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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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平日里連小羊駝眼珠子往哪兒望都要管一下的幽硯,今日竟跟轉了性似的,全然沒有多說任何,只淡淡「哦」了一聲。 誒?亦秋忽然有些不習慣了,她追在幽硯身旁解釋起來,我就是覺得,報名的事是我提議的,我就是一時興起,今天看見他被人那樣譏諷,我就多少有點后悔了 所以呢?幽硯輕飄飄反問了一句。 所,所以亦秋一時噎在了原地。 作為一個常年在網上與人閑聊的二刺猿,她是真的很不喜歡「所以呢」這三個字。 這若換做別人,她就發脾氣了。 可偏偏眼前這位是她無論如何都兇不起的女人。 她當即仰頭望看了看太陽,以最生硬的法子轉移了話題:今天天氣不錯??! 幽硯輕笑一聲,再沒多說什么,只繼續不疾不徐走在了前方,也不知究竟想去何處。 亦秋癟了癟嘴,心虛地跟了上去。 她知道,自己心里那點小九九根本瞞不過幽硯的火眼金睛,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總是扯些一看就很荒謬的謊言,硬去糊弄一個明白人。 好在幽硯從不曾將她逼得太緊,很多時候很多事,她若不想說,只要稍稍裝傻充愣,幽硯便會不再去提,讓這一切輕易過去。 亦秋想,這或許是好感度提升帶來的一種縱容,這樣的縱容,讓她又忐忑又感動。 她不知這樣的縱容能留存幾時,只知自己總忍不住順著這份縱容小小放肆。 至于幽硯背地里是否有在拐彎抹角地記仇,亦秋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生怕自己嚇死了自己。 今日的仙麓門,除去試煉臺,便哪里都特別安靜。 幽硯并沒有回去客舍的意思,她漫無目的地走在這無人的山頂,身側跟著只亦步亦趨的小羊駝。 小羊駝耷拉著腦袋,幽硯不同她說話,她便自己在邊上胡思亂想,可太多事情想來想去,卻始終沒個結果。 她知道,自己拿了一個假劇本,早就失去了「預知未來」的優勢。 她也一直都知道,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一切,每個人的性格,做出某種行為的動機,都要比原文小說更加合乎情理。 可她就是忍不住去期待,期待主角能稍微給作者點面子,至少在關鍵節點上按著原文走向走一下,全當給她這只倒霉的羊駝一條生路吧? 然而事實就是一場大型打臉現場。 所有的一切,都像脫韁的野馬,掙脫了作者手中的韁繩。 系統要她把主線劇情照著原文的走向推下去,可事情進展到這個地步,她是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去改變這一切了。 不過經過了一通胡思亂想,她總算是從那份煩躁中平靜下來了。 系統沒有當場將她抹殺,就意味著任務不算失敗,在正式錯過那個節點的時間線前,她都還有機會。 只是按照原文思路肯定行不通了,她必須另辟蹊徑,尋求其他推進劇情的法子。 說起來,如今細細回想,就算作者沒有爛尾,當初她在看小說的時候,也不止一次在心里狂罵這篇文的兩位主角。 罵他們相互不坦誠,更罵他們彼此不信任,罵他們一個極端偏執,一個咬牙硬撐,幾句話能說清的事兒,卻將誤會越鬧越大,到最后誰都不肯敞開心扉。 除此之外,她還氣那些每一個逼迫男女主走向黑化的節點,氣文中太多角色為了傷害主角無所不用其極,每一個都活得像是只會推動劇情的工具人。 不過這一切的憤怒,都在來到這個世界以后消失了。 亦秋所看到的一切,終于都不再那么惹她生氣。甚至,讓她愈發相信這里是一個獨立于小說之外真實存在的世界了。 江羽遙沒有像小說里那樣,于眾目睽睽之下站出來為洛溟淵說話,故此,便沒害得所有人出言諷刺洛溟淵需要被一個女子維護。 而原小說里徹底激怒了洛溟淵的賀修竹,也沒有真正因著心底那份偏見將洛溟淵狠狠羞辱,而是給予了這位師弟足夠的尊重與認可。 或許也正因如此,洛溟淵才無需執著于一場比試的勝負,得以站直身子,不卑不亢地守住自己「想要做一個人」的底線。 或許,這應是劇情千萬種變化之下,對洛溟淵而言最好的一種結果。 這是否也就意味著,在后續的劇情里,洛溟淵將不會再那么輕易自暴自棄,任由自己墮入無邊黑暗。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一切的前提,是她可以夠著那個死亡節點。 如今原文的路被封死了,還有哪條路能走呢? 亦秋若有所思地抬頭望向了幽硯。 幽硯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忽而也低頭看了她一眼。 亦秋微微張了張嘴,本想說點什么,卻見幽硯將目光望向了遠方的落日與晚霞。 直到這一刻,亦秋才恍然驚覺那高懸了整日的艷陽,已漸漸沉下山去。 她低下頭來,看見自己與幽硯的影子,被那落日余暉拉得很長很長,長得仿佛這樣相伴著走走,便能長長久久走過一生。 這個念頭在腦內浮現的那一刻,亦秋不由得被自己嚇了一跳。 而就在此刻,幽硯忽而低眉問道:打算什么時候走? 走?離開這里,回魔界嗎 可她還不能走啊,現在走了,不就只能找個地方等著被系統抹殺了嗎? 一陣遲疑后,亦秋硬著頭皮道:什么時候走,走哪里,不從來都是主人決定嗎? 她想,幽硯應該不會真就這樣離開了吧? 就算對男主不感興趣,這兒不還有女主和女二嗎?這些淪落凡間的神仙那么多,總該有一個足以讓大反派感覺有趣吧? 事實證明,不是的。 幽硯:那便今日吧。 亦秋聞言,瞬間便慌了神。 她猛然抬眼望向幽硯,似想為自己找點留下來的借口,卻不料直直撞入了幽硯那雙似笑非笑的眼。 亦秋: 鳥女人好像又在捉弄她了。 她在鳥女人面前,總是處于一個全面遭受壓制的情況。 果然不想走啊。幽硯說著,蹲下身來,雙手捧起了小羊駝毛茸茸的腦袋,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我亦秋忽覺一顆心吊到了嗓子眼,不上不下,卡得她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短暫支吾后,幽硯冰涼的手指緩緩下移到了小羊駝的頸邊,十指微微用上一點力氣,便將其嚇得渾身發抖,不由自主地緊閉了雙眼。 那一瞬,亦秋不禁想,這會不會就是所謂的系統抹殺? 或許,真就是因為她沒有完成關鍵節點的前置任務,所以才觸發了這個劇情殺。 她的脖子要斷了吧? 也不知被掐斷脖子的感覺到底有多痛,不過不管痛不痛,也就都是那一瞬間的事兒吧? 可她真不想就這樣死了,尤其是死在幽硯的手里 明明好感度就差八十了,她還以為自己對幽硯而言,已經十分特殊,特殊到不會輕易宰掉了。 可仔細想想,這份特殊不過源自于一項數據,她便忍不住覺得好難過。 搞半天,只有她自己動了真感情,將幽硯視作了那么重要的一個朋友,真是可悲可嘆 小羊駝想著想著,緊閉的眼角不由得濕潤了,可預料中的死亡卻并沒有到來。 幽硯松開了小羊駝的脖頸,食指輕撫上小家伙眼邊那被淚水打濕的茸毛,動作十分輕柔。 亦秋怯怯地睜開了雙眼。 幽硯竟然沒有殺她 系統忽然改變主意了? 那一刻,亦秋看見幽硯望著她,眸光里沒有一絲憤怒,一時看愣了神。 【系統未曾判定宿主任務失敗,暫不會抹殺宿主存在?!?/br> 原來是腦補過度,虛驚一場。 剛才的問題,可以不用回答。 啊亦秋眼里滿是茫然與惶恐,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如何解釋。 我只問你一句,老實回答。幽硯凝視著亦秋,沉聲說道,你是天界派來的? 不是!絕對不是!亦秋連忙否認,我,我敢發毒誓! 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理直氣壯地回答幽硯的問題。 那個黃昏,幽硯與她對視了許久,最后笑著眨了眨眼,起身道:回去吧 回,回哪兒啊小羊駝的聲音不由得顫抖起來。 下一秒,她只覺自己像是化作了一道風,周圍的所有都模糊了起來。 當眼前視線再次清晰之時,她已被丟進了那間熟悉的客舍,而幽硯卻還直直站在門口,似隨時都會離去。 幽硯!亦秋站起身來,跑到幽硯腿邊,眼里滿是掩不住的茫然與擔憂。 我去找點吃的。 幽硯說罷,笑著揉了揉亦秋的腦袋,轉身正欲走,便被亦秋用前腿一下環住了腳踝。 小羊駝趴在幽硯的腳邊,仰著腦袋,眼神是少見的堅定。 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幽硯聽了,彎眉笑道:我信。 真的?!亦秋不由欣喜,我就知道你肯定 幽硯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打斷了亦秋的話。 她說:我會信到,你小命嗚呼的那一天。 亦秋: 第47章 這是威脅,是恐嚇! 亦秋自認初高中閱讀理解學得還不錯,幽硯此話一出,她便瞬間get到了此中真意。 你敢不站在我這邊,我就拿你燉羊駝湯。 短暫沉默后,亦秋吸了吸鼻子,委屈地「哦」了一聲,松開了摟住幽硯腳踝的兩只蹄子。 幽硯這鳥女人,平日里走哪兒都慢悠悠的,可一旦快起來,真是「嗖」一下就不見了。 亦秋望著門外那空蕩蕩的天與地呆滯了許久,最后輕嘆一聲,抖了抖身上沾染的塵土,懶散地趴回了自己的小地鋪。 此時此刻,屋內只剩下了她自己,近來時不時宕機的腦子便又努力運轉了起來。 就在剛才,有那么一瞬,非常明顯的一瞬,幽硯身上真的散發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殺意。 亦秋不禁想,那一刻,幽硯問她是不是天界派來的,她若真是,便會當場丟了性命。 可若不是,幽硯便可以不在乎她來自何處,又有著怎樣的目的。 這是一個警告,也是一個釋然。 是幽硯在告訴她你可以對我有所隱瞞,也可以背著我有什么目的,只要你不屬于天界,我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天魔兩界對立已久,身為魔界之尊,幽硯會有這樣的反應倒也正常。 畢竟先前,幽硯千里迢迢來到此處,本就是打算直接宰了洛溟淵的,要不是受身旁羊駝所阻,那小豬蹄子哪里活得到今時今日??? 不過,幽硯好歹是個大反派啊,就算她對主角失去了興致,單沖著魔界與天界的對立,她此行便不該白走一遭。 如今小說主線已經徹底崩壞,這就意味著萬事皆有可能。 就幽硯那性子,亦秋嚴重懷疑她會在離開之前挑個時間,直接把男女主和那位自封神力的木神給一塊兒宰了,然后撒花完結全劇終。 說到底,幽硯又不是多么良善之人,就算再怎么懶得和人虛與委蛇,再怎么不屑于對落魄者落井下石,也并不妨礙她直接給天界的對手們一個痛快。 若真是如此,她又可以找個地方安靜等死了。 不行,等幽硯回來了,她還是得想法子試探一下幽硯的想法。 雖說如今的自己,大概已經暴露得只剩下一條底褲了,再這樣繼續試探幽硯的口風絕對是一件很作死的事兒。 但她現在根本就是進退維谷,完全沒得選,只能硬著頭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小羊駝不禁哀嘆了一聲。 做人難,做羊駝更難,若是做了一個被困在羊駝身體里的人,那就是地獄模式的難上加難! 亦秋拉出屬性欄看了一眼,那九百二的好感度就像是一根稻草,在她眼前搖來晃去,她也不能確定這到底是小羊駝救命稻草,還是壓死羊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外頭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在最后一抹天光淡去之前,幽硯回來了。 幽硯沒有離開太久,不過回來之時也沒像往常那樣帶來任何的熟食,只是手里拎了只毛茸茸的大肥兔子。 亦秋連忙站起身來,迎了上去,眼珠咕嚕一轉,看了看那只兔子,又看了看幽硯,思考起了如何拐彎抹角去探幽硯的口風。 就在此刻,幽硯低眉望向了她,唇角忽而勾起一抹笑意。 下一秒,她的指甲驟長幾厘,忽而變得又尖又黑,瞬間刺破那只兔子頸上的皮毛。 小羊駝瞳孔劇烈一震,只見那鳥女人指尖如刃,一邊似笑非笑地望著她,一邊順著兔子頸邊破口向下劃去。 鮮血順著兔子,順著幽硯的手指,一點一滴墜落在地,濺起些許血沫,沾上了些微染塵的純白衣擺,恍若雪中點梅。 像幽硯這樣的女魔頭,只怕是殺人都極具美感。 亦秋卻深吸了一口,后退兩步,道:我,我再回去趴會兒。 說罷,縮回了屏風之后。 亦秋的老家在鄉下,年幼時每年都會去上一兩次。她至今記得,外公在小院兒里養了雞,每次看見她來了,都會殺上一只,弄一頓好的。 一開始,她不敢看,后來有一年好奇去看了一下,后來甚至還會幫忙搭把手呢。 她真不是矯情到看不了殺動物的場面,若她現在是個人,她站在那里一定沒有任何心理壓力。 可她現在是只羊駝,說白了和那兔子一樣,都是宰完以后弄熟加點料就可以送進肚子里的食材。 幽硯殺那兔子前,竟還特意對她笑了一下,明擺著是在恐嚇。 她能不瘆得慌嗎? 小羊駝在屏風后縮了好一會兒,外頭一直有幽硯的動靜,卻不知到底在做什么。 沒多久,屋外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亦秋看見了跳動的火光,也聞到了烤rou的氣息。 她感到有些餓了,便從地鋪上站了起來,慢吞吞從屏風后走了出來,步履猶豫地走到了幽硯的身后。 屋外,地上的血跡已經被清理干凈了,幽硯在門邊擺了個不擋路的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