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之恨怎輕解(九)
在華承懌敲門時,帝師便消失不見了,九幽對著門口說了一句“進來”。 雙手生繭、滿身疲憊的華承懌被允許后才進來,看到九幽時神情蔫蔫的,看起來格外的無精打采。 “這才幾天啊,你就這副快死了的模樣?!?/br> 華承懌趴在桌子上,悶聲道:“可是好累啊,每天都要搬那么多東西?!?/br> “現在是不是越發覺得那些百姓生活不容易?” “嗯,切實感受到了?!?/br> 九幽見他確實領悟到了生活的艱辛,滿意地笑了笑,說道:“再過幾日我們便啟程前往京城?!?/br> 幾日的時間足夠了,足夠她處理何夫人的事,更重要的是,小錢錢也該到手了。 “可是我還沒賺到錢?!比A承懌驚訝出聲。 九幽微微一笑,露出一點都不純真的表情,“放心,你賺錢的機會還多著呢?!?/br> 少年人也太單純了吧,不好好讓你看一看眾生皆苦,不好好體驗各種人生,怎么知道民情呢?這不過是搬下東西,才哪兒到哪兒。 而何夫人也不出九幽所料,還未過三日,她便匆匆趕至客棧來尋九幽。 一進門,何夫人的眼淚便“唰唰”而下,聲音哽咽著對著九幽下跪道:“多謝恩人大恩大德,何府的滔天仇恨才能如此輕易得報,日后若恩人有難,何府上下縱上刀山下油鍋也定搭救恩人?!?/br> 九幽:我謝謝你啊。 不過想要有搭救她的機會,想都別想! 這輩子,下輩子,永遠都不可能! 看著何夫人跪著垂泣的身影,九幽有些頭疼,轉眼卻看到了正要進門的何裕,她立馬對何裕道:“快扶你嫂嫂起來,地上很涼,她還懷著身孕,對身體不好?!?/br> 何裕聞言,連忙快走幾步,將何夫人扶到木椅上坐下。 此刻的他還是滿頭霧水,他之前追問了長嫂幾日,長嫂也未透露出什么,今日卻突然神情激動地來找這位姑娘,他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嫂嫂,你現在可以將真相告訴我了吧?”他的聲音里滿是無奈。 何夫人看了九幽一眼。 九幽眨眨眼,“你想說便說唄?!闭媸堑?,看她干什么,又不是什么不能說的東西。 何夫人見九幽沒有不能說的意思,便徐徐道來。 “此事其實還要自我未嫁進何府說起,……?!?/br> 九幽沒有興趣聽自己已知的事情,因此在一旁無聊地把玩折扇。 這件事說到底不過是三個人的青梅竹馬,兩個竹馬都愛上了青梅的故事,但青梅是一個人,又不是蘋果,能分成兩半,你一半我一半。 這種情況便注定要有一傷心失意人,可惜的事,出局者心思不正,又恰逢自家有個爭氣的爹·,官位節節高升,做了城守,徹底成為這離京城十萬八千里遠的宛城的地頭蛇。 出局者原本歇了的心思頓時又活泛起來,見那美人隨著時光流逝卻越發動人,便忍不住自己齷齪的心思,想要調戲于她,結果被人家夫君撞到,反倒落了個臉面無存。 于是仗著自家爭氣的爹撐腰,在人家夫君出門走商時將其毒殺,又偽造了現場,讓人以為其是突發惡疾而亡。 他爹倒也算是好官,卻做不來大義滅親之事,最后只能替自己兒子收拾爛攤子,善了后。 可憐何府,好好的當家人就這么沒了,卻訴苦無門,還被那兇手逼著遺孀改嫁。 民不與官斗,何夫人便是打著將什么都不知的何裕從此事中摘出去,為何府留下一絲血脈,而她要與那兇手同歸于盡。 “嫂嫂說的兇手是前些日子在窯館里馬上風而死的城守府公子?”何裕眸子里飽含怒火,沉聲問道。 何夫人笑了,笑著笑著淚又出來了,“所以說,天理昭昭,報應不爽,他活該?!?/br> 說著,她又感激地看了九幽一眼,道:“此事還要多謝姑娘?!?/br> 何裕有些疑惑,“此事與這位姑娘有何關系?” 何夫人猶豫了一下,似乎覺得有些難以啟齒,最后還是斟酌道:“就是這位姑娘來商行的那日深夜,那登徒子竟翻墻而來,而我院里的丫鬟奴仆都被迷暈?!痹僬f起這件事,何夫人背后仍起了一身冷汗。 何裕面露緊張,“然后呢?” “在他要跳窗而進時,我急得將周圍的東西都砸向他,慌亂間,竟將姑娘送的香囊扔向了那登徒子,香囊剛好砸在他身上,他接住后說了幾句輕薄之語,然后便突然神情恍惚,我聽見他對隨行的人說要去煙花之地,然后他們便走了?!?/br> 說著何夫人的神情又變得激動,“直到昨日,我聽到整個宛城都傳遍了的事情,那個登徒子死在了煙花之地?!彼綇土艘幌虑榫w才繼續道:“我便猜測此事定與姑娘有關,因此特來拜謝?!?/br> 九幽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她只是在香囊上做了一點小手腳,她也沒想到會讓那城守府的公子以如此屈辱的方式死去,只能說那人死有余辜,畢竟越是罪孽深重的拿到她那香囊報應便會越慘。 而何夫人是個福澤深厚之人,可惜被小人壞運,她給何夫人的香囊可是能給她帶來好運,順帶將厄運轉給那個小人的。 何夫人神色有些惋惜,“就是可惜那個香囊了?!?/br> 九幽聞言輕笑一聲,“這有何可惜的?!闭f著,九幽看向掌心,淺紫色的香囊頓時又出現在她掌心,她的東西自然是隨她意念而動的·,她想讓它出現在何處,它便會出現在何處。 她將香囊遞給何夫人,“夫人這次可要保管好了,下次再丟可就真丟了?!?/br> 何夫人滿面虔誠地接過,聞言連忙道:“姑娘放心,這次定好好保管,不敢再丟了?!闭f著·,何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頗有些不好意思道:“姑娘是高人在世,何府無以為報,想必也看不上那些銅臭之物,因此另備薄禮,還望笑納?!?/br> 九幽頓時神色一變,不是,她想要的就是那些銅臭之物,其他的東西她拿來也無用啊。 何夫人并不知九幽所想,讓候在門外的奶娘進來,奶娘手捧黃花梨木盒,慢慢進來,將木盒放下后便繼續出去守門。 九幽挑了挑眉,這是打算將傳家寶當做答謝禮嗎? 何夫人將木盒打開,露出了里面如同成年男子手掌般大小的玉雕,玉是上好的羊脂玉,酷似魚狀的玉雕呈現半透明,看起來色澤瑩潤,水頭足,上頭的靈氣更是無比充盈,像是未經過人工過多打磨的樣子。 九幽沒有多看那玉,而是認真地看了何夫人一眼,然后認真道:“如果可以,能將這玉雕換成銅臭之物嗎?” “???” …… 九幽看著已經近在咫尺的京城,然后看了一眼落在身后十米遠的華承懌,華承懌正推著一輛半人高的小推車前行,小推車上則放滿了各色蔬菜,大白菜、白蘿卜、紅心蘿卜、還有小油菜等。 堆得奇高的蔬菜將華承懌的臉都擋住了,一點不露,只能隱約聽見他“哼哼哧哧”的用力聲音。 等到他好不容易追上九幽后,格外艱難地問道:“jiejie,我們為何要收了京城外那些農戶的蔬菜,難道不能去京城里的集市上買嗎?” 九幽看了看他因這些時日干的活多又吃得好所以變得健碩的身形,然后用折扇敲了敲他的頭,道:“你懂什么?我們這叫沒有中間商賺差價?!?/br> 華承懌被她敲的手晃了一下,連帶著小推車也晃了一下,他連忙道:“jiejie,你現在別敲我的頭,不然推車要倒了?!?/br> 九幽“嘿”了一聲,“你這小子現在膽子變大了嘛,都敢對我提要求了?!?/br> 那還不是你向來雷聲大雨點小,說著要讓我多吃苦,等我受不住時卻又連忙帶著我去下一個城池,刀子嘴,豆腐心,華承懌默默腹誹著。 九幽自然不知他所想,若是知道終于有人認為她本質上是個好人,她怕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看著昔日那個還有些陰郁的少年變成如今這副開朗陽光的模樣,九幽便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看,到底要經過社會的毒打才能知道這世間慘的人多了去了,知道世間那么多人比他還慘,可不就走出自怨自艾的狀態了。 不過是一個半大的孩子,還是陽光些好,免得憋著憋著成問題少年了,人生還是很美好的嘛! 在九幽的悠閑與華承懌的勞累中,二人終于到了京城。 守城門的士兵仿佛沒有看見二人般,也沒有檢查二人的路引,任由二人通過。 華承懌還未詢問,九幽便如同知他所想般道:“我使的障眼法可是有時效的,你再不快點,被人發現了大皇子回都,然后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可別怪我?!?/br> 他聞言頓時不敢再多問,連忙推著小推車緊跟著她。 九幽在集市找好了位置,“來,就在這里叫賣吧!” 華承懌懵了一下,“這些菜不是我們吃的???” 九幽瞥了他一眼,“我們吃?你做???” “我不會做飯?!比A承懌說完又補充道:“但我也不會賣東西啊?!?/br> 九幽覺得她應該給這孩子講講生意經了。 “來,我問你,我們方才買這些蔬菜用了多少銀錢?” 這個他自然知道,“不到三錢銀子?!?/br> 九幽點頭,“很好,你現在去那些菜販跟前問一問,相同的斤兩他們能賣多少錢?” 華承懌過了一會兒便回來了,面上還有因興奮而泛起的潮紅,“這些最少也能賣六錢銀子?!?/br> 九幽笑了笑,“所以你說,我們是不是賺了?”因為我們就是那個賺差價的中間商啊。 “嗯嗯?!比A承懌連連點頭。 算了算,除去本錢,他們能凈賺三錢銀子左右,這可是他做半個月的工才能賺來的,現在這么容易就能賺到,真是不可思議! “來,少年,開始你的叫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