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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厲風行,可見一斑。 一刻鐘后國師才姍姍來遲。 時清薏在殿里百無聊賴的聽著她師父說話,說是師父也不過才三十出頭,一身清淡的淺青道袍,寬大的袖口繡著幾片紛飛的竹葉,眉眼雖然秀麗又帶著幾分說不出來的凌厲 。 她自小在鐘南山長大,也是被這個女子一手帶大,教會她禮義廉恥詩詞歌賦,到后來被徐昭蘇一眼相中帶下山去,一直到被活活燒死都再未見過面。 ——至少,上一次執行任務是這樣,這一次徐昭蘇的事情有變,沒想到竟然還有其他變故。 手里茶香裊裊,身著素衣的女子眸光顫動:“沒想到你竟然還記得為師喜歡喝羊巖勾青?!?/br> 茶形狀勾曲,條索緊實色澤翠綠鮮嫩,湯色清澈明亮,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好茶。 “師父的喜好我時刻記在心里,”時清薏跟著喝了一口,微苦,她想了想,悄悄把茶推遠了一點,果然她這個人還是喜歡吃甜的。 “清薏,你的事為師本來是不想插手的……”茶蓋咚地一聲扣上了。 本來不想,那就是要插手了。 時清薏心里嘆了口氣,不自覺坐直了身體。 “數年前陛下想帶你下山,為師沒能保住你,后來種種因緣際會,你怎么想的為師從沒管過,我只當你忍辱負重,可如今你將她放出來——” “是想做什么?” 春雷轟隆一聲,打破表面上的古井無波,把尚且平靜的鏡面擊的粉碎,就跟那片片碎裂的茶杯一樣。 —— 徐昭蘇做了噩夢。 夢見十八歲那一年司天監卜到她將遭大難 ,朝臣建議她遠上終南山祈福,她原是不信這些的,只是那年冬天一場大病險些要了她的命,被憂心忡忡的老臣規勸才不得不去。 終南山風雪連綿不斷,皚皚白雪覆蓋山巒,遠離人間塵囂,也遠離歌舞升平,她原是想做個樣子就回去,結果不想竟在山里遇見刺殺。 對方來勢洶洶,她帶的暗衛在茫茫雪山中實力大打折扣,她們且走且逃,眼看就要走不出去時被一個白衣女子所救。 一身凌冽的白衣像是終年不化的風雪,伸手扶住女君手臂,卻不肯多靠近一分,聲音也只是冷淡:“小心?!?/br> 身居高位的女君聞聲抬頭,女子三千青絲被一根木簪簡單綰住,一身素凈白衣不沾塵囂,未施粉黛卻已勝過她這些年所見無數絕色。 一見傾心,不外如此。 后來徐昭蘇想起那時大概就是一句一眼誤終身,直到那白衣姑娘松了手,女君都未曾回神。 終南山弟子向來是不下山的,在山中苦修一生才是她們的歸宿,女君一時鬼迷心竅,妄想拉那謫仙一般的人入世,陪她看人間繁華,山河萬里。 時清薏是靜萼師父唯一的弟子,一開始是絕不同意的,為了此事在女君門前長跪不起,女君卻鐵了心不肯放過。 大雪紛紛揚揚,一個時辰后白衣少女抱劍而來,面色從容又冷淡,微微頷首,只一句:“我跟你走?!?/br> 于是滿院風雪都仿佛一瞬褪去春暖花開,女君親手推開門迎出去,卻只看見時清薏小心地將長跪的靜萼師父扶起來,然后跪地端端正正的三拜叩首,自始至終未曾回頭看她一眼。 她在風雪里靜立片刻,過去捉住了時清薏的手,那時候她是權掌天下的君王,想得到的東西就沒有失手的,哪怕孤傲如終南山的女道都要為她還俗。 她也想過,她捉住了就不會放手,一輩子都不可能放。 后來徐昭蘇一直想,或者一開始就是錯的,強求來的東西不是心甘情愿來的,注定會遭反噬。 所以那場宮變來勢洶洶不容喘息,她坐在玉明殿里聽著外間兵戈四起,大火從皇宮的這一頭燒到了另一頭,那個被她捧在心口的心上人拿著劍闖入玉明殿。 緊接著就是暗無天日的牢籠,腿骨在冰天雪地里拖成殘疾,眼睛漸漸不能視物,身上的凍瘡破了又好,好了又生,膿血腐爛,像是一團淤泥在無人知曉的地方茍延殘喘。 “不——” 她驀地睜開眼,心口鈍痛 ,幾乎喘不過氣來,背后是無邊冷汗,濡濕了衣衫,一只手撫在她背后,聲音很輕,她隔了很久才從一片忙音里清晰分辨出來那聲音。 她就算化成鬼都不會忘了的聲音—— 當今國師,時清薏。 聲音輕柔:“陛下,都是夢境,不是真的……不要怕……” 她話還沒有說完,一只冷冰冰的手突然宛如一條毒蛇一般攀爬而上,準確的扼住了她的咽喉,黑暗里看不清東西,只有窗外的雨聲滴落,春雷陣陣。 “你想做什么?想殺了我?” 聲音陰冷刺骨,像是淬著能夠見血封喉的毒,片刻后又瘋狂起來,哪怕是黑暗里,時清薏都能看見她眼底瘋狂的戾氣寒芒。 “——還是想跟著她走?!” 第10章 謀朝篡位囚禁國師 纖細脖頸上的動脈在掌心下緩緩跳動,溫熱的肌膚下淺青的動脈清晰可見,只要她稍稍用力,讓它停止…… 手心一點點收緊,再收緊。 原本安靜的人呼吸開始可清晰的聽見變粗重,艱難的用力喘息,蒼白的臉頰也慢慢變得漲紅,似乎想說什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生理性的眼淚從眼角漫出,霧氣彌漫,還包扎著的手抬起來輕輕搭在她手腕上,妄圖得到一絲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