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娘的悲哀 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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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雙方鬧得極僵,容辭拂袖而去,幾乎與秦陽斷了聯系,即便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也不見有絲毫好轉,這次若非元矜蘇醒,明殷是決計不會來容連地界的。 “我當時一看他那徒弟與你相似的容貌,便忍不住氣上心頭,”明殷又開始來火,指節好生敲了敲桌子: “你尚且封印在山底下受苦受難,他卻收了個和你樣貌相近的徒弟千寵萬寵,這到底算什么?聊解相思之情嗎?怎能不讓人浮想聯翩!” “他也別扯上靈兒,你們的孩子就是你們的孩子,與旁人何干,他心懷有愧,便要將這份愧疚彌補到另一個身上么?呵,我從小所見替身逆襲的話本,師徒亂搞的例子多了去了,都是活了成百上千年的老狐貍,裝什么心無邪念禁欲正經呢,什么玩意兒啊他……” “咳咳咳……”元矜陡然被水嗆到:“娘,您怎么越說越離譜了?!?/br> 明殷替她拍拍背脊,很不盡興地收斂稍許:“哼,虧得他還留了絲底線,沒喪心病狂把你們的定情之物用掉……” “總之,娘現下對你的子修很不滿意,不過情愛之事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你且自己體會吧?!?/br> 她活了這么多年,早已看遍世間沉浮,始亂終棄的故事太多了,怕的不是那位尊上想玩兒刺激,而是她的矜兒執迷不悟啊…… “阿衿?!?/br> 正當兩人皆緘默不言時,門口忽然響起一個清沉的呼喊,元矜驀然抬頭,恰望見艷陽下那抹素潔白衣。 她下意識起身:“你忙完了?” “嗯?!比蒉o輕應一聲,跨步入內,對旁若無人端坐著的明殷微見一禮: “容辭招待不周,望母親見諒?!?/br> 明殷倒是不客氣地承下他這一禮:“尊上事務繁忙,不必在意我等?!?/br> 元矜見狀轉身,也對著明殷鞠了一躬:“娘,您長途跋涉而來,想必定是累了,我們先行告辭?!?/br> 明殷自然不會為難自己女兒,配合地松口放行。 元矜拉著容辭一同退出去,行至水吟居外,方才對他道: “娘口直心快,你莫要在意?!?/br> 她雖不知他何時在門外的,但娘親那些話,他只怕多多少少還是聽見了一些。 容辭薄唇微抿,周身緩緩氤氳著冰霧般的寒意:“我知道?!?/br> 元矜忽而覺得有些冷,一下與他的手分開,指尖兀自蜷縮成一團。 “但是子修,娘親是我最重要的親人,無論怎樣,希望你能真心尊重并善待她?!?/br> 容辭垂眸默然半晌,方才道:“我明白?!?/br> 元矜聽著眼前男人簡略的答復,唇瓣微闔,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可話到嘴邊,只深吸了口氣,換成一句: “我們回去吧?!?/br> 然而正當她轉身欲走時,卻驟然跌入一個冰涼的懷抱: “阿衿,我從未忘記我們的誓言?!?/br> 他薄唇輕輕抵在她耳畔,嗓音竟是別樣的纏綿繾綣,不由令她想起當年雨夜,他也是這般將她擁入懷中,與她笑繪執手一生的美好。 元矜渾身一震,幾乎要沉溺在這樣的溫情里,哪怕他的唇瓣是如此冰冷,也終讓她得以片刻安寧,然后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不舍松離。 “與子相遇,共修良緣,阿衿,你的話我都記得……” 他不斷喃喃重復著,一遍又一遍,似是說給她聽,又似是說給自己。 第26章 末路之吻 因家人到來的緣故, 元矜每日照料好藍姬后,便去水吟居那邊陪著母親和兩個弟妹。 其他且不說,倒是那只小狐崽, 自上回被禁制阻隔在院內,沒能隨她和容辭一同前往城門后,便開始與她寸步不離, 生怕什么時候又被撇下。 元矜發現這小狐貍雖精怪得緊,卻應是極度缺乏安全感,才日日都想要跟在她身邊,作出一副又乖又萌的樣子。 不過它又著實惹人喜愛, 不僅迷得小元鵲愛不釋手,就連娘親也稀罕得不得了。 這不,今日她將將踏入水吟居,便見一個小團子邁著短腿跑過來, 蹲下身子輕輕撫摸狐貍柔順的皮毛, 口中咿咿呀呀: “小狐貍好漂亮呀……” 被夸贊的某狐貍懶懶搖擺著尾巴, 卻是朝向明殷夫人的方向揚起腦袋,很是乖巧地喊了句: “娘親好~” 元矜低眸瞥了它一眼:“說了多少次, 不許亂喊?!?/br> 這家伙倒是不見外,第一次與母親見面便極為自來熟地喚上“娘親”, 偏生小嘴忒甜,哄得母親欣然接受, 日日念叨著它。 “主人的娘親就是真兒的娘親呀?!?nbsp;小狐貍蹲坐在地, 一臉天真且理所當然道。 明殷夫人聽著它的話笑出了聲:“矜兒,這狐貍我喜歡,收做孩兒也未嘗不可?!?/br> 元矜無奈搖搖頭,不再與他們談論這話題, 轉而正色道:“娘,昨夜爹爹傳信來可有要事?” 明殷與她在院中石凳上坐下,道:“他能有什么事兒,無非是問你過得好不好,再有便是催我們早些回去罷了?!?/br> 元矜心下了然,娘親爹爹伉儷情深,自然受不了長時分隔兩地,只可惜爹爹身為秦陽城主,不宜貿然外出,日后待她突破瓶頸,定要與子修一同回秦陽探望…… 思及此處,元矜驀地停滯片刻,但很快又忽略過去,揚起笑臉對明殷道: “娘,這回你可不能聽爹爹的,你們遠道而來,定要小住一段時日才行?!?/br> 明殷最受不住她這鮮少露出的撒嬌模樣,自然滿口應下:“放心,娘定會多陪陪你,只是也不能久留,你爹爹一個人應付那些老狐貍,我可不放心?!?/br> “秦陽也有狐貍嗎?”一旁的小狐崽見縫插針躍上桌面,cao著稚嫩的嗓音問道。 明殷萌得不行,摸著它的狐貍臉誘惑道:“是啊,有好多和你一樣的漂亮狐貍呢,你要不要與我一同回秦陽?” 小狐崽尾巴一甩,徑直跳回元矜懷中,討好似的蹭蹭她手心:“不要,我只要主人……” 明殷“噗嗤”笑出了聲:“你倒是個忠心的?!?/br> 元矜到底沒忍住,順手捏了捏小狐貍柔軟的耳朵,試圖說回正題:“娘,再過不久便是容連三年一度的青云大會了,屆時我會與子修再次補結陰陽雙生契,不如待那之后您再做打算?!?/br> “也好,”明殷贊同地點點頭,隨即又迷惑道:“不過矜兒,你口中的補結陰陽雙生契又是什么意思?” “娘有所不知,此次出關后,我和子修的陰陽雙生契仿佛受到外力侵蝕,變得殘缺不全,故而才需要修補一二?!?/br> “受到侵蝕?”明殷更加迷惑:“好生奇怪的說法?!?/br> 這種情況元矜也是第一次遇見,亦不知該如何解釋:“我以前的確在秘境的玉書上看見過,陰陽雙生契可能會有折損,是因為……” “因為什么?” 元矜摸著狐貍耳尖的手指頓了頓,片刻后方才道:“是因為靈力的消逝?!?/br> 又或是……契約規則的違毀。 明殷皺眉:“竟有這回事,可為何這么多年來,我都沒聽說過哪對道侶的陰陽雙生契有折損……” “娘,我曾耗盡精血,靈氣枯竭,大概正因如此,才導致陰陽雙生契的殘缺吧?!痹普遄昧讼?,給出自己的解釋。 事實上,她過去也一直是這么想的,但今日,當她再次回看這個問題時,卻不自覺地回避與猶疑。 陰陽雙生契本質上也是一種契約,是契約便必然遵從天地規則,不可違背,無法動搖。然而當結契之人身擁規則之力,與規則并駕齊驅時,契約又怎能束縛住他呢,違約后的損毀也就不足為奇了…… 元矜重新揉了揉手下的狐貍:“娘,此事我已經和子修商量過了,您放心吧?!?/br> 明殷看得手心直癢癢,忙喚來小元鵲抱進懷里□□:“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對了,你師父華陽仙君托我給你帶了副畫作,說什么他親自執筆,百年一畫,有價無市?!?/br> 元矜:“……師尊仍是這般風趣?!?/br> “他那分明是自戀?!泵饕蠛敛涣羟椴鸫?。 元矜忍著笑,一本正經道:“娘,好歹是我師尊,給點面子?!?/br> 娘和師父師出同門,兄妹情篤,當年爹爹“橫刀奪愛”的烏龍故事,至今還為人津津樂道呢。 “娘親,華陽舅舅最好啦?!北幻饕鬅o情磋磨的小元鵲甩了甩小辮子,嘟著嘴不滿道。 明殷輕輕揪上她白嫩臉蛋:“你倒是急著替他說話,胳膊肘往外拐的小東西?!?/br> 一旁的元星幽幽撇嘴:“仙君對她有求必應,她能不替仙君說話么?!?/br> “哼,壞哥哥?!?/br> 后者無情還擊:“傻鵲兒?!?/br> “嗚嗚娘親,你看哥哥~” 明殷頓時不高興地皺起眉頭:“星兒,你怎么能說meimei傻呢?!?/br> “我……” “是啊星兒,”元矜隨聲附和道:“我們家小鵲兒最乖了,你可不許欺負小妹?!?/br> 元星:“……” * 青云大會舉辦在即,整個容連上上下下都熱鬧忙碌起來,連容拾春和蘇顏顏也只拜會過一次明殷夫人,便再也抽不出空上主峰瑤光殿來。 相對來說,元矜出關不久,倒是不用cao心青云大會諸多事宜,正好她也能多出時間陪伴陪伴家人,故而白日里便幾乎膩在了水吟居。 尤其那狐貍,與母親meimei相談甚歡,后來索性不同她回瑤光殿了,十分愉快地在水吟居住下。 元矜無奈笑了笑,早知那小家伙是個會討人歡心的,能逗得母親高興也算它的本事。 她看了看外頭濃暗寂靜的夜色,想著再過一會兒,容辭便該回來了。 這些天容辭愈發繁忙,早出晚歸,即便住在同一屋檐下,也通常說不上幾句話。 不過元矜仍是習慣每晚點著燈等他回屋,就像兩人以前那般。 元矜獨自倚坐于榻上,手捧書冊,靜靜研讀。 最近真兒不在,再無人纏著她講解小藍皮,反讓她空閑許多,便著手閱覽起上回買的《云天近史》來。 從此書上看,近百年云天變化頗大,從戰后的千瘡百孔漸漸發展成如今的繁華盛世,無論仙妖人魔冥皆和平共處,以容連峰為首,整個仙界在容辭仙尊的帶領下更上一層樓,成為當之無愧的六界之首。 看到這兒,元矜頗有些欣慰,容辭果然不負眾望,終究實現了他年少時兼濟天下的鴻鵠之志,成全了他悲憫蒼生的日月情懷。 元矜復又翻過一頁,繼續看下去,只見抬頭處寫著:云天第一萬六千四百二十八年,容辭仙尊力排眾議,收莫氏女為徒,一時間眾仙嘩然…… 忽而“咻”的一聲,院中禁制微動,元矜隨之抬頭,合上書本,披了件薄衣起身向外走去。 將將行至門口,便迎上推門而入的白影,她眉眼微恙:“你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