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他的身體仍舊不能動,身下柔軟的床墊消失了,變成堅硬的石頭,無情地硌著魏溪的后背,他仍舊癱瘓的躺著。 幻境消失了,卻又沒有完全消失。 第52章 第 52 章 魏溪就這樣在黑暗里躺了很久,周圍無光無聲,更讓他找不到掙脫幻境的突破口,這幻境仿佛要用無窮無盡的黑暗壓垮魏溪。 為了不讓自己在黑暗里焦慮,魏溪開始一遍遍地背心法,萬一背著背著,他的靈力能用了呢。 時間在黑暗里被無限拉長,一分一秒都分外難熬。 魏溪壓不住的有些浮躁,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腳步聲。 沉而緩,是應重樓的腳步聲,他走得很慢,似乎受了傷。 魏溪不確定聽到的聲音是不是幻覺,他叫了一聲應重樓的名字。 腳步聲隨即加快,迅速朝著他靠攏。 吱呀石門被推開,發出沉悶的聲音,火光緊跟著映進來,魏溪看到了應重樓被火光模糊的身影。 石門外是走廊,走廊上亮著長明燈,光影搖曳,勾在應重樓側臉上,他一半的面容被陰影籠罩,只有那雙猩紅的眼睛,明亮醒目。 空氣里傳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應重樓果然受傷了,而且還傷得不輕。 魏溪不確定眼前這個應重樓是不是幻境,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你傷到哪里了? 無妨。應重樓回答著,慢慢走近,你怎么樣? 似乎嫌屋里太黑,應重樓一揚手,在墻壁上燃起一道火光,光亮瞬間盈滿屋子,魏溪看清了這間屋的模樣。 是一間四壁空曠的石室,墻壁光滑,連點花紋都沒有,魏溪躺在一個石臺上,只有頭能動。 魏溪道:我不能動了。 應重樓走到石臺邊上,自己竟也躺了上來,挨著魏溪,兩人一起盯著黑漆漆的天花板看。 你怎么了?魏溪主動道。 應重樓低聲道:魏溪,你是真的嗎? 魏溪一怔。 應重樓轉頭看著魏溪,墻壁上的火光在他身后,映得他的神情模糊朦朧,看不真切。 我見到她了,她告訴我,你是異界中人,不知為何而來,也不知何時會走。 我不是沒有理由來的,她之前告訴我,我就是這個世界的人,是我雙親為了保護我,將我的靈魂送到異界,魏溪道,也是她讓藏渡將我召喚回來的,所以論起來,我就是這個世界里的人。 應重樓的眼里有一剎那的迷惑,但很快鎮定下來,變成偏執的陰郁。 是嗎。應重樓撫摸著魏溪的側臉,不論如何,本尊永遠不會放手,哪怕是你我永世被困在這仙洞幻境里。 他這么一說,魏溪一下子不確定眼前這個應重樓,到底是不是幻象了。 發生什么事了?魏溪旁敲側擊,你見到韻朱了,你們交手了嗎? 應重樓不回答,手掌貼著魏溪的側臉,大拇指指腹擦過魏溪的下巴和唇角,固執地問:魏溪,你會永遠留下來陪我嗎? 你不是應重樓。魏溪瞬間確定,應重樓不會說這種嘰嘰歪歪的話。 他只會把疑慮藏在心里,然后默默切斷魏溪的所有后路,不動聲色間,就將魏溪囚在這個世界里。 質疑的話一出,眼前的應重樓臉上開始出現裂痕。 也是在這時候,魏溪身體里的靈氣瞬間能用了,他靈氣運轉,經過懷里的菩提手串,菩提珠微微一熱,亮起金光。 剎時間幻象崩裂,面前的應重樓碎成青煙消失,身體感知也立即回歸。 魏溪終于能動了。 他一下子坐起身,大口喘息著環顧四周。 他還是在那間光禿禿的石室里,不同的是,墻壁上落著兩盞石燈,昏黃的火光搖搖晃晃,映亮整間屋子。 懷里的菩提珠還在發熱,魏溪把它拿出來,戴在手腕上。 佛門果然不說謊,這手串能幫人清凈靈府。 魏溪下了石臺,沿著石室走了一圈,找到隱藏在墻壁上的暗門,稍稍用力一推,門便開了。 外面是長長的石廊,兩旁掛著蓮花石燈,燈火既花心,火光透過蓮花瓣,在地上投下光怪陸離的影子。 這地方不像是仙洞,倒像是陵墓。 四周靜悄悄的,除了魏溪的腳步聲以外,沒有任何響動。 而且走廊兩頭都長得一模一樣,幽深寂靜,看不到盡頭。 魏溪只能挑了一頭,硬著頭皮一直往前走。 中途偶爾會發現嵌在墻壁里的石門,推開,每一間都是光禿禿的石壁,里面只有一個石臺和兩盞燈,其余的什么也沒有。 魏溪用術法飛一陣走一陣,循環了十幾次,仍舊沒走到走廊的盡頭,他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還被困在幻境里,要不然怎么一直走不到頭。 這里面不見天光,完全喪失了對時間的正確感知,魏溪一直走一直走,感覺走了小半天,終于聽到了前方傳來的腳步聲。 他立馬加快速度,先一步到拐角處,悄聲聽了會那邊的腳步聲。 有兩道很穩的步伐聲,其間還夾雜著對話,聽起來,是師徒兩人,這是御劍門的掌門和弟子。 御劍門一直很低調,不怎么參與搞事,而且吃了斷靈丹,魏溪自信能一打二,于是現了身。 好不容易碰見活人,魏溪本想交流交流信息,但御劍門掌門一看到魏溪,當即大喊一聲:快跑! 說完就帶著弟子轉頭狂奔。 魏溪:? 哎,等一下啊。魏溪追上去,我沒有惡意,就是想和你們聊聊。 這仙洞又大又詭異,交換一下信息才更有利于出去啊。 等等啊你們。魏溪一路追過去,他能用靈力,御劍門師徒兩人跑不過他,眼看就要被追上了,兩人忽然一停,猛地轉身,滿臉驚慌地朝著魏溪這邊跑。 魏溪疑惑抬頭,竟然看到了藏渡。 他也嚇了一跳,沒管飛快跑遠的御劍門師徒,先發制人,他照面就是一道火訣打向藏渡。 藏渡手掌一豎,掌心聚起金光,擊破魏溪的金光,同時身體穿過火焰余暉,眨眼間就到了魏溪面前。 魏溪撐大了眼,這輩子反應都沒有這么快,抬手就是靈力爆發的一掌,拍中藏渡的胸口。 藏渡被他打飛出去。 后退數步才穩住身體,他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出聲道:施主不必如此大的火氣,貧僧沒想與你作對,不如冷靜下來,我們談談合作。 魏溪信他個鬼,也知道自己實戰經驗太少,真的和藏渡打起來,自己恐怕要吃虧,于是和御劍門師徒一樣,趕緊轉身跑。 可他運氣糟糕到爆,一轉身竟然撞上了虛流火。 虛流火個子極高,頭幾乎頂上走廊頂部,手握長刀,將魏溪的退路堵得死死的,她出手更干脆,照面就對著魏溪掄刀子。 魏溪連忙彎腰,堪堪躲過。 虛流火毫無廢話,緊追著魏溪狠砍,魏溪閃了幾次,親眼看著虛流火的長刀從他眼前劃過,重重落到石壁上。 厚重的石壁被擊穿,石塊嘩啦炸開,露出藏在后面的一道階梯入口。 魏溪趁機一掌推開虛流火,閃身進入階梯。 階梯向下,綿長幽深,魏溪腳步飛快,很快跑到了底。 底下是一口面積不大的池子,池中裝滿了碧綠的仙液,濃稠如霧水的仙氣裊裊飄升,模糊了生長在其中的碧玉蓮葉與蓮花。 魏溪被一池子的碧玉蓮花驚住了,腳步都頓了一下。 這些蓮花與蓮葉翠綠通透,無比精美,甚至會呼吸似的隨著飄飛的仙氣起伏,但那碧玉一樣的質感也十分明顯,這些蓮花,分明就是玉石雕刻而成,卻宛如活物一樣,能舒展呼吸,詭異得令人頭皮發麻。 虛流火很快追了過來,看到池子里的東西,也愣了片刻。 仙氣漂浮,隨著呼吸進入肺腑,一陣舒爽的涼意。 魏溪在涼意里回過神,趁著虛流火還在驚訝,他反手一掌偷襲過去。 可惜沒打中,虛流火長刀一轉,刀背拍在魏溪腹部,將他打進了仙池里。 魏溪摔進池子里,滿池仙液飛濺,仙氣蕩開,魏溪后背撞上一片蓮葉,那葉子果然是碧玉打造,無比堅硬,硌得魏溪腰骨生疼。 魏溪扶著蓮葉站起來,余光里突然注意到蓮葉之下藏著的一個蓮蓬,那蓮蓬大得異常,里面裝滿了仙氣飽滿的蓮子,被魏溪一扒拉,蓮蓬晃了晃,蓮子抖落出來,咚的一聲掉進仙液里。 虛流火站在池邊,抬腳要下來,可就在她腳尖即將越過池邊時,一道白火忽然沖天燒起,瞬息間吞噬了虛流火的半個腳尖。 她立即后退,但白火仍舊裹在腳背上,一路往上燃燒,半個小腿都在眨眼間變成了飛灰,且火勢不停,大有繼續往上攀升的趨勢。 虛流火當即砍下自己整個小腿,這才阻斷了往上裹襲的火焰。 斷掉的小腿落在地上,很快便被燒得只剩下一點余燼。 虛流火后背靠著石壁,自己一條腿沒了,她的臉上卻并沒有什么痛苦情緒,而是驚訝的看著魏溪。 她一靠近仙池就被燒成這樣,可魏溪整個人掉了進去,卻毫發無傷。 為何會如此? 第53章 第 53 章 魏溪自己也很驚訝,他半身都泡在池子里,但什么反應也沒有。 藏渡慢了幾步抵達,剛好看到虛流火被燒掉半條腿的畫面,他往池子里丟了一串佛珠,佛珠碰到池子邊緣,立馬被燒成灰燼。 這口仙池,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貧僧明白了。藏渡走到池邊,雙手合十,笑看著魏溪,這里,才是真正的仙地。 魏溪是應重樓的雙修伴侶,渾身上下都帶著應重樓的氣息,所以他能進入仙池子,但除此之外的任何人,都會被燒成渣滓。 見他們進不來,魏溪也不怕了,他找了一片大點的蓮葉,靠著借力。 你們是什么時候進來的?魏溪問道,我們到的時候并沒有看到你們。 藏渡回答道:結界打開之際,凡是鳳靈山范圍內的人,全都被吞噬進去了。 說著,他蹲下身,平視魏溪道:現在你跑不了了,我們好好談談合作,如何? 魏溪假裝感興趣道:你想怎么合作? 藏渡指著池子里的蓮蓬:你給貧僧一粒蓮子,貧僧就告訴你如何破解你靈府里的禁制。 他們果然在魏溪靈府里動了手腳。 魏溪還沒反應,虛流火卻瞬間暴怒,揮刀便砍向藏渡。 藏渡輕松躲開,兩人飛快過了幾招,各自分開。 虛流火只剩一條腿,戰斗力大大下降,追不上靈活如魚一樣的藏渡。 藏渡一晃身,飛到池子另一邊,與虛流火拉開距離。 魏溪,你還記得白幽門禁地里的那朵蓮花嗎?那蓮花,就是這里的蓮子發芽而成。藏渡笑著道,你若是不想與貧僧合作,可以服下一粒蓮子,獲得仙力,然后殺了我們。 魏溪原本很懷疑藏渡這句話的居心,但一旁的虛流火卻被他這句話激怒,拼了命似的和藏渡打了起來。 這次藏渡躲過了虛流火的刀,卻沒躲過虛流火飛來的一腿,被一腳踹在墻壁上,墻壁被撞開裂口,藏渡滑坐在地上,吐了一大口血。 虛流火一只腳也站得極穩,他刀尖指著藏渡的臉,冷聲道:你若敢壞主人的事,我殺了你。 藏渡捂著胸口,笑了兩聲:你這樣衷心對她,她又真的把你看在眼里過嗎? 虛流火目光漠然:我不需要。 說完,她撐著刀,走到池邊,從懷里拿出一個鈴鐺,略微一搖,鈴聲乍然在魏溪腦袋里響起,好像有人在他靈府里敲鐘,聲響巨大,震得魏溪當場流出了鼻血。 耳朵里嗡嗡狂響,魏溪膝蓋一軟,跪在地上。 把蓮子都摘給我。虛流火舉起鈴鐺,不然我會讓你靈府崩潰。 魏溪手撐著池底,目光自然下落,他看到了手腕上的菩提手串。 珠子上有淡淡的金光閃過。 魏溪靠著一片蓮葉坐著:我要就不呢。 虛流火皺眉,狠狠一搖鈴鐺,鈴聲響起的瞬間,魏溪握住菩提珠,將靈力灌了進去,菩提珠瞬間亮起一層金光,如膨開的蛋殼,將魏溪整個身體包裹其中。 鈴聲撞在金光上,頓時被彈回。 力量反噬,反而震飛了虛流火。 虛流火并沒有摔在地上,一道紅霧出現在她身后,托住了她的身體。 紅霧浮動,慢慢匯聚成韻朱的模樣。 虛流火見到她,神情瞬間無比恭敬:主人。 韻朱溫柔地將她扶到地上,笑道:辛苦你了,剩下的,交給我就好。 虛流火點頭,聽話的退開。 韻朱仍是一身耀眼的紅衣,走動時裙擺如火焰盛開,她先看向藏渡,輕聲問道:菩提珠,是你示意空流方丈拿給魏溪的嗎? 藏渡沒有否認,他盯著韻朱,眼神十分復雜。 果真是你。韻朱疑惑道,你不是答應了要為我塑身嗎,為什么要食言? 藏渡扶著墻壁站起來,他臉上恢復笑意:你曾經答應過我的事,不一樣食言了嗎? 韻朱滿臉認真的疑惑:真奇怪,我又不是人,我為什么要按你們人族的規矩辦事? 藏渡笑意一斂,竟是無以言對。 韻朱沒再管他,而是看向魏溪,直接道:重樓心魔深重,被困在仙洞幻境里出不來了,魏溪,你不想去救他嗎?在幻境里呆得太久,可是會永遠也醒不來的。 魏溪不信她的話,應重樓被她種的心魔明明已經解開了,就算沒有,魏溪也不相信應重樓會被小小的幻境困住。 魏溪都可以掙脫幻境,應重樓一定也可以。 韻朱不慌不忙道:仙洞幻境和普通心魔幻境不一樣,它生出來的,是人心底里最恐懼之事,潛意識里越是害怕,幻境的真實度和威力就越是龐大,且幻境一層疊一層,不戰勝恐懼,就永遠出不來。 她瞧了一眼魏溪手腕,道:重樓身上可沒有幫他清靜靈府,安心定神的菩提珠。稍有不慎,他就會在幻境里發狂變瘋,永遠也逃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