊賣菜的小販嘆氣。 “她這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兒,萬一要是死在這里臟了屋子可怎么辦?” 時清薏哽了一下,閉上眼嘆了口氣。 實話說,她也覺得自己挺堅強的,中了三槍被人賣魚一樣從上游扔下來賣了,又滾水燙了食道竟然都還沒死。 曾嫂子厭惡她得了風寒,夜里總是咳嗽,又怕把風寒傳染給自己,總是離她遠遠的不敢靠近,所以她對佟府現在的情況倒仍是陌生。 藥都是從主屋那頭端過來的,曾嫂子拿過來給人喝就是了,每天從廚房里多拿兩個窩窩頭給時清薏頁,相當于是放她自生自滅。 好在時清薏生命力頑強,就是這樣竟然都還好端端的活了下來,養了個把月之后已經能夠勉強下地。 她身上的傷剛剛好一些,就有人過來陰陽怪氣的罵。 “有些人就是命好啊,仗著我們佟老板心善光吃飯不干事兒,我看傷早就好了還要死皮賴臉的賴在府里……” 時清薏摸了摸身上剛剛長好的槍口,她倒是難得的脾氣好,竟然也沒生氣 主動拖著一副病軀走出去。 她生的俊俏,哪怕是一臉病容也能看著容貌秀麗,溫溫和和的問著:“嫂子,府里有什么是我能幫忙干的,我現在好一點了,總是不做事心里還是不安……” 后院的空地就那么點,聚在一起說話的丫鬟就笑她:“你心里還不安呀?!?/br> 末了又問她:“你會做什么事兒,想做什么?” 時清薏想了想,看著有一點靦腆,眼睛微微亮了,“我能去照顧佟老板嗎?”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笑了,跟看笑話一樣的,看著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 “你這想的倒還好,佟老板身邊可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這樣的路都沒走兩步就倒下了吧,光給童老板丟人了?!?/br> 她們說的挖苦,時清薏也不反駁,只是苦笑了一下,那笑容極干澀,一點一點把頭低了下去,看著格外的窘迫。 半晌,像是感覺到有什么在看著她一般,時清薏猛地回過頭去,然而她住的地方是佟府最偏僻的院落,最后方只有樹林婆娑,風聲吹過樹梢,不見絲毫人影。 她覺得自己也許是弄錯了,搖搖頭回過頭來,掩住眼底的些微的失落,“那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那些人又看看他,最后還是曾嫂子開口打了個圓場,“我看呀就跟著我去卸菜吧,正好這兩日我閃著了腰,過來幫幫我也好?!?/br> 沒有人知道佟府后院的路上站著一個削瘦的人影,佟霜聘頓著腳步,站在墻邊兒上,這時節總是淅淅瀝瀝的下著雨,剛下過雨地上還沒干,到處都是濕漉漉的一片。 跟著她的丫頭穿著時興的小皮鞋兒,有些不解的問她,“小姐怎么今兒要從這兒過呀?這兒到處都是泥漿子,濺到您身上了可怎么好?” 其實還想說您的腿腳不好,走這樣的路總是不方便的,但她知道自家小姐是個什么高傲的性子,不敢說出口。 佟霜聘卻沒有回答,她只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記憶里那樣嬌生慣養,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小姐輕輕答應著,她像是瘦了很多,臉色也白,看著有點營養不良的樣子。 在一群人里格格不入,她插不上話,隔了一會兒就抬起頭去望著天。 佟霜聘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發現那正是自己主屋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