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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鐘馗已仙逝,東皇鐘無主,只是沉默地留在原地,它一旦被撼動,后果不堪設想。 范無懾款款落地,指尖撫上那溫涼的黃銅古鐘,輕輕滑過它雕刻的紋理。 解彼安站在不遠處,瞳孔猛地收縮,胸膛劇烈起伏著。 “為什么留下那株花?!狈稛o懾微抿了抿唇。 “別動東皇鐘?!苯獗税采钗豢跉?,“如果酆都結界被破壞,人間就毀了?!?/br> “為什么留下那株花?!狈稛o懾偏頭看著解彼安,直直盯進他瞳眸深處,固執地問道。 “……它活了,我為什么不留下?!?/br> “你做了人皇,本可以將蘭花種滿無極宮,可你獨獨留了它一株?!狈稛o懾的目光愈發灼熱,“是因為它是我留下的嗎?!?/br> 解彼安心臟一緊,漠然道:“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br> “宗仲名離宮的時候,你給了他足夠開宗立派的財寶、君蘭劍以及蕩山荷?!狈稛o懾的氣息也開始有些絮亂,“這株花在你心里,是不是真的很重要?!?/br> “與你無關?!彼粫?,身在無極宮的那些年,他是以怎樣的心情呵護著這株蕩山荷,他和小九十幾年兄弟情,最后給他留下的不過一株花,在小九杳無音信的十年里,他悉心照料著這株花,一如他曾經悉心照料過他最疼愛的弟弟,這株花成了他僅剩的寄托和念想,若它悠然綻放,也許小九也在人間的某個角落,好好地活著。 即便等了十年,想了十年,他盼來的是一個對他只有滿腔恨意的小九,這株花,依然在他心中重逾萬金,甚至成了他能念及的、小九給他的最后的情義。 思及此,解彼安的心揪痛得厲害,眼前的這個人,這張臉,讓他回想起了太多不堪的往事,如今何苦還要把唯一干干凈凈的東西也牽扯進他們的齟齬之間。 “與我無關?蕩山荷與我無關,還能與誰有關!” 解彼安心道,因為你不配提起它,因為它是我弟弟留給我的。他輕顫著說:“你想證明什么?我告訴你,無論你想聽什么,想證明什么,都不會如愿,你我之間,所有的過往都不必再提。此時此刻此地,你敢動東皇鐘,就要踏過我的尸首?!?/br> 范無懾的瞳孔猛地收縮,胸中怨憤翻涌:“如果我們的過往不值得提,你憑什么還能站在我面前?我憑什么為了你一次次擱置自己的計劃?宗子珩,你就是靠著我們少時的那點美好的過往,茍活到現在的?!?/br> “我不想聽這些?!苯獗税灿脛χ钢稛o懾,“這是師尊用命守護過的東皇鐘,你休想碰它?!?/br> 范無懾定定望著這張他愛極又恨極的無情的臉,只覺心肺間堵著一股躁郁之氣,連呼吸都變得艱難:“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對我說,留著那株花,是因為你心中始終掛念著我,哪怕是騙我的,我也……也不枉跨過生死輪回,還要與你重逢?!?/br> “與我重逢,就為了騙我和利用我?!苯獗税驳捻兄挥欣湟?,“別再說了,別再說你對我如何念念不忘如何用情至深了,我覺得惡心?!?/br> 范無懾的瞳色一暗,面容頓時變得有幾分扭曲和猙獰,他抵御著心室的劇痛,點點頭:“無妨,我只要你聽話,聽話地留在我身邊,聽話地被我艸,這也是你自己選的?!彼麛傞_手,山河社稷圖在他掌心緩緩鋪展。 解彼安舉劍刺向范無懾。冥府已經快要失守,東皇鐘是最后的屏障,誰也不知道山河社稷圖能否撬動東皇鐘,若東皇鐘被挪動后,又會否失去對酆都結界的維系。身為九幽之樞紐,萬鬼之朝堂的冥府,今日落到要被攻破的境地,冥府不復,人間何以維存?他唯有拼命阻止范無懾。 范無懾提劍格擋,口中誦念咒語。 “不要動東皇鐘!”解彼安大吼道,“若酆都結界破了,人間就完了!” “待我拿回天機符,百萬鬼民也只是我麾下士卒,人鬼兩界當在我掌握之內?!狈稛o懾閃過犀利的一劍,旋身回刺,“我要它完,它才能完?!?/br> 這座山谷的地貌逐漸在山河社稷圖上顯現,包括四周布下的重重陣法,而東皇鐘如沙盤上的敵軍大營,被“釘”在畫卷正中央。 山河社稷圖靈光陣陣,東皇鐘似乎有所感應,黃銅鐘身上的圖騰也光芒畢現,這些光又逐漸流瀉向東皇鐘下的陣法,龐大而復雜的符陣像是星羅密布的河流,無數的支流帶著渾厚的靈力匯涌向海,它們彼此交融,最后光芒越來越盛,漸成星河。 腳下的大地傳來震顫,東皇鐘發出低沉的嗡鳴。 解彼安飛身刺出狠辣的一劍,打斷了范無懾的靈力釋放,東皇鐘的光芒馬上黯淡下來。范無懾一面與解彼安纏斗,一面要支撐山河社稷圖巨大的靈力消耗,也不好過。他的臉龐愈蒼白,就愈顯妖異俊美。 上古神寶對靈力的需求就像一彎永遠填不滿的湖,任憑水流湍湍,匯進去也激不起什么漣漪,所以解彼安馭使社稷圖時,才有被吸走靈力的錯覺,那種感覺會讓人從魂靈深處感到恐慌,他不知道范無懾何以支撐這樣的靈力消耗,此人的天資,實在叫人望而生畏。 解彼安不計后果地進攻,他知道即便拖延下去也未必能等來援軍,大部分陰差都被調派去了對付江取憐和被江取憐放出去的厲鬼。 范無懾被解彼安橫掃而來的劍氣擊飛了出去,后背狠狠撞上東皇鐘,發出“咣”地一聲響,手中法寶險些脫手,解彼安不給他喘息之機,長劍兇猛地追著他的咽喉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