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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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視線落在他人臉上,也只喜歡漫不經心地一瞥,仿佛世間所有驚心動魄的事物都不值得他過一眼。 他狀似貪婪地將盛開的面孔描摹個遍,就聽見盛開說: 你不好奇我指認的畫家是誰嗎? 聞人逍一頓,指了指除了他倆外再無一人的樓梯間;顯而易見。 盛開沉聲笑開: 也是,畢竟是榜一大佬。 他這一聲說得輕飄飄,可隱藏在話音中的審視與警惕聽在聞人逍耳中卻莫名不是滋味。 他沉默了片刻,臉上重新掛起了淡淡的笑意: 可我見你投的是莊寒。 盛開的笑意一斂。 在宴會廳時的危急一幕似乎近在眼前,盛開故意卡在倒計時的最后一秒將卡片投進藍色光幕里,本是為了留個后手。 可聞人逍坐在盛開的對角,是距離他最遠的一個,他是怎么看見盛開把票投給莊寒的? 剛才我注意到,在宴會廳的時候,莊寒的視線一直在你身上。 聞人逍笑了笑,目光狀似無意地游離過來,難道,你投給她的原因是這個? 他這一句狀若隨口的玩笑,卻恰恰說到了點。 剛才盛開分析過,陳慧懂得隱瞞,可道行還淺,幾個來回就全交了底,雖然符合性別,但實在是不像畫家。 沈修神神秘秘的,帶著股對密室揭秘的迷之執著,嫌疑度也要往后排。 只有莊寒和徐知風,一個心不在焉,另一個又魂不守舍。 這樣一聯想,莊寒是畫家的可能性瞬間激增,只是徐知風身上依然存在著諸多疑點,可在天幕催命一般的倒計時里,盛開也只能先閉著眼投一票。 畢竟天幕也沒說投錯了票的后果啊。 事實也正是如此,他投完票之后,天幕也沒播報他投的到底是錯是對,就把他們六個人又重新扔了回來。 剛才盛開故意將香水弄灑,順便在徐莊兩人身上留下了點記號,大約是被眼前這個男人察覺到了。 此時此刻,聞人逍當面戳破他的小動作,還笑得一派純良無害,頓時激得盛開腦中的警惕信號滴滴作響。 他不該貿然把聞人逍排除在外的。 盛開想,早知道把剩下的香水全灑給聞人逍了,雖然這人長得人模狗樣的,看起來卻不像什么好鳥。 見盛開不言,聞人逍轉過頭,安靜地望著樓梯斷層之下的黑暗,突然說道: 你敢跳嗎? 有什么不敢的。 盛開走到聞人逍身邊,探著身子朝那黑咕隆咚的地方看了一眼,露出了一個懶洋洋的笑。 聞人逍敏銳地在其中聞到了一絲狡黠的味道,果然就見這個男人眉峰一挑,開口用氣聲說: you jump i jump。 誰知聞人逍驀然回頭,趁著盛開松懈之際,一把抓住盛開的手掌,干凈利落地一個轉身,以仰躺的姿勢落入無邊的黑暗中。 盛開被這股力猛得下拽,身體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條件反射般讓他頭皮一緊。 他被迫跟著聞人逍的力度墜入樓梯間的斷層,在被黑暗徹底吞噬前,他似乎聽見了聞人逍愜意的低笑。 接觸到黑暗的前一秒,盛開想,原來已婚男人都是這么在外面與別人勾三搭四的嗎? 墜落仿佛空無盡頭。 四周皆是重力作用帶起的風聲,可盛開卻能清晰地聽見聞人逍炙熱有力的心跳,而手指**處,男人跳動的脈搏從虎口傳遍十指,恍惚間,盛開從這份熱度里感知到了一份熟稔。 似乎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里,他也曾這樣毫無顧忌地與一個人牽著手墜落。 頭頂是硝煙四起的火光,背后是明明滅滅的宇宙星辰。 盛開覺得自己胸中陡然升起一股無名的氣體,堵得他鼻腔沒來由地泛酸,記憶深處中的熟悉感若隱若現,幾乎就要成形。 然后他就與聞人逍亂七八糟地摔成了一團。 盛開被摔得有些蒙,一手撐在身后想要借力站起,卻因為暗色遮目摸了一手的粘稠。 cao。 盛開頭皮一炸,從地上一躍而起,想要靠墻尋求些安全感。 但在這漫無邊際的黑暗里,四周都是迷霧,盛開一動,肩膀就撞上了另一個軟趴趴的物體。 聞人逍溫柔且堅定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別亂動。 盛開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說: 你有光沒? 聞人逍卻不作聲了。 黑暗中,五感便被無限擴大,盛開似乎能聽見自己手上的粘稠滴落在地面的聲音。 等了半晌,也不見聞人逍有所回應,盛開挪了挪腳步,叫道: 聞人逍? 聞人大佬? 逍哥? 一只手從身后驀然伸出,盛開瞳孔一縮,本能性地用右手格擋開來,左手一拳就要揮出微弱的燈光下,聞人逍在距離盛開不到一米的位置,正用一種灼熱的眼神望著他。 他說: 你剛叫我什么? 盛開同時開口: 你干嘛去了? 兩人的語氣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迫,重疊在一起的字音在半空中沖撞出無聲的火花。 聞人逍沉默片刻,將自己的問題揭過,答道: 我剛才在找開關。 盛開一邊壓下劇烈的心跳聲,一邊說: 有嗎? 聞人逍遲疑了片刻,搖了搖頭。 黑暗中,兩人離得極近,盛開瞇著眼,借著微弱的燈光就能將聞人逍的表情盡收眼底。 可這個男人此刻的神情顯得格外復雜,盛開一時想不起能夠套上什么樣的形容詞,索性就將目光移到了正散發著紅光的小燈上。 原來這個黑暗的空間里,一直散發著光亮的,是聞人逍的測謊儀。 見盛開看過來,聞人逍頓了頓,溫聲道: 測謊儀的指示燈只能持續三十秒。 盛開: 所以你的意思是? 聞人逍緩緩點頭。 盛開: 于是兩人借著這微小的燈光,開始在空間里四處摸索起來。 剛才盛開摸了一手的黏濕,是一種近乎普藍色的顏料,在聞人逍測謊儀的紅燈之下,混合成了一種詭異的黑色。 盛開將外套脫下,仔仔細細地將手上的臟東西擦拭干凈,才松了一口氣。 聞人逍將測謊儀舉起,貼著墻想要再靠近些,可是這盞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燈,虛弱地跳了一下,而后沉入了黑暗之中。 聞人逍從善如流: 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盛開: 男人。 測謊儀叮地一聲亮起綠燈,襯得兩人的臉色陰森森的。 在這種奇詭到令人發笑的燈光下,聞人逍竟也笑得十分溫柔。 盛開轉過頭,欲蓋彌彰地湊近墻邊,便看見墻上貼著一種類似壁畫的東西,可是這燈光實在是聊勝于無,照不出更大的面積,另外一面就無從看起。 不一會兒, 燈又滅了。 兩人在黑暗中開始了看不到盡頭的問答。 多大了? 十八。 愛吃什么? 人rou。 兩人在地久天長的紅燈中,一個問一個答,盛開胡說八道地亂答一通,十分幼稚。 聞人逍突然問: 有喜歡的人嗎? 盛開忍無可忍,劈手奪過聞人逍手中的唯一光源,目光極速地在墻的另一面掃視了一遍,想要得到更多的線索,好從這個鬼地方出去。 再不濟也要弄些持久一些的光源,他不想再跟一個傻子似的跟這個男人玩你問我答了。 然后他就看見,層層疊疊掛著畫的墻面上中間,赫然安著一個現代式的節能開關。 盛開: 盛開這才回過神聞人逍最開始拿出測謊儀的時候,上面的紅燈是從何而來。 ※※※※※※※※※※※※※※※※※※※※逍哥: 我的人設是腹黑小花: 我信了你的邪 第13章 人體畫展(9) 啪。 盛開表情冷漠,一掌拍在了開關上。 室內應聲而亮。 這燈光異常刺目,盛開站在墻面的拐角處,半個身子被覆蓋在陰影之下,還是感覺到強烈的白光想要突破眼皮這道防線沖擊視網膜。 他瞇著眼緩了一會才睜開眼,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時情不自禁地小退了一步。 他們所在的房間內沒有太多復雜的走道,是一個規規整整的箱房布局,四面都被刷上了白色油漆,在刺目的日光燈下顯得更為慘白。 而墻面靠近地板的位置,由下向上畫著一道道歪歪扭扭的金色線條,粗細交替。 像是西方神話中能夠吞噬一些的邪惡荊棘,又像即將燃起的熊熊烈火。 慘淡的白與炙熱的金相互交替融合,似在癲狂共舞。 最讓人感到頭皮發麻的,是房間里密密麻麻的人。 房間面積不大,四面墻都鑲嵌著一排長長的玻璃柜。 許多衣衫襤褸的人被塞進柜中,他們或站或坐,更多的則像是布料的廢角被隨意折疊填進角落。 他們大多數人的皮膚已經潰爛了,皆闔著眼面目扭曲。 不知是不是盛開的錯覺,少數睜著眼的,視線正緊盯著他與聞人逍的方向,麻木中帶著病態。 他們神情讓盛開想起他兒時住在筒子樓里時的鄰居,那些生存在窄巷里污水溝旁的市井小民們,被現實榨盡所有的善良,平日里以皮rou偽裝成平常人,可到底掩蓋不了骨子里的麻木與歹毒。 逼兀的環境容易催生暗瘡,人性亦是如此。 這些肢體相疊的人同樣被關在逼兀的空間里,臉上的神情如盛開記憶里的鄰居們如出一轍。 房間的中央,擺放著一個狹長的高臺,臺上架著一片顏色晦暗不明的幕布,天花板的燈光搖晃著穿過重疊的人影,最終投射在幕布上,形成大片斑駁的塊狀陰影。 幕布無風自起,偶爾被揚起一角。 從盛開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墻面上金色的筆劃攀爬至幕布上,就像是金色的火焰熊熊燃起,亙古不衰。 高臺的最右邊,坐著三個女人,旁邊還仰躺著一個熟睡的嬰兒。 視線往左看去,無數的人影環繞著幕布席地而坐,中間有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最為顯眼,他伸長手臂,極力向上望去,目光無妄而貪婪。 男人的左側,也就是高臺的最左邊,坐著一個年輕女人與一個老太太,他們的腳邊臥著一只白色的鳥,在這皆是人的場景里,顯得格格不入。 盛開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抬腳間卻被聞人逍再次喊?。?/br> 別動。 在聞人逍開口的瞬間,柜子里睜著眼的人,突然刷一聲齊齊看向了他。 他微微側過身,壓低了聲音: 他們在看我們。 聞言,盛開忍著惡心再次將柜中的人仔仔細細地環視了一遍,才發覺剛開始感受到了窺視感并不是錯覺。 聞人逍盡量小心翼翼地走到盛開身邊,后者伏身輕聲道: 這些人看起來不像真的。 是蠟像。 聞人逍說,我剛才在房間中間確認了一下,柜子里的人不知道,至少柜子外面的那些人不會動。 盛開說: 趁我兩眼一抹黑的時候偷偷摸到的? 聞人逍點點頭,像是沒聽出盛開言語里的嘲諷,溫和地笑了兩聲: 我剛才是真的沒找到燈的開關啊。 鬼信。 盛開暗自呸了一聲。 聞人逍笑意不淡,轉過頭問盛開: 你怕黑??? 剛才燈沒亮前,自己又突然沒了回應,盛開陡然升高的語調可沒有騙過這個榜一大佬。 沒想到盛開不咸不淡地瞥了聞人逍一眼,坦蕩蕩地承認了: 對啊,逍哥可別忘了在危急時刻保護我。 聞人逍低低地笑開,連眉尾都染上了笑意。 末了,他眼底如湖水般漾開的笑意漸漸被一股悲色所籠罩,在盛開還來不及細看的時候,又飛快地沉入湖底,不見蹤影。 盛開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股煩躁,他蹙著眉,不動聲色地與聞人逍拉開了些距離。 動作間卻一眼看見剛才明明只有四個角的房間,不知何時多了一條一人寬的通道。 有風無聲地從管道里翻涌著灌入。 盛開心中有什么念頭一閃而過,他匆忙回身,說: 這個房間屬于白色樓層! 兩人在慘白的燈光下默契地一對視,隨即異口同聲地說道: 白色是微風。 因為有風,所以天花板上的燈光會左右搖晃,高臺上的帷幕會飄起。 可微風真的只是字面上風的意思嗎? 如果陳慧沒說謊的話,白色樓層是屬于她的初始樓層。 那么,扭曲的空間回歸原位,彭羅斯階梯也悄然消失,四個不同顏色的樓層正在互相貫通。 線索,也正在相交。 但他們來這里有一段時間了,卻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到陳慧,她去哪了? 兩人聽著對方愈發急促的呼吸聲,逐漸陷入僵持。 那突然出現的通風管道,不知道是否危機四伏,盛開也不敢貿貿然就鉆進去以身殉道聞人逍沉思了片刻,驀然間有幾聲沉悶的響聲從管道內傳了過來,像是有什么東西滾落在地。 那聲音越來越響,也越來越急,仿佛正在從管道深處沖兩人疾馳而來。 盛開迅速伏低身體作防備狀,聞人逍則一手虛護在盛開身前,另一手已覆上了手腕一個蘋果,咕咚一聲從管道口滾落而出。 隨后,管道的拐角處有一個淡紅色的身影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