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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該怎么打出去,她得好好想想。 第二天,風雪初晴,段譽寫了書帖讓人送到申王府。 走官方渠道的意思,就是讓對方曉得,自己并不想當宋朝郡主,只想回家繼承王位。 也不知道申王明白沒有,當日對方就派人帶了暖轎來接。 反正也沒下雪了,為徹底表明自己的態度,段譽沒坐轎子,和花滿樓一道騎馬前往。 申王府在汴京城西的安樂坊,足占了一條街,門口一對石獅子超過人高,威風凜凜,朱紅大門上橫豎七排金色的門釘,門口石階七重,門檻高有一尺三寸,果真是赫赫高門,看上去難進。 不過看上去難進的大門,中門卻在段譽眼前緩緩打開。 她一下馬,立即有人前導,有人牽馬,甚是殷勤。 段譽立定,目光向里望去,步道兩旁整齊的矗立著高俞一丈的梧桐,桐葉早已落盡,光禿禿的銀白枝條直刺天空。 王府中的雪除得很干凈,墻角、屋檐、就連高墻上的琉璃瓦都毫無雪跡,若非松柏頂端略有些積雪,還當昨天下雪的時候,避開這座府邸。 “譽兒?”花滿樓走到她身邊。 段譽搖搖頭,“沒什么?!?/br> “段世女,王爺已在后院等候多時?!鼻皩У闹心昴凶用姘谉o須,容貌清俊,聲音低柔,態度恭謹卻無諂媚氣,只讓人覺得舒服。 申王府前院整肅,完全像按著禮儀模板建成,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后院就隨意許多,掘土成湖,湖中有亭,八角亭八面漏風,掛羊毛帷帳于周圍以屏。 桌前已經坐了一個男子,云龍紋的白色錦袍,頭上只帶了一頂銀繡的玄紗小冠,他已經不算年輕了,細看能發現鬢角的幾分銀絲,但垂眸端坐的樣子,清通秀雅,氣質卓然,讓人心折。 段譽看向他,突然意識到當初看見趙有奕莫名的熟悉感,她有四五分是段家人,另就有四五分像眼前的男子。 他們之間存在的某種關系,無可辯駁,甚至不必付諸于口舌。 “且走近一些來?!壁w佖的聲音和緩如同清流漱石,抬眸向她望過來。 這不是她想象中的任何一種情況,段譽慢慢走過去,走到對方的面前。 趙佖抬頭長眸微瞇,神色專注的凝視她,眼瞳里只有她一人。 段譽記得他似乎有眼疾,但現在看來,應該是能看得見的。 空氣在這一刻寂靜,直到茶爐上瓷瓶水沸的聲音響起。 給段譽領路的中年男子,原來并不只是尋常領路的下役,走進亭中后,自覺的擔任侍宴的位置,到茶爐邊煎茶。 “請坐?!壁w佖仿佛緩緩從夢中醒來,擺了擺手。 段譽在對面的椅子上落座,突然發現,她真的很難這個人的面前保持警惕,她的神經已經被莫名的安撫了,升不起波瀾。 這是不應該的。 她將臉轉向別的方向,然后眼看一塊茶餅掰碎后放入捻缽,又往里加了花椒和鹽巴。 不一會兒,黑色厚重的茶碗,浮了厚厚白沫,飄出神奇的味道的黑暗料理出鍋。 “請,”趙佖頷首示意,端起面前的茶碗,慢慢的喝了一口。 段譽光看著眼前的杯子,就覺得喉嚨在一陣絕望中抽搐。 “不喜歡就罷了,”趙佖微微一笑,放下杯,對侍立的中年揮了揮手,段譽以及花滿樓面前的茶碗,都立即被端走,換了瓷杯裝的澄酒。 他似乎也有和他兒子一脈相承的說話習慣——不愛講問句,喜歡直接下決定。 “我上一次見你的時候,”趙佖說話的時候,似乎總是很認真的凝視對方,“你只有我兩只手掌大,在捧起你的那一刻,我才懂得,所謂掌上明珠的意思?!?/br> “我記得你似乎有眼疾?!比舴侨绱?,眼前的人,才是當初第一的皇帝人選。 “是啊,”趙佖并沒有被冒犯的樣子,仍然很平和,“稍微遠一些,便看不清楚,的確多有不便——所以,我一向很佩服花公子,”趙佖轉頭向花滿樓,“我聽過許多關于花公子的傳聞?!?/br> “草民不敢?!被M樓欠身低頭。 “花公子不必拘束,”趙佖溫和的道,“或許,我還該向花公子道個歉,因為聽說譽兒心系于你,作為一個父親,我不免想要知道,可否將女兒托付于你?!?/br> 花滿樓仍然低著頭。 “所以,將你請去蝙蝠島的人,是我?!?/br> “你憑什么這么做?”段譽立即道。 趙佖垂眸嘆了口氣,凝望向她,神情懇切,“我似乎的確已經失去了這個資格?!?/br> 段譽嘴唇一抿,心底升起莫名的歉疚。 “我讓有奕前去,免得出什么問題,”趙佖并沒有再繼續,而是換了個話題,“你已經見過他了吧?!?/br> 段譽頓覺得愧疚又漲了幾分。 “是,”段譽硬起心腸道,“我看他似乎很忙?!?/br> 趙佖輕輕頷首,“他畢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也是一樣,各人都有各人的想法,誰也改變不了,這個道理,我再十幾年前就已經明白,但還是會有時候,不小心忘記?!?/br> “你是指我娘?” 趙佖點了點頭,他似乎很習慣于贊同,“不止是你娘,還有你,聽說你去了島上,親手殺了原隨云,我才發現,自己也許又想錯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