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錯花轎嫁錯郎(三十九)
“是?!碧匣蕸]有隱瞞這件事情,卻也未說皇后來此的目的,而是下了逐客令,“今日事多,你大概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br> 九幽看著太上皇不欲多言的樣子,沒有多說什么,離開了紫宸殿。 唉,看來這皇位,她暫時是甩不掉了。 在紫宸殿的門關上后,太上皇又閉上了眸,掩去了眸中的諸般情緒。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還有一個兒子。 只是太遲了,他出現的太遲了,還有一個不該有的身份。 哪怕皇后將自己和風家摘的干干凈凈,說什么是為了保護皇家血脈,所以才將風笙送到了風家撫養,他也不信,一個字都不信。 眼看皇室收歸權力在即,他絕不允許風家成為下一個攝政王府。 想外戚專權,做夢去吧。 風笙是他與心愛之人的孩子,他自會慢慢補償他,但皇位,不行。 他是一個父親,但更是大楚王朝的皇帝。 風笙在風家長大,眼看風家就要被徹底打落塵埃里了,若是他繼位,難保不會向著風家,那長安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費了,所以皇位必須給長安,而且是現在,不能遲疑,必須得在風笙的身份沒有公布前就讓她繼位。 這樣就算以后風笙的身份被爆出來,新皇已定,依著長安的手段,料想那些愛攪事又迂腐的人也翻不出什么水花來。 皇帝頭低垂著,眼角的細紋仿佛又多了一些。 九幽到底還是沒去休息,換了一身衣服,然后用面紗蒙住臉后便駕馬離開了皇宮,向城外的方向而去。 京郊的莊子里。 楚陸離睡的并不安穩,耳邊總感覺有兵甲碰撞聲響起。 他猛地睜開眼,然后煩躁地撓了撓頭。 馬上就四日了,一絲關于京城的消息都沒有,哪怕他快將風柏折騰死了,他的嘴巴也嚴的像是蚌殼似的,怎么都撬不開。 他等不下去了,必須現在就回去。 將外袍穿好,楚陸離直接出了門。 這時,一片漆黑的莊子突然亮起了燈火。 風柏從燈火中出現,看到穿著整齊的楚陸離也不奇怪,笑著道:“世子起來的正好,隨我去門口接個人吧?!?/br> “什么人?” “自然是你心心念念的人?!闭f著,風柏率先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楚陸離跟在他后頭,已明白他在說何人。 長安終于來接他了,整整四日,他憂心了四日,長安可算是來了,這個混蛋,讓他等了這么久,待會兒一定要狠狠責備一通。 不知不覺間,二人已行至莊子外頭,在楚陸離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一人騎馬而來。 女子紫紗蒙面,穿著一身絳紫色的窄袖束腰長裙,瞧著干凈利落,卻又帶著幾絲神秘氣息。滿頭烏發被一頂琉璃花冠束起,花冠上還纏繞著一圈水晶流蘇,晶瑩剔透的流蘇垂在她的發間,在燈火的照耀下,散發著各色的光芒。 哪怕早就猜到了,可楚陸離看到九幽這身裝扮,還是一臉驚詫的神情。 說實話,也不是第一次看見她穿女裝了,可之前不知道她是女兒身,自然不會去多想什么,反而覺得很好笑。時隔一年,再次看見她女裝的模樣,心境已然不同。 九幽將面紗取了下來,然后對楚陸離伸手,“上來?!?/br> 楚陸離看著她皎若天上月般的容顏,臉突然就紅了,小聲道:“我不?!?/br> 九幽抿了抿唇,有些無奈。 好吧,看來小笨蛋跟她鬧情緒了,那就不急著回去了。 想著,九幽下馬,然后隨手將韁繩丟給一旁的風柏,“幫我拴個馬,多謝?!?/br> 說完,她便拉住楚陸離的手腕,將人扯進莊子里。 風柏有些茫然地看著手里的韁繩,良久,才反應了過來。 之前對九幽的印象,都是從別人的話語里拼湊出來的。說她足智多謀,才能出眾,愛民如子。 現在看來,除了這些,她的性子也挺有意思的。 楚陸離悶悶地被九幽拉進了他的房間。 “你這是怎么了?怎么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是怪我騙了你嗎?”九幽將人按到圓凳上坐下,然后雙手搭在他的肩上。 之前她那么多次想告訴他真相,結果被他一次又一次打斷,他現在要是敢說一個“是”字,她就掀了他的天靈蓋,直接下個世界見吧。 楚陸離眉眼低垂,雖然沒注意到她神情中的危險之意,但也沒說可能會涉及到自己生命安全的話語。 “我就是在想,你既然來了這里,肯定已經解決了所有事情,而我什么忙都沒有幫上,好像一個廢物?!闭f著,楚陸離的神情便越來越落寞。 九幽方才的想法瞬間消散,看著小可憐樣兒的楚陸離,她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聲線柔和道:“只要你是安全的,已經是幫了我最大的忙?!?/br> 楚陸離不接受這個安慰,照舊耷拉著腦袋。 九幽輕吸一口氣,突然轉變了態度,“對,你就是個小廢物,你的自我認知還是非常到位的?!?/br> 楚陸離猛地抬起了頭,一臉倔強地和她對視,“我才不是廢物?!?/br> 九幽笑出了聲。 她就知道,這人,對他的態度就不能太好。你看,一罵他,這杠精的勁頭不就又上來了嘛。 “你廢物不廢物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好好休息,怕是得猝死了?!本庞目粗戨x眼下的青黑,慢慢悠悠地說道。 楚陸離確實很累,在沒看到九幽前還好,在看到她后,這幾日積攢的乏累仿佛一下子涌了出來,只想躺著。 九幽將人趕到了床上去睡覺,在睡著前,楚陸離嘴里還在念叨著“我不是廢物”。 九幽搖頭輕笑,將他凌亂的墨發理順,然后輕聲道:“嗯,你不是小廢物,你是我的小寶貝?!?/br> 她的聲音太輕,神智已經開始迷糊的楚陸離沒聽見她的話,若是聽見了,指不定是先臉紅還是先抬杠呢。 等楚陸離睡熟之后,九幽才出了門。 等候許久的風柏面上沒有一絲的不耐煩,躬身行禮,“拜見陛下?!?/br> 九幽走到不遠處的涼亭底下,然后坐到已經鋪了軟墊的石椅上。 風柏默默跟在她身后。 九幽倒了一杯熱茶,淺抿一口后,眼神示意了一下對面,“坐下吧?!?/br> 人家都已經貼心地準備好了這么多東西,她總不好意思讓人站著回話吧。 “在下庶子之身,能面見天顏已是一生之幸,怎還能與陛下同桌而坐,實在是折煞在下了?!?/br> 九幽手里捧著茶杯,霧氣氤氳中,她目光中的冷淡仿佛也少了幾分,“在我這里,只論本事,不論出身?!?/br> 聽到這話,風柏眸中似乎閃過了什么,笑容多了幾分真。 他已從各種傳言與真人的對比中初步拼湊出了九幽的性格,因此也不再扭捏,落落大方地坐下。 “你倒是好本事啊,宮里才發生不久的事情,你已經了如指掌了?!?/br> “恰好會些不入流的本事,不能同別人比的?!?/br> 九幽哼笑一聲,“能感知世間萬物,且還能與動物交流的本事若是不入流的話,這世上估計也沒什么入流的本事了?!?/br> 見到風柏的時候她已經看出了他身上的奇特之處,就是不太能搞懂這種氣運寵兒才會有的技能為何會突然出現在一個與世界主線無關的人物身上。 不過這跟她也沒太大關系。 倒是對方未來的命運有些埋沒這個本事,要不要改一下他的命運呢? 九幽有些糾結地想著。 風柏見九幽盯著他不說話,心中難得有些緊張。眼前這位可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主兒,她下一步要做什么,說實話,他也不知道。 想了想,風柏還是決定先坦白他做過的事情,“我讓人以族長的名義給皇后寫了信,讓她去跟太上皇坦白風笙的身份,逼著太上皇將皇位傳于陛下,還以族長的名義給叛軍傳信,讓他們以為族長已控制京城,所以毫無防備地進了京城?!?/br> 九幽醒過神,沒想到他會說起這個,便順嘴問了一句,“還有呢?”他說的只是最近他干的事情,以前偷偷摸摸干過什么,可沒有提及。 風柏目光往楚陸離的房間掃了一眼,知道只有徹底說清楚所有事情才能換一條活路,因此也沒猶豫,繼續用波瀾不驚的語氣道:“春風如意樓的韻兒看似是族長的眼線,實則聽命于我,族長曾下令讓她刺殺楚世子,我讓她按令行事?!?/br> “冬獵獵場刺殺主謀是族長,我亦知曉那件事,但未阻止?!?/br> “我不覺得族長的那些謀算能成功,指不定還得帶著風家走上不歸路,所以曾暗中派人提點過風笙,讓他對族長產生了質疑,獵場刺殺的事情風笙亦知曉,不過他那時只是奇怪族長為何要殺楚世子,也未阻止刺殺的事情?!?/br> 說到后面,風柏毫不猶豫地拉了風笙下水。 風笙與那位丞相府的樂小姐關系匪淺,而樂小姐又與陛下交情很深,將風笙拉下水就等同于將那位樂小姐拉下水,陛下就算想做什么,也得考慮一下那位樂小姐的感受吧。 因著九幽人好好的在這兒,且風族長在她手里,所以他沒有提風族長讓李嬤嬤給她下毒之事。 九幽自然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她也不想跟人繞著彎兒說話,因此直接道:“別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進來,沒用?!?/br> 目前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楚陸離,沒有之一。想用其他人與她的關系來讓她饒過風族長和風家,不可能。 而且,作為氣運寵兒的真命天子,風笙不可能一直處于被動的位置,有些事情,他可不僅僅是旁觀。只是他裝的太好,連眼前之人都沒看出來罷了。 “待陸離休息好了,你自己去同他交代那些事,要是他能原諒你,我就原諒你?!本庞臎Q定把決定權送到楚陸離手里,畢竟他是主要當事人,要是他都能原諒想殺他的人,她還能說什么呢。 “要是他原諒你,我可以繞過風家無辜之人的性命,但那些作惡多端的,必死無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