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八零小卷毛 第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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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徐正則都很沉默,安歌也沒說話,直到快到家的時候徐正則才開口,“毛毛,爸爸是不是很沒用?” 這可是見縫插針改思路的關鍵時刻,安歌立馬說,“沒有?!?/br> 說了“有”,按徐正則的脾氣,說不定偷偷生氣,不肯再談心。再說徐正則也不是真的沒用,就是心腸太軟,這跟爺爺的教育有好大的關系。爺爺吧,總拿高標準要求自己和自己最親近的人,吃苦在前、享受在后。 對此,安歌是尊敬的,因為爺爺說到做到,不是表面功夫。 安歌的想法有一點不同,就是努力雙贏,幫人也得看看別人是否值得幫。與其給別人錢,不如教別人如何自立。 “爸爸可能干了,有很多證書,會修電器,會裝自行車,會布線會修水暖。誰家的爸爸有我家的能干!” 錢不是唯一的衡量標準。 “小油嘴滑舌?!毙煺齽t笑道,然而笑意還沒消失,家屬區那頭徐蘅哭哭啼啼沖過來,“爸爸-爺爺暈過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徐蘅口齒不清, 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說話顛三倒四。 徐正則心急慌忙往家走, 卻被徐蘅扯?。瓲敔斎メt院了,馮超叫的救護車。 “早不說!”徐正則吼道, 嚇得徐蘅咧開嘴,重新開始哭。 徐正則脖上青筋直暴,安歌趕緊拉住他,“爸爸, 你先去醫院,我們回家等mama?!?/br> 徐正則覺得也是,連忙騎車往醫院去。他一走,安歌把徐蘅帶回去, 搓了把毛巾給她擦臉。一番安撫,徐蘅說話利落多了。 下午司機叔叔把爺爺送回家-爺爺很累,但看到她和馮超在默書,還是挺高興的,鼓勵他倆好好學習-小姑媽來了,爺爺沉著臉,她有點害怕,馮超說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爺爺讓小姑媽走, 小姑媽不走, 又哭又罵-爺爺指著大門, 說話都結巴了, 吐白沫, 不停嘔吐,然后失去知覺,幸好有馮超-小姑媽溜了,馮超叫了救護車送爺爺去醫院,叮囑她好好看家。 在徐蘅零零碎碎的話語中,安歌拼上記憶中小姑媽多年的怨言,還原出整件事的大概:小姑媽打著爺爺的名頭,幫高考落榜的大兒子,向文化局領導要了一個錄像帶店的指標。涉及到文化傳播,這會的指標抓得很緊,再過幾年才放開。小姑媽以權謀私,自然有人看不上,告訴了徐重。 徐重叫女兒來,只是想著教育幾句,以后不要再做這種事情。誰知小姑媽心虛,憤憤然指責父親不懂為人處世,不像誰誰誰,不動聲色把兒女安排得妥妥當當。 徐重氣的不行-別人怎么做是別人的事,難道因為別人做了,自己就有了那樣做的理由? 小姑媽馬上提起往事??偠灾?,全是父母的錯。父親,對不起祖先-老祖宗傳下來那么多地、整箱的銀元,都沒了!對不起妻子,把爛攤子扔給妻子,自己是干部,妻子是地主婆,有良心的干不出這種事!最對不起的是兒女,大女兒是農民,小女兒、小兒子是普通工人,現在能吃他的工資,將來呢?他還能活多少年供他們吃?有權不用,過期作廢懂不懂?! 夢里同樣的年份,爺爺已經走了一年多。離休后他無以遣懷,煙酒過度,抽的喝的又盡是便宜貨,腦出血搶救無效,從發病到逝世只有兩小時。替小姑媽跑批文的是父親,那幾年錄像帶風靡的好年頭,小姑媽家的大表哥一年七八萬的收入,但過年他都不會上門拜個年,好像舅舅欠他的。倒是大姑媽家的一富二貴三明他們,逢年過節知道提兩條魚給舅舅舅媽。 想遠了。 安歌醒過神跑去開門,安景云和徐蓁回來了。 聽安歌一說,安景云來不及休息,立馬帶上錢,和徐蓁一起去醫院。 安歌把安景云拉進小房間,“mama,萬一,我是說萬一,爺爺有什么事,到時放在哪里辦?”安歌指的是白事。這種時候提這個,安景云氣得眼睛都紅了,“胡說八道!” 就知道她會如此反應,但安歌不得不提。夢里爺爺去世那時,小姑媽趁亂摸走不少東西,其中有爺爺的存折和印章,還有一筆錢是徐正則替廠里買設備配件的公款。 爺爺未必有事。畢竟不同了,這回他擔任正職,勞累歸勞累,卻累得心甘情愿。心境不同,平時碰煙酒也不多。但凡事不得不防,安歌吧,覺得生死這種事情,未必努力就能阻止。 “mama!”安景云轉身要走,安歌加重語氣,“我說的是萬一,老宅子那邊還空著,既方便人來人往,奶奶也在那邊?!?/br> 安景云停住腳步,這孩子說得也是。她瞪了安歌一眼,“不要再說了,不吉利?!?/br> “噢?!卑哺韫怨缘貞?。作了最壞的打算,就不會在事情來臨的時候措手不及。 安景云帶徐蓁走后,安歌去門衛那里借電話,打給衛采云。她打算去醫院,不能把徐蘅一個人留在家里,想請老太太回來“鎮守大本營”。這幾個月老太太住在衛采云那里,雖說衛采云用了一個保姆,但做月子老太太還是自己守著才放心。安歌星期天的時候也去抱過小嬰兒,是個可愛寶寶,吸收了父母長相的優點,愛笑不愛哭。 衛采云一聽,立馬把老太太和小王都送過來,把車也留下備用,“有什么事讓你姨父跑腿?!?/br> 安頓好徐蘅,安歌剛要出門,李勇來了。原來安景云同事的丈夫是急診室的醫生,夫妻倆來過徐家,認出這是安景云的公公,看老人情況不妙,想辦法通知安景云,電話轉來轉去,打到安友倫住院的樓層。聽說親家急病,安友倫趕緊讓李勇來幫忙。 李勇用摩托車載安歌去醫院。 進去急診室,安歌一看,鼻子酸得像被人打了一拳,眼淚差點掉下來。 爺爺平靜地躺在病床上,扯著小呼嚕。 癥狀跟徐正則去世前一樣,安歌知道,他不是真的睡著,而是陷入了深度昏迷。 李勇輕聲向安景云詢問病情,至于徐正則,呆呆地蹲在病床邊,抓著老父的手。徐蓁躲在圍簾后悄悄地抹眼淚,馮超也在角落里,抬頭看著輸液瓶里的藥水。 醫生過來看了看藥水的進度,大聲呼喊徐重的名字,用筆尖劃過他的腳掌心,小手電照雙眼的瞳孔,然而哪樣都沒反應。 安歌認出了醫生。 這位神經外科醫生,后來替徐正則開過刀、也替奶奶開過刀,還開過轉院單,把安景云轉去他師弟那里開刀?,F在他還年輕,見過的死亡也少,訥訥地向安景云解釋病人的情況,最后說道,“可惜我們這里沒有ct機,全國總共才三十多臺,海市的幾家三甲醫院倒是有?!?/br> 徐家以前住的大院里有過一位中風患者,半身不遂,說話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吐,這還是救過來的幸運者。安景云聽說過有二十多歲腦出血去世的,她不由自主咬緊牙關,生怕發出格格聲。 安歌知道腦出血的最佳手術時間是出血6小時后、72小時以內,保守些是一天以內。從這里去海市,救護車馬上出發的話,還來得及,但不知道徐正則和安景云是否下得了決心。保守治療也有成功的,不過她知道爺爺很可能兇多吉少。 醫生既然提到ct機,也是有意建議轉院去海市。然而風險很大,不能過于顛簸,全程需要四五個小時,很有可能在路上病人就去世了。 這個主意還是得最親近的人拿,安景云看向徐正則,徐正則茫然地看向徐重。老人毫無知覺,扯著鼻鼾,仿佛沉浸在睡夢中。李勇覺得應該賭一把,但怎么開口呢,說不定保守治療有效,癱瘓歸癱瘓,但有命在就好。 安歌按了按心口,那里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她從口袋掏出一個牛皮紙的信封。她咽了口口水,從來沒覺得唇齒如此艱澀過,“mama,這是爺爺給你們的信?!?/br> 或者說遺囑。 爺爺并不怕談身后事,他只是沒想到,他連人生七十古來稀都沒達到。 但安歌知道。所以在爺爺跟她了解海外風情時,她談到了遺囑這回事。叔公是早有準備的,連帶外公也受了影響,早早在律師那立好遺囑,把財產均分給身邊的兩個女兒。 安景云吃了一驚,接過來,想了想遞給徐正則。徐正則拿在手上,片刻后又遞還給安景云,頹然道,“你拆?!?/br> 安景云小心翼翼看了眼信封口蓋的印章,是公公的私章沒錯。她向護士借了把剪刀,當著所有人的面,剪開了細細的一條邊,抽出里面的信紙,送到徐正則眼下,她自己也湊上去,急急地讀上面的文字。 “治療:聽醫生建議,該拔管就拔管,切勿浪費治療費用?!?/br> 徐重是老干部,不必擔心醫療費用。 但這里也可以理解為:“mama,爺爺說聽醫生建議?!?/br> 所有目光投向醫生。 安歌不擔心。這位醫生敢給八十七歲的奶奶開刀,吸除摔倒造成的腦部淤血塊,讓奶奶又健康地活了近十年。他是一個膽大心細的人。 *** 神經外科袁醫生,果然敢冒這個險。 謹慎起見,他把退休的老主任請到醫院,和海市專家通過電話會診,最后一致認為路上有一定風險,但因為患者體質尚可,風險在可控范圍。 袁醫生把會診結果告訴徐正則和安景云,那邊他去安排轉院的相應事項,這邊家屬做出門的準備。徐正則和安景云自然跟去,但救護車空間有限,只能坐一名家屬,所以還得麻煩小王開車把另一個送去海市。 徐正則六神無主,安景云也不跟他商量,直接同小王說。小王沒問題,包括徐蓁和安歌也能一起帶去,到時有他照顧孩子。而家里有老太太,搬搬抬抬有馮超。 安景云本想叫兩個女兒回家,但徐蓁不肯??粗薜眉t彤彤的眼睛,安景云心下黯然,也不知道公爹是否能夠安然脫險,如果萬一……最后時刻,老人身邊多兩個子孫也好。 徐重急病昏迷不醒,他資歷深,學生時期已經加入組織,打過日本人,又參加過解放戰爭。市委辦公室聞訊,立馬派了一個秘書過來,陪同家屬處理醫療事務。安景云紅著眼睛感謝組織關心,但也沒忘記把公爹的意愿告訴組織:不想動用太多人力物力。秘書嘆氣安慰安景云,他必須陪著一起去,萬一……的話,他得把老干部最后的遺言帶回去,由組織酌情安排。 秘書的話十分委婉,但意思很明確:這是組織上的關心,有什么需要照顧的趕緊想好了,一般來說都會滿足。 安景云和秘書交談的時候,眼睛余光閃過一個身影,再一看卻又沒了。但等她跟秘書說及不會違背老人意愿、給組織添負擔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插進來,斬釘截鐵地說,“你又不姓徐,憑什么代表徐家說話!” 說話的人是徐重的小女兒徐青鸞,她丈夫不聲不響跟在后面。她溜走回到家,晚飯時被丈夫看出端倪,兩人又去了一次徐家。應門的是老太太,連門也沒讓他倆進,只說都去了醫院,她年老體弱需要早睡。 徐青鸞一直看這個依附外孫女過活的老太不順眼,現在被她把住大門,完全不是想象中的家里只有傻二二,心情極其不爽。但剛要吵嚷幾句,對門的鄰居出來趕人:父親重病,為人子女的不去醫院服侍,倒在這里鬧長輩。 一個中年婦女沒啥可怕的,但中年婦女身后的警裝男人一臉嚴肅,看著就不好惹,徐青鸞夫妻倆灰溜溜地走了。等到了醫院,還沒進去就看見安景云跟人站在窗口邊談事情,兩人湊上聽了一耳朵,見安景云推辭照顧,忍不住出來反對。 氣倒了老人,還有臉說,安景云真是不想看小姑姐這張臉。但她有她的分寸,眼下公爹躺在那里人事不知,吵起來有理也要變作無理,所以只當沒聽見徐青鸞的呱呱叫,跟小姐夫說徐重的病情。 徐青鸞的外祖是晚清秀才,還是個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酸秀才,家里女兒全是大字不識的文盲,徐老太進城后才在掃盲班認得自家名字。她從小受的什么教育,到自家女兒身上仍是類似的教育,徐青鸞在文化學習上只比文盲好些,見識也十分有限。這會聽到要去外地治療,頓時著急,“怎么不放血?老頭子是上火,給他放血就好了?!币贿吚∈形貢f自己家的困難,公婆多病,她崗位差、工資低,又有三個兒子即將成人,沒錢沒房沒法娶媳婦。 市委秘書聽說過徐青鸞這個人,還好有日常工作需要培養出來的高情商,擺出一付傾聽的模樣,承諾卻一句也沒有。 徐青鸞丈夫跟安景云進急診室見了岳父,商量之下他也跟去,跟秘書坐市委的車。他誠懇地給安景云道了個歉,為自己妻子的行為,又替她辯解了兩句,“青鸞是家里的老二,兩頭不靠,習慣了樣樣都要爭才能有。從小養成的古怪,大了難改?!?/br> 小姑父比小姑媽小三歲,場面上比小姑媽會做人得多,但安歌也知道安景云對他的評價,不擔心安景云被他的話給哄住。 這夫妻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小姑媽在前頭充紅臉,小姑父在后面當白臉把事情抹平,話說得好聽,吃進的卻絕不會吐出來。 話都說完了,徐重昏迷不醒,醫生護士不時過來讓安景云在單子上簽字,除此之外守在旁邊的人靜寂無聲。幸好過了一會袁醫生大步過來,指揮著護士、護工們準備把病人轉移到救護車上。他也會隨車跟去海市,增加保險系數。 按照安排好的,安景云帶兩個女兒上了小王的車,跟在救護車后面。市委的車是臨時調的,還沒到醫院,等到了帶上人就走。 深夜行車,此時沒有高速公路,也沒路燈,漆黑一團,有些路段還高低不平。每次顛簸之后,安景云的臉便白上三分。她有暈車的毛病,普桑底盤低,小王駕駛技術一般,難免更覺昏眩,沒多久就下車吐了一場。 安歌想了想,三人換過座位,徐蓁坐副駕位,安景云換到后排躺下。安景云起先不肯枕在小女兒腿上睡覺,但眼看又要吐,只好聽從安歌的建議。 安歌讓她放緩呼吸,越慢越好,別的全都不要想,腦袋里只想呼吸兩字。 安景云苦笑道,“我這心,快亂成麻了?!彼D了下,“上次,還是你爸爸燒傷的時候?!蹦腔匾彩蔷o急送往海市搶救,她坐在救護車上握著徐正則的手,看他疼得滿頭是汗卻無能為力。同車還有一個輕燒,燒著了胳膊,一路唉喲唉喲叫痛,被醫生護士嫌棄了-你看,人家重度燒傷的還沒叫疼呢。 安歌輕輕抱住母親,“會好起來的。睡吧,到了醫院還有很多事?!?/br> 安歌也閉上眼睛養神。 她也害怕,怕自己錯了,怕即使做得對,卻沒得到對的結果。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兩輛車一前一后開進長征醫院。 接診的人員等候在門口。救護車一到, 他們把病人移到推床。 徐蓁坐在普桑的前座, 車剛停就要推門下車, 被小王眼明手快拉住。前方接診的動作行云流水,無聲而充滿默契,容不得半點干擾。幾乎在同時, 安景云出聲阻止, “等一下?!毙燧璋雮壬矶⒅t護人員,那剎那格外難熬,但也是瞬間, 她感受到幾分安景云讓她學醫的用心-專業美。 干脆、利落、神氣。 “走吧?!卑簿霸普f道,徐蓁很慚愧,爺爺生死關頭, 她走神在想什么呢! 她們下車后,小王才呼出一口長氣,往后一靠閉上眼。一路開得累死了, 不敢慢,怕跟丟車, 半夜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問路都沒地方。 車窗被輕敲兩下, 小王睜開眼,發現是安歌。她遞進來一只搪瓷杯,“姨父, 喝點熱水睡會?!毙⊥醪拍民{照, 又不是專業司機, 也幸虧八十年代考駕駛資格不是摸幾天方向盤就能去考,光理論學習包括汽車構造和維修在內都要學幾個月,能拿到駕照的人無不基本功扎實。 小王領情,接過來喝了口熱水,“去吧,我停好車就來?!?/br> 安歌點點頭。還是受限于年紀,有些技能說不通,不能替上去開車。她算得上駕駛好手,摸過許多車型,從皮卡、切諾基到保時捷都開過,也跑過長途山路。雖然現在沒高速公路,但路況比盤山公路還是好多了。 安歌去到病區,徐重已被送去做ct,徐正則他們守在護士站旁。要等天亮后才能辦入院手續,此刻只能等,不過不影響醫療,該做的正在做。夜班護士解說整個流程,先做檢查,如果符合手術指征就手術,手術結束后,患者將在重癥監護室度過觀察期,恢復到可以由家屬護理的程度再轉入普通病房。 差不多半個小時后,袁醫生陪著主刀醫生過來,把他們帶到辦公室。 醫生指著片子上的出血點解說手術難度和風險,徐正則和安景云聽得面無人色,真不知道該不該手術,然而醫生也說了,不手術的話風險更大。他們已經開了病危通知,具體看家屬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