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7)
公孫琢玉連忙道謝,眼角余光不經意間瞥見繡娘織布的花紋,忽然驚奇出聲:哎呀!jiejie的手也太巧了,這布料花紋細膩,巧奪天工,我瞧著皇宮里的手藝也不過如此了吧! 那繡娘五十出頭的年紀,放在后世相當于大媽,哪兒有大媽不愛聊天的,她聞言立刻樂的笑開了花:哪兒有什么巧不巧的,不過隨便織一織罷了,小小年紀,嘴巴倒是甜。 公孫琢玉立刻打蛇隨棍上的湊到了她旁邊:jiejie別不信,我說的可是真話,我來的時候啊,不知聽誰說,你們這邊的繡房啊,屬一個叫什么什么思云的姑娘手藝最好,難道jiejie就是思云? 啐!繡娘瞪了他一眼,我可不是思云,那小蹄子早就死了,晦氣! 公孫琢玉從她話里聽出來那么些弦外之音,故意道:死了?真的假的?jiejie莫不是在誆我? 那繡娘上了年紀,又嘴碎些,心中憋不住事兒。見四下無人,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干脆與公孫琢玉嘮起了嗑:有拿這種事誆人的嗎,死了便是死了,騙你干嘛。 公孫琢玉道:那可真是天妒紅顏,好好的一個姑娘,怎么這么早就死了。 繡娘道:誰說不是呢,那小蹄子確實命苦,無緣無故被小公子看上,又 她說至此處,忽然噤了聲,沒頭沒腦的嘆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公孫琢玉連忙道:jiejie可別吊我胃口,我這人最愛聽故事了,明日我家主人便要調回青州,我只怕得跟著一起去,好些日子不能回京城,你不如同我說說她的事兒吧。 八卦這種東西就是得一起討論才有意思,自己心里憋著多難受。繡娘又聽公孫琢玉說他明日便要離京,料想惹不出什么事兒,便小聲道:你可得把嘴捂嚴實了,此事非同小可。 公孫琢玉點頭:我嘴巴最嚴實了,jiejie快說吧。 繡娘搖搖頭:那思云呀,確實有一手好繡活,有一日去送衣裳的時候,被小公子給瞧上了,要納她做姨娘,倘若事成,也算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公孫琢玉跟著道:可惜你家的小公子暴斃了。 繡娘道:誰說不是呢,聽說小公子暴斃當晚,她就在房里伺候,第二天清早就不見了蹤影,是死是活也沒個下落。 公孫琢玉問道:那你們知道她去哪兒了么? 繡娘搖頭:這可不能亂說,不過八成是死了,誰讓她倒霉,小公子暴斃的時候剛好在旁邊伺候呢,老太太氣的直接用拐杖狠打了她好幾下,許多人都瞧見了。 公孫琢玉暗自猜測,該不會是老夫人因為最疼愛的孫子忽然暴斃,便遷怒到了思云身上吧,那她也忒狠毒了些。 只是這樣一來,案子就有些棘手了。如果思云真是洪老夫人殺的,她承不承認先不說,光怎么把人緝拿歸案就是個大問題。 公孫琢玉沒有多待,匆匆離開了。如果想知道洪家小公子暴斃當夜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除了問府中的下人,再就只有問大夫了。 公孫琢玉趕回靈堂的時候,紫煙正站在門口焦急等候著,見他過來,連忙小跑上前:大人,您可算回來了,老夫人剛剛差人來問了,奴婢說您去了茅房,這才勉強搪塞過去。 公孫琢玉從袖子里摸了塊碎銀子遞給她:辛苦姑娘,咱們這就回前院去吧。 紫煙猶豫著接過來,而后屈膝行禮:多謝大人賞賜。 公孫琢玉一邊往前廳走,一邊問她:姑娘,你可知小公子暴斃當夜,給他瞧病的大夫是哪幾個? 紫煙思索著道:奴婢數不上來,但公孫大人隨便找一位圣手便是了。小公子暴斃當夜,府上幾乎將全京城的名醫都請了個遍,只是仍舊無力回天。 公孫琢玉恍然:那你可知最先請的是誰? 紫煙道:應當是明春堂的馬大夫,若奴婢沒有記錯的話,平日府上主子若有個頭疼腦熱,都是請他來診脈的。 最先到的人往往能目睹全程,公孫琢玉打定主意等會兒要去明春堂探探消息,只是在此之前,還得依照禮數向洪老夫人告辭。 今日上門,實在多有攪擾,還請老夫人節哀順變,本官這就告辭了。 紫煙回到老夫人身側,低聲道:公孫大人給小公子上了三炷香,沒去別的地方。 洪老夫人聞言睜開眼,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對公孫琢玉道:那大人便一路慢走,老身腿腳不利索,就不便相送了。 公孫琢玉拱手:老夫人請留步。 他語罷,似乎準備離開,但不知想起什么,又轉身看向了洪老夫人,確認似的問道:老夫人當真不記得府上有叫思云的丫鬟么? 洪老夫人仍是那句話:老身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第207章 師父,別吃饅頭了! 明春堂也算是京中的老字號了,公孫琢玉稍一打聽便知曉了位置。然而他在前去的路上,忽然發現一隊衙役押著一名女子往刑部而去,百姓都站在街旁指指點點。 公孫琢玉抬眼看去,覺得那名女子容貌有些眼熟,再仔細一打量,發現竟是莫靜嫻,不由得詫異萬分。他見身旁有一名大娘,出聲詢問道:大娘,這女子犯了什么官司么,怎么被衙門給帶走了? 大娘嘆氣:還不是前些日子死刑犯被劫給鬧的,那些官差到處搜查,真是攪的人不得安生,聽說這女子與那死刑犯有些瓜葛,便被捉了去。 公孫琢玉見捉人的官差都是刑部派出來的,料想應該是洪侍郎下的命令?;噬厦偎侔讶俗侥脷w案,他捉不到人,便只能在莫靜嫻身上下功夫,想逼葉無痕出來。 公孫琢玉向來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莫靜嫻的案子是他親自查的,自己好不容易才幫她逃出生天。如果就這么被洪侍郎抓去嚴刑拷問,也太沒面子了吧。 街上人來人往,那些衙役很快就不見了蹤影。公孫琢玉心想刑部大牢可不好進,還是先去盤問案子再說,回來再想辦法,便先去了明春堂。 說來也巧,今日正好是馬大夫坐館,公孫琢玉見他模樣老實本分,走到藥柜旁邊,輕輕敲了敲桌子:馬大夫在嗎? 馬大夫原本正在讀醫經,聞言下意識抬起頭:嗯?正是在下,公子可有哪里不適? 公孫琢玉身上有兩塊牌子,一塊是杜陵春給的京律司腰牌,一塊則是京兆尹的腰牌。他取舍一番后,還是覺得前者的名聲比較威風,不動聲色將腰牌遞給馬大夫看:京律司奉旨查案,有些問題要問你。 馬大夫聞言險些錯手把自己的胡子揪下來,他眨了眨眼,確定那塊腰牌不似偽造的,趕緊拱手道:不知大人有何事要問,在下只是一介普通的醫館大夫,可從未做過什么貪贓枉法之事啊。 公孫琢玉心想我當然知道你沒做了,貪贓枉法這種事是我經常做的,壓低聲音問道:前些日子洪府小公子因病暴斃,你可曾去給他診脈? 馬大夫猶豫點頭:確實去過。 公孫琢玉見他面色怪異,不由得出聲問道:你看見了什么? 馬大夫往門外看了眼,見沒什么人,這才小聲道:大人有所不知,那洪府的小公子并非因病暴斃,而是而是得了馬上風。 公孫琢玉聞言愣了一瞬,慢半拍的反應過來,馬上風不就是和女子行房的時候忽然那什么才死的嗎:你可記得那女子長相? 馬大夫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回大人,那女子似乎是洪府小公子的通房丫鬟,叫叫 時間過的太久,他已經不太想的起來了。 公孫琢玉提醒道:思云? 馬大夫嘶了一聲:好似是這個名字,在下趕去去洪府的時候,小公子已是無力回天,老夫人悲痛萬分,命人拖了那女子出去掌嘴,后來發生什么,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公孫琢玉心想原來如此,他看了眼那大夫,叮囑他不許把事情外傳,隨后便離開了明春堂。 說來也巧,公孫琢玉正準備去刑部大牢看看,結果剛走到門口,就看見洪侍郎帶著人從里面出來。他連忙躲在一旁,等人走遠了才現身。 時辰不早,門口值守的衙役都有些犯困,哈欠連天,眼睛都睜不開了。個個都是玩忽職守的料,怪不得葉無痕會被劫走。 公孫琢玉直接出示腰牌,光明正大的走了進去。衙役雖沒接到上面的指令,但也得罪不起他,聽說公孫琢玉要見莫靜嫻,略有些為難的道:大人有所不知,這女子與那死刑犯有些關聯,洪侍郎千叮嚀萬囑咐要屬下看好她,萬不可掉以輕心啊。 公孫琢玉挑眉:你怎么知道那女子與死刑犯有關聯? 衙役道:那死刑犯未被劫走的時候,她日日都來送飯,屬下說閑人不得進去,她就一直默不作聲的坐在外頭,天黑了才回去。 公孫琢玉心想倒是個癡情女子,塞了粒碎銀給他:洪侍郎要你們好生看管,你們看管便是,我只隔著牢門和她說幾句話。衙役瞧見銀子,眉開眼笑:大人,這倒不難,只是那女子自從被捉回來,什么刑都用過了,偏偏一句話不說,倔的很,您去了她只怕也不會開口。 他說完,領著公孫琢玉到了關押莫靜嫻的牢門前,不放心的叮囑道:還請大人快些問話,莫要叫屬下難做,否則回頭上面怪罪下來,屬下也不好交差。 公孫琢玉表示知道,揮手讓他出去了。 莫靜嫻受了刑,靠在墻角奄奄一息,身上的囚衣都染成了紅色。公孫琢玉隔著牢門蹲下,心想自己上次見面她也是這么被關在里面,屈指敲了敲牢門:莫姑娘。 莫靜嫻還以為是那群官差又來了,費勁睜開眼,卻見是公孫琢玉,下意識從地上掙扎著起身,結果又無力跌坐了回去,痛苦的悶哼出聲。 公孫琢玉連忙道:你身上有傷,就別動了。 莫靜嫻抬眼看向他,嘴唇干裂失血:公孫大人,你怎么來了? 公孫琢玉雙手揣進袖子:我見姑娘被人當街抓走,便來瞧瞧,葉無痕當真被人劫走了嗎? 莫靜嫻聞言沉默一瞬:大人要抓他么? 公孫琢玉道:那是刑部的事,與京兆府無關。 莫靜嫻莫名信了他的話:無痕確是被人救走了,只是我也不知對方是誰,穿著夜行衣,身形健壯,似乎是名男子 公孫琢玉問道:葉無痕被劫走后,沒有與你聯系么? 莫靜嫻輕輕搖頭:沒有,現如今官府都在捉拿他,出來豈不成了活靶子。 公孫琢玉嘆氣:莫姑娘暫且先委屈幾日,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救你出來。 莫靜嫻聞言一怔,慢半拍的看向他:大人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幫我? 公孫琢玉也不知道,思忖一瞬道:就當我這個人做事有始有終吧,你本來也與葉無痕被劫一案無關,我總不能看著你白白蒙受冤屈。 牢房里滿是枯朽的味道,塵埃在空氣中輕輕跳動。 莫靜嫻靜靜看著他,沉默許久,才聲音沙啞的道:大人是名好官,倘若朝堂之人皆類你,莫家當年也不會她說至此處,不自覺消了聲。那些枉死的人命依舊是心中痛楚,輕易觸碰不得。 公孫琢玉雖然嘴上總是不要臉的說自己是名好官,但他心里知道,自己不過是個隨大流的俗人罷了:莫姑娘可聽說過,水至清則無魚? 莫靜嫻不明所以。 公孫琢玉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清官能吏勝于貪官能吏,而貪官能吏又勝于清官廢吏,朝中雖有清官,但若辦不了事,也是無奈。 貪而不忠,必除;貪而忠之,可用。百姓祈愿天下無貪官是好的,但非帝王心術。 在這樣的世道下,如果想守住本心當一名清官,那么他需要比貪官更jian,走的更高,否則只會淹沒在滾滾浪潮中。 公孫琢玉見莫靜嫻怔然有所思,心想自己無緣無故說這些做什么。從地上起身,正準備離開,誰料肩頭忽然多了一柄鋒寒的劍刃,隨即耳畔響起一道冷冰冰的男聲:大人最好不要出聲,否則我可保不準劍鋒會不會割了你的喉嚨。 公孫琢玉瞳孔放大,心中詫異萬分,這人好高明的輕功,進來時自己竟然連腳步聲都沒聽見。睨著脖頸上架著的長劍,緊張道:大俠,我是好人,大大的好人,你可千萬別殺我。 公孫琢玉雖然有武功,但劍都架到脖子上了,他可做不來那種以命相搏的事兒。 莫靜嫻見公孫琢玉被一蒙面人挾持,掙扎著從地上起身,下意識便想呼救,誰料那人卻不緊不慢的出聲道:你若敢喊,葉無痕必定死無全尸。 莫靜嫻臉色難看至極,忽然認出了他是誰:是你將無痕劫走的?! 蒙面人沒有說話,不知從哪里拿出一把鑰匙,扔到了莫靜嫻面前:把門打開,想見葉無痕就隨我走。 莫靜嫻恐葉無痕有生命危險,只得依言照做,她踉踉蹌蹌的走出牢門,啞聲質問道:你到底是誰? 蒙面人:少廢話,跟在我后面,不許出聲。 公孫琢玉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他可不想死,今天早上杜陵春給他的銀票還沒花完呢。 莫靜嫻見公孫琢玉面色緊張,不由得皺眉看向那蒙面人:公孫大人與此事無關,你放了他吧。 蒙面人嗤笑出聲:放了他我們如何出城。你放心,我不傷你性命,到了城外自然會放你。 后面一句話是對著公孫琢玉說的。 公孫琢玉相當惜命,聞言連忙擺手:大俠,我只是一個芝麻綠豆大小的官,你若想出城,該去挾持京中守備,抓我沒用的。 蒙面人饒有興趣的道:哦?可我怎么聽說,你是權臣杜陵春的親信,極得他信任? 公孫琢玉訕笑道:謠傳,都是謠傳。 該死該死,早知道把石千秋拉過來了,否則哪兒還會被人挾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