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3)
晚上放學后,聞炎照舊把靳珩送到了他家樓下,然而還沒來得及走,靳珩就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腕,認真出聲道:走吧,上去坐坐。 聞炎看了眼他牽住自己的手,心想不就是去里面坐坐么,能出什么大事,慢半拍拉住快要掉落的書包肩帶,然后把校服外套往肩上一搭:你走前面。 狹小的樓梯一個人走剛好,兩個人就嫌擠了。 靳珩卻沒有松開他,拉著他走進了樓道,昏黃的感應燈隨著腳步聲亮起,把兩邊墻上貼著的小廣告照得分明,他們肩膀挨著肩膀,確實擠的夠嗆。 這一片的居民都睡得早,晚上九點左右差不多都睡了,靳珩繞開走廊堆積的雜物,掏出鑰匙開門,房間里面的陳設跟普通賓館一樣少,幾乎看不見什么私人物品,卻沒有賓館那么嶄新漂亮。 聞炎站在門口,靠著門框探頭往里面看了眼:你確定打算請我喝茶? 他連個茶壺都沒看見,只覺得這個屋子又冷又清又空,沒人說話的時候,靜得針尖落地可聞,換個膽小的人,住都不敢住。 靳珩把書包放在椅子上,然后走到水池邊洗了洗杯子,接了一杯溫水,聞言看了他一眼:客套話,你也信? 外面吹起了寒風,聞炎干脆走進屋內,然后反手把門帶上,因為沒有看見待客的沙發,只能坐在床尾,對于靳珩的生活環境感到費解:你媽呢? 靳珩語氣平靜:去世了。 聞炎頓了頓:爸爸呢? 靳珩把杯子遞給他:死了。 他總是一本正經的模樣,以至于讓人分不清說的是真話假話又或者氣話。 聞炎睨著靳珩,片刻后才偏頭移開視線,摸了摸褲子口袋,本能想抽煙,但想起這是靳珩家里,就又放棄了,漫不經心的道:我連我爸是誰都不知道,跟你差不多。 聞炎的母親名聲不好,在左鄰右舍眼里,就是傷風敗俗的交際花,不知道跟哪個男人鬼混生下了聞炎,除了定期給生活費,一年到頭話都說不上半句,和陌生人沒什么兩樣。 靳珩心想我不像你,我知道我爸是誰,俯身打量著他:哪里差不多? 聞炎把水杯隨手放在一旁:都是沒人管的小破孩。 靳珩哦了一聲,似笑非笑:怪不得敢夜不歸宿。 聞炎挑眉,掀了掀眼皮:誰說我要夜不歸宿了? 靳珩離他近了一點,雙手撐在他身側,溫熱的氣息薄薄噴灑在頸間,比外間帶著涼意的空氣稍暖一些:這么晚了,你打算回家? 靳珩逼近的節奏太快,還沒有追求,就已經親了,還沒有真正戀愛,就打算共處一室,聞炎雖然不拘小節,但也沒不拘小節到這個份上,嗤笑了一聲:不回家干什么,小屁孩。 后面三個字是針對靳珩的,聞炎覺得靳珩成熟歸成熟,但還是有點急躁,卻不知那只是對方骨子里的掌控欲和占有欲作祟。 靳珩說:那要看你想做什么了 他說完,略微俯身吻住了聞炎,然后不急不緩的撬開對方牙關,富有技巧的逗弄著,聞炎身形僵了一下,隨即又強自放松下來,但到底沒經驗,并不知道該怎么回應。 接吻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陌生且刺激的體驗。 靳珩扣住聞炎的后腦,在他唇上輕咬了一下,聲音沙沙的撩人:舒服嗎 聞炎瞪眼,心想這種問題讓他該怎么回答? 靳珩掌心緩緩下移,摟住了聞炎的腰身,觸感如想象中一般無二,勁瘦柔韌,他引導著對方該怎么接吻回應,由磕磕碰碰到生疏,又從生疏變得熟練。 聞炎的吻就像他的性格一樣,熟練適應后就開始張揚霸道起來,極具攻擊性,又痛又刺,靳珩嘗到了唇齒間的一絲血腥味,然后捏住聞炎的下巴,在他下唇那里不動聲色狠咬了一口,復又低笑出聲:學的真快。 二人不知不覺間已經倒在了床上,聞炎抹了把唇上的血痕,不以為意,手背上的紋身是純黑色的線條,穿梭鉤織成骷髏嘴邊怪誕的弧度。 靳珩扣住他的手,在上面吻了一下,唇邊的弧度隱隱與骷髏笑意貼合,稍縱即逝,他從床上起身,順帶著將聞炎也拉了起來。 聞炎挑眉:做什么? 靳珩心想能做什么:做作業。 沒辦法,最近學業重,靳珩書包里還有三張卷子沒寫完,他拉開椅子在書桌前落座,然后像往常一樣開始寫作業,盡管他寫題的速度更像是直接在往上填答案。 聞炎: 聞炎隨手拖了張椅子坐在旁邊,靜看半晌后,終于發現了不對勁,匪夷所思:你叫我來就是為了看你寫作業? 靳珩轉了轉筆尖,抬眼看向他:不,陪著我。 就如聞炎想的那樣,這里太冷也太空,一個人很難待下去,靳珩的心思多變,有時候連他自己也捉摸不透,也許他前世今生唯一熟悉的人只有聞炎,總會不自覺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聞炎覺得自己被當工具人了,眉頭一挑,懶洋洋倒入椅背:我憑什么陪著你? 靳珩語氣認真:因為是男朋友,所以要滿足一切合理以及不合理的要求。 聞炎眼皮子跳了一下:不合理要求? 靳珩:放心,目前我還沒有這種要求。 聞炎不屑的嗤笑出聲,心里卻感覺日了狗,面無表情抹了把臉,總算知道徐猛為什么每次都被顏娜折騰的想跳樓了。 靳珩寫完了一張試卷,不經意往旁邊看去,結果發現聞炎正坐在旁邊干瞪眼,低頭用紙巾擦了擦有些漏墨的筆尖,終于良心發現:你無聊嗎? 聞炎看見卷子上的題目就想打瞌睡,打了個哈欠道:有點。 靳珩提出建議:要不和我一起寫? 聞炎瞬間清醒,冷笑道:你開什么玩笑。 他從來就沒做過作業,就算做了,那也是別人代筆的,他不想把靳珩帶成壞學生,但靳珩也別想把他帶成好學生也就是了。 聞炎說完,直接拉開椅子想起身遠離書桌,結果被靳珩一把拽了回去,不偏不倚剛好跌坐在他腿上,牢牢鎖住腰身不得動彈。 聞炎低聲罵了一句臟話,有點惱羞成怒:靳珩,老子不是女的! 靳珩之前對他又親又壁咚的就算了,現在更好,直接抱腿上坐著! 靳珩將下巴抵在他肩上,輕蹭了兩下,不以為意:我知道你是男的,所以呢? 他說完微微偏頭,直接扣住聞炎的側臉吻了過去,帶著幾分霸道,熟練掠奪著對方唇齒間的空氣,聞炎一度感覺自己喘不過氣,最后連掙扎都弱了下來。 靳珩隔著衣服摸了摸他的腹肌,最后終于松開手,溫聲道:困了就去床上躺一會兒,我還有一張卷子就做完了。 聞炎急促的喘了口氣,勉強平息下來,聽見靳珩說要做卷子,心想跟學霸談戀愛的人得多想不開,自己簡直腦子進了水,走到床邊躺上去,然后把臉埋進枕頭里不動了。 床單散發著淺淺的洗衣液味道,淡雅怡人,和靳珩校服外套的味道是一樣的。聞炎抬手抓了抓自己暗紅色的短發,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為什么會發展成這樣,嘴巴還有些密密的刺痛,提醒著他剛才發生的一切。 到底想不明白,聞炎干脆坐起了身,他克制著抽煙的癮,夾著一根煙在指尖來回掰按,狀似不經意,卻又仿佛很在意的出聲問道:靳珩 靳珩筆尖不停,頭也未回,視線專注的盯著試卷,但聽見聲音,還是低低的嗯了一聲:怎么了? 聞炎盯著他的背影,抿了抿唇:你為什么想當我男朋友? 靳珩的筆尖頓住,在白色的試卷上點出了一個墨點,他用紙巾擦了擦這支不怎么好用的水筆,垂著眉眼道:沒有為什么。 如果非要說出一個理由,聞炎是靳珩目前所能尋求到的最大的庇護,兄弟間的義氣不足以讓聞炎傾盡所有去保護他,愛卻可以。 靳珩需要這些,還有對方皮rou骨血下一顆有力跳動的心。 這種回答和沒說一樣,聞炎說不清是個什么心情,他坐在床邊,半邊身形陷落在陰影中,額前碎發擋住了眼底情緒,只有手中的煙被捻的不成樣子,褐色的煙絲落了一地。 靜默許久,聞炎還是出聲提醒他:三天之內,你想反悔隨時可以。 靳珩把卷子翻了一個面,嘩啦一聲輕響,聞言轉頭看向他,目光幽深:我從來不做后悔的事。 他上輩子和聞炎在一起,這輩子依舊和聞炎在一起,同樣的事做了兩遍,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跟后悔兩個字扯不上關系。 聞炎沒帶衣服,晚上將就在浴室洗了個澡,換上靳珩的睡衣,床只有一張,兩個人只能睡在一起。 聞炎總覺得怪怪的,他靠在床上打游戲,見靳珩從浴室出來,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晚上睡覺規不規矩? 靳珩把校服外套隨手搭在床尾,然后整理桌上的文具,饒有興趣的笑了笑:規矩?你指哪方面? 聞炎只能很隱晦的告訴他:那種方面。 靳珩似笑非笑,然后拖長腔調,淡淡的哦了一聲:放心,就算你想做,我也不會做的。 聞炎嗤笑一聲:怎么,覺得我年紀??? 靳珩糾正他:不,是我還小。 聞炎剛滿十八,靳珩還差兩個月呢。 第140章 爸爸 聞炎心想明明每次都是靳珩耍流氓,怎么弄得好像他思想不純潔似的,不經意翻了個身,結果沒成想床鋪發出吱呀一聲動靜,身形一僵,立刻不敢動了。 靳珩把作業收進文件夾,語氣純良無害:不好意思,床有點舊。 聞炎心想我看出來了。 靳珩的校服外套原本搭在床邊,因為晃動,呲溜一聲滑了下去,聞炎隨手撈起來,結果發現地上掉了一個小紙團,撿起打開一看,才發現是學雜費的表單。 靳珩沒注意到,他背對著床,正站在書桌前整理書包。 聞炎看了他一眼,把紙疊回去,重新塞進口袋,外套輕輕搭在原位,拉鏈發出一聲輕響。過了那么片刻,聞炎拿起手機重新打游戲,隨口問道:你在外面有工作嗎? 靳珩換了睡衣,往床邊走來,身形頎長清瘦:暑假打算找兼職。 聞炎關停游戲,皺了皺眉:正是升學的關鍵時候,不適合工作,暑假還得補課。 崇明補不補課不清楚,但按照歷年的傳統,六中肯定是得補的。 靳珩對學習這種事從來就沒放在心上過,躺上床,不期然發出吱呀一聲輕響,他關掉燈,身上洗澡后的潮濕和沐浴露香味在黑夜中顯得尤為明顯:到時候再說吧。 聞炎把手墊在腦后,閉眼道:有什么事和我說。 事實上,他是個笨嘴拙舌的人,這種時候就難免顯現了出來,卻做不得假。 那天體育課的時候,聞炎和靳珩坐在一起,不少人都看見了,不管因為什么原因,或多或少都有了些許忌憚,最明顯的大概就是龐一凡。 不知道聞炎做了什么,一夜之間,龐一凡就從斗志昂揚的公雞變成了心驚膽戰的過街老鼠,這天靳珩下課坐在位置上,眼前忽然灑落一片陰影,抬眼就見龐一凡戰戰兢兢站在自己桌前。 靳珩手里拿著一瓶水,他把蓋子緩緩擰緊,情緒滴水不漏:有事? 龐一凡看他的眼神很復雜,既恨且怕,隱隱還帶著一股憋屈,垂落在身側的手攥得死緊,臉色漲紅,氣勢十足的憋了半天,才勉強憋出三個字來:對不起 細弱蚊蠅,如果不是靳珩睨著他的唇形,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靳珩把水放回桌上,靠著椅背端坐的樣子帶著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成熟與城府,那雙遺傳自母親的眼睛使他看起來干凈異常:你說什么,我聽不見? 靳珩看起來并不稀罕他的道歉,笑了笑,讓人后背發寒:聲音大一點。 龐一凡聞言胸膛起伏不定,這是他暴怒的前兆,但不知為什么,又生生忍了下去,頂著周遭異樣的視線,重新說了一遍:對不起。 這次清晰了一些。 靳珩有些想笑,沒由來的那種,也許他覺得這三個字相當譏諷且無力,從座位上起身,頎長的身形極具壓迫性,聽不出情緒的道:我知道了。 既不說原諒,也不說不原諒。 假使一個人捅了他一刀,那么最好求得原諒的辦法就是他自己也捅自己一刀,而不是在這里說這些無謂的話。 龐一凡面色青白,本就難看的臉色愈發怪異起來,他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靳珩,大概是想放些狠話,但不知想起什么,又什么都沒做,徑直沖出了教室門。 班上的其他人在看熱鬧,卻又不敢議論什么,直到老師進教室上課的時候,才重新恢復了正常氣氛。 中午老師拖了堂,聞炎在門口等了十幾分鐘,靳珩才從學校出來,他穿過那些擁擠的攤販,衣服有些亂,頭發也有些亂,像是跑過來的:我來晚了。 聞炎踢開腳邊的煙頭:還行,沒等多久。 他總是不肯好好的穿校服,要么搭在肩上,要么系在腰上,黑色的運動t恤襯得他有些冷酷,懶散卻透著鋒芒,導致沒人敢上前搭話,否則還是有不少女生愿意主動加好友的。 聞炎中午帶靳珩吃了頓飯,中午送他回學校的時候,不知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拿了一小疊錢出來,數了數,不偏不倚剛好五張,遞給靳珩:拿著。 靳珩接過來,看了眼,不明所以:給我錢干什么? 聞炎不喜歡解釋那么多,但第一次做這種事,到底會感覺別扭,他用打火機熟練的點了根煙,叼在嘴里,掀了掀眼皮:錢能干什么,不用來花還能用來吃? 煙霧有些嗆人。 靳珩反問:給我花? 聞炎嗯了一聲:想買什么自己買。 學雜費四百就夠了,他湊整給了個五百。隨便靳珩怎么花吧。 這種事上輩子也有過,毫不夸張的說,靳珩高三乃至上大學的學費錢,大部分都是聞炎存在他那兒的,對方既是保護傘,也是提款機,最后利用完畢,又進了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