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活人,夫隱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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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 正值仲夏,北方雪國戰亂紛爭,而中原卻連下了十日的大暴雨,水暴漲至內澇。 就連盛京城都沒能幸免,周邊的所有河道漲溢,泛濫,幾乎所有的房屋都進水被淹……朝廷為防止四周高地的大水涌進城內,將所有的城門全部用土堵塞嚴實。 如此大的水患,在藍盛史上也是前所未有的。 天災,意味著饑荒。 就算朝廷及時給予救助,如果不能填飽肚子,動亂也是遲早的事,更何況還有那么多腐敗。 雁洛兮早上就到了城門處,給沈言打下手,忙活完到家,天已經黑透了。 她直接去了舒阿父的藏書閣,這是三層的鋼筋水泥樓,夠高夠堅。 家里的人都聚集在這里,兩個孩子偎在阿音懷里,正聽他給大家講故事,以安人心。 雁洛兮悄聲走到阿音身后坐下,伸手塞了個軟墊在他背后,讓他能夠坐得舒服些。 等阿音講完了,迎著阿爹的目光,雁洛兮嘆道:“外面的情況很嚴重,恐怕中原很多地區都要鬧饑荒,秋天的收成也難保證。我擔心,中原諸省,會死不少人?!?/br> “妻主可有什么好辦法?”沈音沐直了直身。 見他身體緊繃,雁洛兮趕緊握住沈音沐的手,說道:“我莊只能幫助赤貧者,除了賒糧,最好的辦法就是幫她們移民,去西北或嶺南。尤其夫幼,這兩地都是女人多,男人少,我們在那邊的莊子,都儲備了夠幾年用的物資,有所準備?!?/br> “嗯?!?/br> 舒夫子應了聲,想了想道:“用五年契約奴的方式,這樣不會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br> 雁洛兮點頭。 只有真的只身在這個朝代了,才能知道普通人的日子有多艱難! 天災不僅弄得幾地民不聊生,更要面對豪強們的大洗牌,為一口吃食必須賣掉所有,包括自己。 能活一輩子,不早夭早亡,已經是最幸運的事了。 想了想,雁洛兮道:“這件事由舒阿父全權負責吧。發雁莊令去各地,緊急安排,速度越快能活下來的人越多。尤其沉魚落雁,成儀管理著幾百個代理點,可以代為運作。契約奴簽兩年即可,五年太長了?!?/br> 孫氏低著頭,忙著手里的針線,她剛從清風曉月回來,忙著給三個兒子趕制新冬衣。 莊主一直都是這樣,不喜歡家里蓄奴,不到兩年就讓他們各自贖身,燒了契約。 莊主給了孩子們自由發展的機會,可在這里長大的孩子,哪個愿意離開?沒有的。 沈音沐嘴里苦笑:“唉!老天爺總愛為難人。就算我們盡全力收,又能救多少!” 沈音沐受過饑寒的苦,他想讓更多人活下來,且活得好一些,雁洛兮又何嘗不是! 就算極北地,靠近狼部的牧民,實在活不下去的,也容她們拖兒帶女來南部草原安置。 更何況中原的同族! 可一些話,卻只能她們妻夫倆悄悄說。 “咱家的莊子宅子,為防立春洪峰,在建設初期就都修了排水壕溝。大家不必擔心,都回屋去好好睡覺,養足精神。大洪之后必有大疫,豆豆,把你的小醫務隊組織好?!?/br> “師傅放心!”林伯初這兩年躥著長個子,已經過了雁洛兮的肩膀,是個小大人了。 回到房中,兩人先哄寶寶們睡下,才去洗漱。 雁洛兮躺在床上,拿起手機,翻找著內存里的各種歷史故事,想從中找到些能夠借鑒的經驗。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事到臨頭才抓瞎的人,腦子里仔細捋著各種可能性,她現在應該如何做? 沈音沐回到床上,眼睛里滿是溫暖的柔意。 看著他的眼睛,雁洛兮突然就想起,初遇時他那雙清澈的眼眸,多年過去了,依然如故! 雁洛兮心里不舍,真想就這樣守在他身邊,好好保護住這份‘清澈’。 但她必須走,而且有回不來的可能! “妻主,可是有話想要跟我說?!?/br> “口氣這么篤定,怎知的?” “一看就知?!?/br> 雁洛兮拉他上床,輕聲道,“阿音,白墨守不住幽云十六州的,她背后的拖累太重?!?/br> “妻主,說仔細點?!?/br> “狼部大軍兵臨上京城時,巖帝正沉迷于游獵,在鴛鴦濼佃熊,白墨不得不頻于去各處救火。而貫道夫在權衡利弊得失后,為了個人的利益,恐會兵行險招,偏偏陛下聽她的?!?/br> “妻主覺得貫道夫會叛國?” “目前看,叛國對她沒有好處。只有贏,才能讓個人利益最大化,可她又打不贏。那么,就只能想歪門邪道,而離她最近的助力就是找狼部幫忙。狼部肯定愿意,有藍盛拖著幽州,她以幫忙為由,直出居庸關抵云州。不管輸贏,狼部都能得到好處。一旦占領了云州,狼部隨時可以南下,直取中原?!?/br> “妻主想要插手,就去做吧?!?/br> 沈音沐表情呆呆的,像是想得傻了。 最后喃喃補充道:“若妻主,想要那位置,為夫拼死,都會助你!” “嗯。你怕不怕?” “怕啥?” “若是敗了,不僅遺臭萬年,恐怕也難容于世了?!?/br> 雁洛兮先抱住她,自個兒在他的肚子上躺得舒舒服服,這才仰躺著看他的臉。 “不容就不容?!鄙蛞翥逍χ皖^,貼上她的臉,笑道:“能一道走就好?!?/br> 雁洛兮怔怔地看著夫郎安然的臉孔,看得久了,酸得要流淚,都忘了眨眼睛。 沈音沐伸出手,輕輕蓋上她的眼睛,低頭輕輕吻她。 許久,才溫聲道:“妻主,睡吧。無論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我都不會變,一直一直都在?!?/br> 雁洛兮就咧開嘴巴笑:“阿音,不是我想要那位置,而是要讓你去坐那位置。千年的傳承,是文化也是傳統,丟不得。你是鳳家嫡子,名正言順,定會得天下人支持。 我們一起建立個新秩序,幫百姓多些活路。三皇姐在江南做了那么多,想是蓄謀已久,定是等中原亂了,她可在江南再立朝廷。妻主先去奪回幽州,再來接你,與她抗衡?!?/br> 沈音沐聽后思忖半晌,小聲嘆氣:“妻主,又要離開嗎?” 雁洛兮:“若貫道夫果真勾結狼族出兵幽云,我帶兵去取幽州?!?/br> 沈音沐一愣:“妻主,要放棄云州嗎?” 雁洛兮嘆氣:“只能先這樣,我們的帥和兵都沒有經歷過大戰事。一旦有動作,就直接與最強的狼部對上了,暫不易分兵。幽州易守難攻,必須先拿下,才能有個穩定的大后方來安置投奔的人。云州距離東套,中原腹地都不遠,屆時上下夾擊,奪回來不難?!?/br> “妻主,屆時把大娃帶走吧?!?/br> “只帶小易寶,咱們的孩子跟著你。閉月羞花有暗道工事,若遇緊急情況,可藏于此處?!?/br> “好的,妻主,知道了,早些睡吧!” 沈音沐聲音很平靜,雁洛兮不再說話,確實累了,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隔日清晨,一睜眼,沈音沐早已起來,親自做了早飯。 兩人很有默契,一人喂一個孩子吃朝食,而沈音沐拿筷子的手別別扭扭,眼神也躲閃。 雁洛兮不放心,強制翻開他的手心一看,硬是被生生掰出了一塊rou! 而昨晚,他竟像無事之人一般! 雁洛兮在心里嘆口氣,知道自己這個決定,給了阿音太太的壓力。 一旦帶兵介入,就要直面天下所有勢力,或贏,或敗,沒有中間路。 而阿音,是舍不下孩子的。 雁洛兮伸手摟過沈音沐的腰,任他的頭枕在自己肩上,柔聲道:“阿音,這是唯一能讓更多人活命,且活好的路?!?/br> “我知道?!鄙蛞翥鍔A了一塊rou餅放到妻主盤子里,笑著看她吃。 “其實,我們給寶寶留了碧海藍天,是我昨晚說的太嚴重了?!甭犃T,沈音沐緊繃的身子一松,說道:“妻主,放心。我定會護大娃、二娃周全,等著妻主來接我們?!?/br> 而此時,李德急匆匆從閉月羞花趕到南城門,卻發現城門已堵,不得進。 正著急呢,就聽城樓上有人大聲:“哎,仲禮,到處都澇著,你不老實呆著,亂跑什么呀?” 這可真是救命稻草! 李德大聲回應:“沈大統領,真是天助我也!趕緊想辦法助我入城?!?/br> 沈言見她著實急,就扔了根粗繩到城外,李德抓著繩子,蹭~蹭~蹭~幾個大步就上了城樓。 “先不跟你說了,我得趕快去見莊主?!崩畹履_一落地,馬上就跑。 “你這急赤白臉的,可是出了什么大事?”沈言夜班正好下崗,就跟著她一起跑。 “剛來的鷹報,狼族占領了上京城,巖帝外逃?!鄙蜓砸惑@,趕緊快步跟上。 城里到處都是水,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到了雁府。 三人關起書房的門,在屋子里嘀咕了半天,似乎達成了什么共識。 雁洛兮一出來,馬上回房,翻找自己的行李包。 沈音沐把早已準備好的行李遞給她,揮了揮手,“妻主,趕緊走吧?!?/br> 雁洛兮心里難受,抱著他親了半天,一跺腳就出了家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