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外面飛來一只鴿子。

    翅膀拍擊的聲音一下打破寂靜，少年忍不住看了過去。

    那只鴿子的羽毛雪白光滑，腳上竟還纏了明黃的帶子，更像是觀賞的寵物。

    少年的臉色變了，他即使再久沒有入過中原，也知道這顏色不是普通人能用的。

    鴿子當然是皇帝養的，平日里就養在御花園里，簡直是紫禁城中的大爺，太監宮女都得小心伺候著，喂最精細的谷子，喝玉泉山的水，睡在貢棉做的窩里，就連這窩也是尚衣監手最巧的繡娘做的。

    這位大爺唯一的工作就是在皇帝和沈百終中間來回飛。

    它當然也飛得很快，你很難找出比它還要快的鴿子，也許只有在江南花家才可以找到一兩只。

    皇帝把明黃色的帶子放在鴿子身上，就好像是站在太和殿頂上朝下面喊似的——你可明白這顏色意味著什么？你可明白這是誰的鴿子？

    若是不明白，稱早撞墻死了拉倒。

    也許辦法確實管用，鴿子大爺還沒有被誰射下來過，要知道江湖中最耗費的除了馬可就是信鴿。

    ——李卿進貢艾草三小箱，快馬送來，有冰。

    意思是青團有著落了。

    紙是皇帝常用的宣紙，墨也是他常用的墨。

    這當然是皇帝寫的信，沈百終一離京，他總要寫點什么給他的，那鴿子也是一種證物——和旁人證明這人是皇帝的錦衣衛。

    鴿子一放下信就飛走了，皇帝從來不要沈百終回信，他只要沈百終看。

    看著飛走的鴿子，少年終于忍不住了，“你是誰？”

    他的聲音和人一樣冷漠，語氣也有些暴躁。

    “沈百終?！?/br>
    少年臉色立馬變了，變得更蒼白一些。

    “你的飛魚服呢？”

    “丟了?！鄙虬俳K乖乖回答。

    “衣服也會丟？”

    “因為馬丟了?！?/br>
    少年的表情又變了，他的表情這次有些奇怪，說不上是什么神色，過了有一會兒，他才又開口，“你的馬是什么顏色？”

    “白色?！?/br>
    少年不說話了。

    又過了有一會兒，他才出聲，好像做了很重大的決定，下了不得了的決心。

    “你是不是錦衣衛的指揮使？”

    這樣的問題人人都知道，不過沈百終還是認真點頭，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少年既然認真問了，他也會認真回答。

    “你的消息是不是也很靈通？”

    “他的消息大約沒有我靈通的?！背粝悴恢裁磿r候下了樓，嘴里也不知什么時候啃上了一個包子，一邊吃一邊坐在了沈百終對面，“他的錦衣衛雖然消息靈通，可他這個人卻很笨的，你有什么事倒不如問問我?！?/br>
    少年打量他一番，冷冷道，“你又是誰？”

    “楚留香?！?/br>
    少年顯然是聽過他的名字的，很少有人不知道江湖上的盜帥，但他偏偏要裝作不知道，“楚留香？我不認識?！?/br>
    楚留香只好摸摸鼻子苦笑，“你不認識我，我卻是認識你的，你是不是沙漠之王札木合的子侄？”

    “你怎么知道？”少年的手已經摸上了鞭子。

    “因為我看見了你斗篷緞子里繡的飛駱駝?！背粝愕?，“你神色匆匆，一定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br>
    “不錯?！币簧砗诘纳倌曷曇舾?，“你既然已經知道我的來歷，那我問你，有沒有見過我爹爹？”

    楚留香卻不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去問他，“你有沒有名字？”

    “當然有?！睘榱俗尦粝慊卮饐栴}，他只有忍著怒氣，一字一字地吐出話來。

    “那為何你問了我們的名字，卻不說自己是誰呢？”

    “黑珍珠，我的名字是黑珍珠?！?/br>
    楚留香笑了，“這聽起來更像是女孩子的名字?！?/br>
    “你有沒有見過……”

    “沒有?！背粝闳鲋e了，他確實見過札木合，只不過見到的是尸體，還是飄到他船邊的尸體，如果這時告訴少年，他一定會動手的，倒不如一起查出真兇，還能讓他好受些。

    “你！”黑珍珠幾乎要被他給氣死，但等他看到坐在那里好像在發呆一樣的沈百終時，就又把這口氣咽下了。

    一個人若是肯從千里之外孤身來尋自己失蹤的親人，他怎么可能沒有耐心，沒有毅力？

    就算黑珍珠有信心贏得過楚留香，沈百終他確實是不敢試的。

    “我雖然沒見過他，但我卻在查一件事?！背粝阏f，“這件事我已查出些眉目來，西門千、左又錚、靈鷲子就是和你父親一起失蹤的，若能搞明白其他三個人去了哪里，自然也能知道札木合在哪?！?/br>
    “你說了這么多，就是要我和你一起走？”黑珍珠冷笑道，“你難道覺得我是個傻子不成？”

    “可我也沒有理由騙你不是嗎？”楚留香笑得像偷到雞的狐貍，“若是我求財求武功，有個沈百終還不夠嗎？”

    當然是夠的。

    黑珍珠雖沒說話，眼睛里卻流露出這個意思。

    “更何況你也沒有別的線索?！?/br>
    楚留香這時才慢悠悠補上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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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珍珠和楚留香還有沈百終一起走了。

    就和楚留香說的一樣，他在中原人生地不熟，確實沒有線索，跟著走才是最好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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