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休息室的門半掩著,蘇格正準備離開,身后忽然傳來一股大力,緊接著被人一腳踹在了地上,半天都沒爬起來,而門也因為他向前撲倒的作用力而咔嚓一聲關上。 席年站在他身后,面無表情拉下拉鏈,將浸著熱水的外套脫下丟在長椅上,然后俯身攥住他的衣領,把人從地上揪了起來,低聲道:其實比不比賽都不要緊,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他說這話時,唇角笑意愈盛,看了卻只讓人覺得膽寒,席年對自己受傷的右手視若無睹,用力禁錮住蘇格的脖頸,把人拖死狗般往飲水機那里帶,看著上面的綠燈道:嘖,原來還有熱水。 蘇格力氣沒他大,掙扎的臉紅脖子粗,聞言似乎察覺到席年要做什么,瞳孔瞬間放大,拼命蹬腿:你瘋了!趕緊松開我??! 六七月的太陽正烈,陽光透過玻璃肆意鋪展,卻掩不住席年滿身陰霾。系統適時出現,叮一聲現出了身形。 【警告!警告!檢測到宿主做出危險行為,已違反改造條例,請立刻停止!】 席年充耳不聞,空出一只手抽了個杯子去接熱水,似乎要替他來個開水燙頭,蘇格見狀魂都嚇飛了,由一開始的呼救改為求饒,痛哭流涕的道:席年!我錯了,我錯了,我求求你,放過我吧??! 系統見席年動作未有絲毫停緩,不由得加大了警示力道,身上的藍光變成了紅燈,閃爍不停:【請宿主停止當前行為,否則此畫面將上傳星際總部,如被判定違規,將失去重生機會】 系統說完,周遭的一切忽然都靜止了下來,像是被人按下暫停鍵般,突兀的被定格在了原處,緊接著時間飛速后退,長椅上的外套忽然重新穿在了席年身上,垃圾桶中的紙杯也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牽引著,重新回到了蘇格手中。 他們回到了一分鐘前剛打架的時候。 地上有一灘蜿蜒的水,還在隱隱冒著熱氣。 席年渾身上下像是被定住了,動彈不得,右手袖子滴滴答答的往下落著水,灼熱guntang。 他眼見蘇格站在自己面前,把手中的紙杯捏成一團,隨意扔進垃圾桶,動作和一分鐘前一樣,連語氣都沒變過,譏諷冷嘲道:別忘記后天的比賽,可千萬要拿個第一名回來。 說完拍了拍袖口的灰,轉身離去。 席年眉目冷冽,依舊想打爆他的狗頭,奈何四肢僵硬,所有力氣都宛如泥牛入海,連邁開步子都做不到。 心知是系統搞的鬼,席年只能放棄了掙扎,他睨著半空中漂浮著的藍色光球,瞇了瞇眼,不知是夸它還是諷它:你來的還真是時候。 系統果凍似的藍色身軀抖了抖,看起來柔軟至極,聲音斷斷續續,帶著刺啦的電流聲:【宿主,下不為例,不要走錯路】 人這一輩子,是不能走錯路的。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紙也包不住火,現在走過的彎路,做過的錯事,總有一天會人盡皆知。 休息室里安裝了監控,席年明明有無數種更為穩妥的應對措施,他卻偏偏選擇了最偏激的一種,在懲治施暴者的同時,也將自己拉下了泥潭。 席年不領情,他本來也不是什么好人,只一字一句的道:少多管閑事。 他說完,走到洗手池用冷水沖了沖被燙紅的手背,這才背著包離開體育館,驅車前往醫院。 狗仔這種職業總是卑劣且讓人鄙夷的,加上緋聞的短暫時效性,一旦出現目標人物,他們就會像嗅到血腥味的鬃狗般蜂擁而上,而陸星哲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晚十二點,城市已經陷入了寂靜,玲瓏灣屬于高檔住宅區,環境清幽,這個點連行人都看不見,只有偶爾幾輛汽車呼嘯著飛馳而過,最后又重新沒入黑暗。 陸星哲已經在樹蔭下蹲守了八個小時,他手中的相機對準小區大門,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饒有耐性的等待著目標人物出現,但那頭的雇主卻似乎有些急躁,電話一個接一個的打,不斷催促著。 話筒那邊的聲音是一名女性,一陣嘈雜過后,又突兀的靜了下來:我要的東西你什么時候能交,他明天就要飛去美國拍戲,下次再想拍到他和那個狐貍精私會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陸星哲嘴里嚼著口香糖,樹影婆娑,在肩頭打落一片暗色,他抬手壓了壓帽檐,聲音像冰塊碰撞在杯沿,浸出一種絲絲涼涼的意味:簡太太,急什么。 被稱作簡太太的女子惱怒不已:他下個星期就要跟我辦離婚了,你讓我怎么不著急?! 陸星哲眼中笑意不變:你現在要么等,要么找別人。 你 女子聞言一噎,滿腹的抱怨被這句話立即給堵了回去。 陸星哲雖然名聲惡臭,但手上爆的料十有九真,消息網也是最廣的,只是從不露面,很少人知道他長什么樣子,這次聯系上陸星哲,她也費了不少勁。 簡太太不自覺攥緊話筒,到底忍了下來,她竭力緩和語氣,咬緊牙關:最遲明天八點,我要他出軌的證據。 陸星哲只說了三個字:等消息。 然后掐斷了通話。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在朦朧的夜色中,小區大門口忽然出現了一對舉止親密的男女,像是夫妻。男方身形頎長,裹的嚴嚴實實,連臉都看不清,懷里摟著一個身形曼妙的長發女子,朝路邊停著的黑色跑車走去。 樹蔭下的角度并不能拍到男子正臉,陸星哲調整角度,也只能拍到一個模糊的背影。他動了動僵麻的腿,心道簡亦宏平常在電視上看著老老實實,背地里原來也是個老狐貍,大半夜出來還捂這么嚴實。 陸星哲看了眼四周,干脆把相機藏進隨身攜帶的單肩包里,然后壓低帽檐走了出去,低頭裝出一副玩手機的模樣,乍看只以為是個普通的過路人。 離的近了,還能聽見那對男女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你什么時候跟那個黃臉婆離婚? 快了,你乖一點,我明天飛美國拍戲,可能要幾個月才能回來,照顧好自己。 我可以去看你 不行,會被記者拍到 陸星哲眼見他們上車,略微后退了幾步,將身形掩在陰影下,然后舉起相機對準在車內親的難舍難分的一對男女咔嚓按下快門,鏡頭在路燈的照映下,微不可察閃過一抹白光。 藝人對鏡頭大多敏感,更何況在做虧心事,簡亦宏能在娛樂圈混這么久,拋開他的老干部人設不談,與其圓滑精明也脫不開關系,他眼角余光敏銳捕捉到鏡頭白光,下意識往車窗外看去,正臉暴露無遺 陸星哲見狀顧不得隱藏形跡,直接舉起相機一陣連拍,簡亦宏立刻發覺不對勁,條件反射將懷中女人推開,低怒道:有記者! 他說完立刻用衣領擋住臉,腳踩油門想離開,倉惶間將速度提到了最快,因為在黑夜中看不清方向,竟是直直朝著陸星哲撞了過去。 砰 眼見車輛襲來,陸星哲瞳孔微縮,立刻敏捷的側身躲閃,誰知卻仍是慢了一步,左腿被車前身劇烈撞擊,整個人因為作用力直接滾到了路邊,而簡亦宏見狀沒有絲毫停頓,腳踩油門飛速逃離。 伴隨著引擎聲的遠去,周遭道路重新陷入了寂靜。 陸星哲被撞的七暈八素,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他掙扎著從地上起身,顧不得劇痛的左腿,先是檢查了一下手中的相機,確定剛才的照片沒有閃失這才放下心來。 狗仔這行也不好做,擦傷撞傷是常有的事,陸星哲看了眼簡亦宏離去的方向,然后把相機塞進背包,扶著路邊的樹干踉蹌起身,喘氣平緩著周身的疼痛,半晌后,竟是笑了笑。 算了,他最不喜歡跟死到臨頭的人計較了 希望對方明天還能繼續這么橫沖直撞。 他用手機僅剩的電量給雇主發了條信息,然后撿起地上的棒球帽拍了拍灰,一瘸一拐的想離開,誰曾想剛剛邁開步子,膝蓋就陡然傳來一陣劇痛,令他直接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唔 陸星哲一慣能忍,此時白著臉悶哼出聲,可見是痛極,他抱著腿,半天都沒能從地上起身,后背漸漸被冷汗洇濕一片痕跡。 媽的。 陸星哲閉眼低咒出聲,不禁喘了口氣,他摸索著碰了碰自己的膝蓋,掌心一片濕漉漉的粘稠,像是血,可惜夜色太過暗沉,令人難以分辨液體顏色。 不遠處的路邊靜靜停著一輛白色的車,席年坐在駕駛座,雙手抱臂,靠著椅背淡淡闔目,透過被路燈暈出淺淡光芒的擋風玻璃,依稀可以看見陸星哲從地上起身,然后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 走兩步,艱難頓住身形。 再走幾步,又失去平衡重重跌倒在地。 短短的十幾米路,對方走了足足有五分鐘,數不清摔了多少次。 席年坐在車里,一直沒有動,他或許是想看看陸星哲怎么回去,又或許是想瞧瞧對方的笑話,有好幾次系統都以為他會下車去幫忙,但席年卻只是調整了一下坐姿,然后繼續觀察著對方的情況。 他像是一個觀眾,以擋風玻璃為屏,自在平淡的看戲,而陸星哲則是電視里的人。 大城市的夜晚很少見到星星,只有慘淡的月亮,陸星哲出了一身冷汗,風一吹,露在外面的皮膚都浸著寒意。他斷斷續續走了一段路,最后終于支撐不住,白著臉跌坐在了地上。 這次他沒能爬起來。 身上都是灰,褲腿沾血,模樣狼狽。 陸星哲以前對席年說過,他被車撞的時候,不怎么疼,所以先去找雇主把手中拍到的照片賣了個高價,這才去醫院,不過已經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 倒霉唄,就瘸了。陸星哲對此一筆帶過。 但很明顯,他撒謊了。 他不是不疼。 只是沒有人可以救他。 陸星哲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是個沒爹沒媽的野孩子,朋友也不見得有幾個,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狗仔這個職業太令人生厭的緣故,被車撞了也很難讓人覺得他可憐,只能想到活該二字。 起碼席年就是這么想的。 他的目光透過車窗玻璃,最后定格在陸星哲的左腿上,對方膝蓋那里有一片干涸的暗色,是血凝固的痕跡。 這個時間已經接近凌晨,附近不會再有車輛經過。 席年略微動了動,就在系統以為他又是因為坐麻了而調整坐姿時,男子卻從隔層抽出一個黑色口罩戴上,然后打開車門下車,徑直朝著陸星哲走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席年:我擅長開水燙頭。 系統君:我擅長電流攻擊。 席年: 第5章 再度糾纏 席年上輩子一直都在盡量避免和陸星哲有過多的牽扯,他有太多把柄捏在那個狗仔手里,以至于不得不一直受著對方的掣肘,這對于席年來說,無疑是件令人寢食難安的事。 他不喜歡陸星哲,但也不恨。 太陽升起前,這條長街的路燈會一直亮著,暖黃的光芒照在地面,將樹影拉得老長。陸星哲沒力氣再站起來,他摸了摸自己的腿骨,卻因為密布的疼痛難以分辨傷勢,連神經都在逐漸趨近于麻木。 他勉強喘了口氣,環顧四周,飛速在腦海中搜尋著附近的車站路線,誰曾想頭頂上方忽然響起一道低沉淡漠的聲音,猝不及防打斷了他的思路。 我送你去醫院。 席年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靜若寒潭的眼,雖然看不清臉,但身形比例可以媲美男模,不似尋常路人,他說完俯身,對著陸星哲伸出手,卻被后者反應極大的側身避開。 不用。 孤兒院長大的孩子,童年時期只有無休止的爭搶掠奪,陸星哲像一條野狗,卑劣且自私,多疑且敏感,別人無端的善意對他來說就像摻著毒藥的糖,避之不及。 面對眼前這個不知從哪里冒出的男子,陸星哲的眼神警惕且防備,他并不領會席年的好意,顧不得疼痛,從地上飛快起身,背著相機包想匆匆離開,然而一步未走,脖子就是一緊。 席年唇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像是貓捉老鼠般,攥住陸星哲的后衣領,在他耳畔低聲問道:你很喜歡當瘸子? 陸星哲直覺來者不善,沒來由慌亂不安,眉目帶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狠意,沉聲道:松開! 席年聞言挑眉,應聲松手,只聽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陸星哲再次摔在了地上,傷處好巧不巧磕在地面,疼得他抱緊腿蜷縮成一團,咬著牙渾身直顫,眼神惡狠狠瞪向了始作俑者。 席年垂眸看向陸星哲,有一種安靜且萬事不沾己身的游離感,他到底不是喜歡廢話的性子,直接俯身將人打橫抱了起來,朝不遠處停著的座駕走去。 陸星哲很輕,席年準備了十分力,最后卻連七分都沒用上。 但他不在乎。 他上輩子也沒有怎么抱過陸星哲。 大概知道力量懸殊,陸星哲沒有再掙扎,他忍著疼痛,眼神陰鷙的盯住席年,似乎要透過口罩看清對方的面容,聲音因為過長時間的壓抑而顯得陰郁沙?。何艺f了不用 席年就著那個抱他的姿勢,用指尖拉開車門,然后把陸星哲扔到后座:怎么,怕我是壞人把你賣了。 他衣襟上有一股很淡的氣息,像是白茶,又像是冷雨,清醒中夾雜著冰涼,一觸即逝。 陸星哲有片刻怔愣,緊接著被他扔在后座,尚未回過神,車門就砰的一聲從外面關上,他抬眼,只見男人繞到另一邊坐上駕駛座,然后發動車子,右手腕上纏著一圈厚厚的紗布,白得有些刺目。 陸星哲當狗仔這么多年,說沒仇家是假的,他總覺得席年那雙眼睛莫名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按了按手機,依舊處于沒電的關機狀態,只能煩躁放棄。 他從口袋里摸出錢包,略微起身胡亂將幾張大額鈔票放到副駕駛,因為牽扯到傷口,聲音沉沉,嘶嘶的抽著冷氣:在前面的車站把我放下去。 席年看著前方的路,外間光影從深邃的五官掠過,聲音平淡:然后呢? 陸星哲說:我自己坐車。 席年反問:我的車不是車? 他不是善心泛濫的人,難得一次發善心,對方還不領情,席年就不怎么想上趕著倒貼了,他一面朝著醫院駛去,一面道:要么你自己跳下去,要么就閉嘴。 換了正常人,現在就該乖乖閉嘴,偏偏陸星哲是個不怕死的,他冷冰冰看了席年一眼,直接拉開車門就要下去,豈料半天都沒拉開,這才發現車門被人落了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