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7)
起初安太妃寫信去秦淮,本以為是她意氣用事,可如今人在了眼前,顯然,就是有后招的。 她沉著應對,明姝被突如其來的表白嚇得退了兩步,但被姑娘這么仰慕后,小臉一紅,喜滋滋道:姑娘眼光真好。 秦棠溪睨她一眼,她立即板正臉色,擺正姿態,大步走到屬于自己的座位上。 孫太后不管兩人之間的眉來眼去,口中與段大姑娘說道:大姑娘與陛下見過? 昨日在官道上,她孤身一人站著,我們便說了幾句話,未曾想竟是陛下。段翎喜上眉梢,但依舊知曉分寸,謹慎地在一側坐下。 盯著她許久的段蘅悄悄地拽了拽她的衣襟,示意她別亂說話。 段翎反瞪她。 孫太后慈愛道:洛陽與并州不同,繁華有趣,大姑娘來了就好好玩玩。 段翎笑著點頭,目光飄忽不定,看看這里、看看那里,最后還是落在了皇帝的身上。 秦棠溪好整以暇地望著她,隨口道:大姑娘讀些什么書? 段翎一怔,腦子頓時成了一團漿糊,半晌不知該說些什么,急得段蘅眼皮子跳了又跳。 她沉默不語,殿內就安靜下來,尤其是明姝,昨日還是夸夸其談,今日怎地就改性子了。 轉而一想,昨日夸夸其談說的都是床..笫間的事情,今日不同了。 段翎絞盡腦汁地想了會兒,勉為其難道:平日里讀些四書。 秦棠溪又問:哪四書呢? 四書段翎笑不出來了,索性就道:我平日不讀書,就愛跟著父親后面舞刀弄槍,殿下不如試試我的功夫? 并州是軍事重地,段家的男兒會武,姑娘卻是在閨閣中養大的。 秦棠溪笑而不語,目光掠過她身側臉色發白的侍衛。 明姝聽出幾分不對,但沒有戳破,繼續道:洛陽城內有許多有趣的物什,眼下即將到端午,會有許多熱鬧的活動。 段翎不敢放肆了,但還是忍不住看了陛下兩眼,點點頭。 她一看皇帝,秦棠溪就同她說話了:聽聞大姑娘那年在并州詩詞大會上得了第一? 段翎懊惱,長公主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漂亮女人也討厭,她點點頭:僥幸僥幸。 秦棠溪又問:大姑娘最后那句詩不錯,傳到洛陽城,引得許多人竟相朗誦。 段翎訕笑,殿下笑話我了。 秦棠溪不笑,肅然道:是哪句詩來著? 段翎小臉垮了下來,長公主真討厭。 滿心應對長公主的問題,也無暇分身去瞄著皇帝。 一來二去,就到了用膳的時間,幾人在宮里用了午膳。 午膳用后,孫太后道:陛下陪大姑娘去熟悉下宮里的環境。 段翎小眼睛頓時發亮,秦棠溪冷笑道:陛下奏疏批閱完了? 明姝頭疼作祟,站起身道:長公主陪大姑娘玩,朕回太極殿。 段翎就像炸了毛一樣,跟著站起身拒絕道:臣女初來洛陽有些不大適應,不勞煩長公主了,臣女先回驛館休息。 孫太后不勉強,擺擺手,段翎領著她的侍衛腳底抹油,跑得飛快。 明姝與秦棠溪也一道離開,半個時候后,安太妃便來了。 南書,這位段大姑娘與傳聞不一樣。 安太妃在她身側坐了下來,徑直道:她不是大姑娘,是段家庶出的。 段家大姑娘不好女風,因此,她不會入京。 孫太后摸不清她的意思,只道:長公主不高興。 她不高興是常事,我也不高興。安太妃冷哼一聲,關她到現在,一個個沒良心。 **** 并州段家與其他都督府一般是受朝廷管制,是朝廷監管藩王的手段,與趙家不同的是,趙家是京官,而他們是地方官。 地方官變動大,段家也是這兩年才起來的,是五大都督府最薄弱的一處。 安太妃將目標放在段家,顯然是有為了秦棠溪立后做準備。 藩王不寧,都督府是最先察覺的,眼下的情形就在于皇帝立后,藩王會不會有反抗的意思。 段家送了庶女進來,是將把柄落在了皇帝手里,段家一家贊成皇家立后是不夠的,但有了第一人,就會有第二人。 秦棠溪在回去的路上就明白過來,但明姝沒有在意,只怪道:太后與太妃就該出去玩。 嗯。秦棠溪心不在焉,安太妃此舉有些危險了,若是段家真將大女兒送來,那豈非是功虧一簣,反給皇帝惹了麻煩。 明姝拉了拉她的手,凝視她的眼睛:你生氣了? 并州段家。秦棠溪道。 明姝不明白:何意? 陛下自己去想想,臣回府了。秦棠溪在宮道交叉的地方下車,轉身離去。 她生氣,她鐵定生氣了。明姝這么告訴自己,但最后一句話又有些深意在里面,回去想什么呢? 明姝還是猜不透,但她回去翻閱了并州往年送來的奏疏。 阿姐不說,她就自己去想,實在想不明白就去找安太妃。 然而等她去了之后,安太妃不在宮里,人肯定去了慶安宮,她轉道去慶安宮。 人還是不在,就連太后都不見了,她喪氣。 一番折騰下來,倒是秦相給她解惑:并州這些年來賦稅比往年要多,隱隱有超過其他州縣之勢。去年賦稅可是五大都督府內最高的,段家的能力可見是在日益增長的。 明姝狐疑,段家送了女兒入京。 臣有耳聞,不過陛下要的是大女兒還是跟在段都督后面的庶女?秦相問道,他只知太后要了段家的女兒,但是誰就不知了。 明姝道:有何區別? 大女兒詩書讀得多,庶女卻有真功夫,但不受寵。 明姝明白過來,秦相的策略先放下,朕得空便看。 秦相揖禮,退出了太極殿。 明姝微微松了口氣,安太妃是在為長公主爭取到敵方官員的助力,恰好選中了段家。 段家以庶充嫡,可想而知,一旦揭露會有什么后果。 有一事,她不明白。 安太妃是如何知曉段家會以庶充嫡?短暫幾息,她恍惚想到江知宜當初忽悠明母賣了真明姝的事情,都是暗中忽悠。 想來,安太妃也是同樣的路子。 這么一想,豁然開朗。 明姝整理好衣袍,帶著自己送給長公主的禮物,領著文青浩浩蕩蕩地朝著公主府去了。 **** 公主府外停了幾輛馬車,是從并州來的。 段家人見到了長公主,將禮單奉上,并道:這是我家都督給殿下的。 并州來送禮,送的不止金銀珠寶,還是一馬車的美人,手筆很大,就連長公主都為之一嘆,段家這家人爬得很快。 她將禮單放下,段都督是何意? 我家姑娘天性散漫,若是哪里做得不對,還望長公主照顧一二,往后有事,并州必會盡力而為。 秦棠溪笑了,那美人是 來人道:聽聞長公主喜歡貌美的女子,我家都督夫人知曉后就特地選了幾人,她們性子乖巧綿軟,定能讓殿下滿意。 當年長公主買下花樓一女子,聽聞那名女子身子柔軟,性子乖巧,他家都督效仿,選了三人送入公主府。 送美人是下臣賄賂上司最好的路子,畢竟食色性也。 秦棠溪淡淡道:我見過你家大姑娘了,舉止不俗,就是 她頓了頓,來人心口顫了顫,又不敢搶話,唯恐惹惱了長公主。 就是性子開朗了些,見面就說喜歡陛下。 來人呼出一口氣,顫笑道:我家姑娘愛玩。 是嗎?我聽聞你家小姑娘性子極為開朗的。秦棠溪笑道。 氣氛陡然凝滯。 府外的馬車未動,箱子與美人在都留在上面,遠遠看幾眼,尤為壯觀。但大戶人家,這樣的情景不算罕見。 明姝來后也沒有在意,她在府里帶過一年,長公主府應酬多,送禮的就越多,有的可以收,有的就不可以碰。 她下車后,拾階而上,但很快馬車里傳來了女子的聲音。 腳步一頓,她看向普通的灰布馬車,文青,探探他們是誰? 文青持著玉令走過去,與領頭人說了幾句話,但對方警惕,不肯說實話,索性去公子府里問了一通。 接著,他滿臉憂愁的走了出來,到馬車旁稟道:陛下,那是并州送來的賀禮,說是給長公主的生辰賀禮。 生辰賀禮明姝納悶了,長公主的生辰早就過了,這個時候送哪門子賀禮,她不高興道:賀禮就送女人? 文青瑟縮了下,小心解釋道:這是下面送禮的規矩,不過殿下不會收的。長公主若收女人,只怕府里裝不下的。 明姝冷哼了兩聲,并州這次下了血本,為了一女兒竟連女人都送了。 她將車簾放下,氣道:且看看她收不收。 文青再三為長公主解釋,殿下不會收的。 話音剛落,府里走出一管事,招呼著并州來的車馬離開,文青大喜道:您瞧,這不就是趕走了。 明姝探頭,瞧著車馬轉頭,等了會兒,車馬朝著后門走了,文青,這就是你的趕走了? 文大內侍長臉疼得牙齒發麻,嘀咕道:臣、未曾想到長公主也有這么一日。 明姝氣恨,甩下車簾,道:去靈安寺。 作者有話要說:文案一幕來了。 捉蟲,一個蟲一個紅包,嘻嘻。 感謝在20210428 12:08:13~20210428 20:54: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不知道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05章 吃糖嗎 靈安寺在外城,來往香客多,門庭前馬車如流水。 門庭右側有棵大樹,上面掛滿紅綢,綢帶下還有許多許愿書,不少人在樹下徘徊。 這樹靈嗎? 這樹有幾百年的歷史了,你說靈不靈? 不靈也不會有這么多人來。 明姝氣呼呼地停了下來,轉眼看去,問著說話的一對母女:這是什么樹?她在洛陽這么多年,竟從未見過這棵樹。 婦人道:這樹是給有誠心的人來許愿的。 明姝抬眼看去,碧綠青翠的樹葉上飄著許多紅綢,紅綠相間,一時間竟有幾分好看,她彎彎唇角,命令文青:取筆墨紅綢來。 文內侍長觸及陛下唇角的笑意后,心中也微微放松下來,趕忙去取。 樹下人不少,你一言我一語,也很容易聽清楚。 比如今年停下來的科舉挪到明年,有人就希望兒子來年登科。 還有的祈求姻緣,甚至有的來求子,不管什么樣的祈求都會有,明姝繞著樹走了片刻,忽聽到一年輕女子在嘀咕:我與夫君成親七年,至今未有子嗣,今日所求,得一子,足矣。 女子年輕貌美,梳一夫人發髻,但神色帶著幾分溫柔。 明姝發怔,便問道:他是喜歡你,還是想要你給他添孩子? 年輕女子陡然一驚,下意識就將手中的紅綢抓緊,本想發怒,卻見對方容貌秀麗,眸色純澈,似不是惡人。 瞧著華麗的衣飾,多半是富貴人家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她便回道:兩者并沒有矛盾之處,有孩子才叫家。 明姝卻道:圣人閑書看多了,你若無子他不要你,那么他便不算喜歡。 女子捏著紅綢登時怔了下來,好像被明姝說得發慌,而明姝明顯不知自己的話錯了,又添一句:他喜歡的并非完全是你。 趕來的文青聽到這句話忙對她道:祖宗,你這是拆人婚姻。 明姝卻道:并非如此,她只是沒有認清局勢罷了。 文青很想白她一眼,但尊卑有序,他只能壓低聲音繼續說:那您也不能這么開解人家。 女子神色凄凄哀哀,一看就被皇帝說得心思不對了,她轉身將紅綢捏緊,沒有繼續去寫,而是落寞離開。 陛下,您瞧,您讓人家傷心了,有些事情戳破了就沒有意思,您為何要戳破?糊里糊涂過一生也是不錯。文青嘆氣,民間這些事很平常,女子相愛在民間很稀少,他們希望養兒防老。 感情是不應該有其他東西的。明姝也是落寞,感情就需像池水一般澄澈,不容玷污。 文青不容她的想法,但也不會再讓她去誤人子弟,自己盡力盯著她與旁人接觸。 明姝揚首望著許愿樹,心中不禁在想她與長公主之間的感情,是不是也毫無雜質? 想了想,未得答案。 文青將紅綢奉上,她隨手就寫下一句:長公主一輩子嫁不出去! 文青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嚇得抖了抖。 寫完后,她將紅綢綁在了樹上一端,瞧著紅綢隨風搖曳,心中氣頓時散了出去。 洋洋得意了會兒,身后傳來了人聲:陛下 聲音有些熟悉,明姝回身,見一杏色裙裳的女子疾步走來,笑靨如花,陛下,你也在。 段翎笑得眼睛沒了縫隙,將手中的糖人分她一個,這么巧啊。 段蘅恨不得捂住她那雙胡亂看的眼睛,色心罷了,竟然色到皇帝身上了,給壽星公拜年,不想活了。 明姝沒有在意段翎的高興,瞧著她身后帶了不少護衛,也就沒有說其他的,命文青將紅綢給她:要試試嗎? 要。段翎接了過來,瞧著大樹上空的樹葉,道:是不是丟得越高,就越靈? 明姝也順著她的視線去看,有這種說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