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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伸出手去擦擦龍族的眼淚,可手臂已經消失在一團光暈里,這樣的無能為力叫她悄然嘆氣,徹底消散在天地之間前,眼前閃過無數碎片,她貼在龍族的耳邊盡力說了最后一句話。 “阿落,你還記得,我、我們一起取來的八重山珊瑚嗎?她……” 她再也沒有說下去,整個人就已化成一層薄薄的光暈,消失在透亮的陽光下,土壤里那一株花草也迅速枯萎消失,經過最燦爛的綻放化作一片飛灰。 “不、不!清薏、清薏……不要……” 搖落徒勞的伸手企圖抓住些什么,卻什么都無法抓住,她什么都留不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切消失在她眼前,有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量推拒著她走出這個幻境。 最后的心結已解,整個幻境仿若鏡子碎成千萬片,而在幻境之外周天十方界中,整個周天之界寸寸崩裂,其中那只傷痕累累的黑龍整個身軀迅速腐朽成泥。 又從泥污中重獲新生,從龐大的龍骨開始被天雷洗禮,天地靈力驅散龍族骨血中的魔氣,魔骨抽身,魔氣褪去,汲取日月之精,魔氣褪盡的那一刻周天十方界徹底崩裂。 白龍通體雪白,毫無瑕穢,唯有心口一點朱砂,紅似滴血。 ——那是她成神唯一留下的東西。 白龍騰云而起,踏碎周天仙界十二城,聲若梵音,唯有眼角滴落一滴清淚。 “愿你來J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凈無瑕穢?!?/br> 那是她在J上,說的最后一句話。 第102章 剝皮抽筋胭脂龍女 那一天白龍沖出周天十方界, 降下神罰,仙界十二城一千年間不能再誕生天生仙者,不為金烏所照耀, 受盡雷刑三百年。 而后數千年時間昔日仙氣繚繞的仙界天河干涸, 不見日月, 日夜顛倒 ,只有無盡天雷降臨天界每一寸,將仙界十二城劈開數千條溝壑。 這是神罰, 無人可逆。 數萬年間誕生的天地間最后的一位神明降下的第一道神罰。 唯一幸免的地方是三大仙山之一的浮析山, 不受天雷所困,但往后誕生的所有仙族都被打入妖魔道,再不是天生仙者, 需跟尋常精怪一般刻苦修煉。 龍神遨游四海,再也不曾開口。 沖出周天十方界說出的那句祝禱,是她在世間說出的最后一句話。 成神者斷情絕愛,她是例外,她通體雪白不通人情,唯有心口一點朱砂, 鏈接了她和過去。 她是天地間唯一的神,生平最憎恨醫者, 天下圣手都被她擄到龍域, 外人都以為那些神醫都遭受著非人的折磨只有少數人知道, 她擄盡天下神醫,只不過想復活一個人罷了。 只可惜,那個人生死不愿再見她,靈魂都已湮滅在輪回的盡頭里。 任由她上碧落下黃泉,都再無蹤跡。 某一年龍族曾答應那個姑娘, 說等我傷好了,帶你去遨游四海,后來她說,等你好起來了,我帶你去遨游四海。 后來天地任她去得,只是這一次再也沒有人能陪在她身邊。 只是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失約了。 龍族脫離魔軀,轉生成神,天地萬物生死不過她一念之間,這世間所有奇珍秘境她盡可去得,她卻去了菩提城。 她想起某一年那個姑娘帶去逛萬妖節,一切都熱鬧的過分,她提著一盞燈在前去放河燈,在菩提樹下虔誠許愿。 后來她一直想,她還有什么未曾了卻的心愿呢? 菩提城的花燈順著河流一直流進碧落海,她將整個碧落海掀了個底朝天,數萬盞花燈堆積碧落海的盡頭,只有少數可以流進黃泉。 她在海中一盞一盞挨個尋找,找了七天七夜,天地輪轉,星河低垂,終于在數千萬盞花燈中尋到了那一盞。 在萬千盞燈火中,醫仙的河燈寫著。 ——愿我的阿落長命無憂。 何其荒唐,那時候的她正想著怎樣殺了她。 何其荒唐啊,龍族把額頭抵在河燈之上,千年不滅的燈油還在照耀著,照亮了女子秀麗的眉眼,她那樣低著頭,仿佛痛極了,整條龍蜷縮在一處,嘴唇張合,卻怎么都無法發出一絲嗚咽。 時清薏走的時候什么都沒帶走,把心留下了,骨留下了,就連一身鮮血也留給了她,也把無邊孤寂和漫長的永生留給了她。 或許是不甘心,那個姑娘帶走了她的聲音,讓她再也無法發出一絲聲音。 搖落突然想起來那個古老的傳說,情人在菩提樹下許愿時若有一方不誠,則會受到報復,那時她不信,后來果然遇見了劫數。 ——一生命劫。 她帶著僅有的那盞河燈游歷天地,某一年在人間一個小鎮停留,山上有采藥人背著一籮筐藥上街變賣,她一眼看見里面有一株熟悉的藥材。 她拿過那株藥材端詳許久,那樣眼熟,那樣像她們曾經一起取得的八重山珊瑚。 賣藥的婆婆見她似有所感,眉頭微微舒展,同她輕聲說:“姑娘,這是八重山珊瑚,又叫相思子……” 搖落捧著藥的手悄然顫抖——相思子。 那個姑娘臨死前同她說的原來是這個意思。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相思子。 明明再也不會哭的神,在那一刻突然淚如雨下。 天地也仿佛知曉她的哀傷,暴雨如注,天地將傾,她把那株相思子按在心口,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有嘴型輕輕呢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