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他聲音停下,突然瞪大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應重樓。 白語兒被應重樓一刀砍成兩半,她的死,既有白御風的蓄意獻祭,也有應重樓的狠毒殘忍。 魏溪急忙往前走了一步,擋在兩人面前:你為什么不去問問白棲守,他是白幽門師尊,算起來,恐怕是白幽門里年紀最長的人,白幽門的隱秘往事,他一定最清楚。 魏登江瞬間抓住了希望,他扯住魏溪的衣袖:白棲守還在妖界,你能帶我去見他嗎?當年的事情,你就不想知道真相嗎?父親到底為何而死,你為什么會被取心頭血 魏溪低頭看著他,心里有些茫然。 他一開始覺得自己穿越過來的局外人,雖然被迫牽連進了一樁樁陰謀,但起因都在于原身,他只要等到陰謀結束,就能脫身而退,從此兩袖清風,過自己想要過的日子。 可事到如今,他突然發現,自己就出生在這里,父親與生父,都是與他有著血脈關系的人,一切陰謀,切切實實的與他息息相關。 他不是局外人,而是局中人。 但是 事到如今,再去追尋往事,又有意義嗎? 對于存淼,對于魏鎮隨,他記憶寥寥,就好像是一個出生便被轉贈他人的嬰兒,好不容易坎坷長大,突然告訴他,原來的你不是真正的你,你以前的雙親不是你真正的雙親,你真正雙親死于非命,你現在應該去追尋真相,為其報仇。 有這個必要嗎? 魏溪回頭,看著應重樓。 當初我們在白御風密室找到兩滴心頭血,其中一滴是我的,另一滴,是不是魏鎮隨的? 應重樓沒有反駁。 魏溪慢慢理清思緒:我心頭血的藏匿之處,白幽門禁地的位置,還有金烏劍劍柄的位置,都是魏鎮隨告訴你的嗎? 應重樓摸了摸魏溪的臉,說道:你若是不想被過去牽扯,那就不要管過去的事。等本尊把他們統統殺光,所有事情就了結了。 這下輪到魏溪不說話了。 他是真的很糾結。 魏鎮隨見他第一面,就態度惡劣,言行舉止里都是一副惡父形象,唯一溫情的時候,就是給了魏溪一瓶丹藥,當時魏溪懷疑丹藥有毒,交給了應重樓,最后被應重樓一把火燒了。 丹藥到底有毒沒毒,魏溪至今都不清楚。 魏鎮隨對他態度不好,到底是因為人心變幻,當年的疼愛變成了怨恨,還是因為知道魏溪靈魂穿越,體貼他無法接納天降的雙親恩怨,所以主動斷了這份羈絆,讓魏溪可以毫無壓力的以局外人身份面對一切。 這其中理由如何,魏溪也不清楚。 現在魏鎮隨自盡身亡,將往事糾葛通通帶入地府,沒人知道他內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許久之后,魏溪松懈下肩膀,認命般的對著魏登江道:你先去休息吧,我去見見君花蔻,看他愿不愿意讓白棲守見你。 白棲守暗算君花蔻后,被君花蔻關了起來,也不知道白棲守現在人怎么樣。 魏登江抹了一把臉,打起幾分精神來,他看了看魏溪,說道:你現在真的變了好多,看來當初父親送你入佛門的決定果真沒錯,你如今當真改正了骨子里的惡劣妖性。 這事情魏溪沒法解釋,只能承認:是啊。 魏登江順勢又說:我還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幫忙。 魏溪往應重樓面前挪了一小步,怕魏登江這會還要勸他遠離魔道,回歸正途。 魏登江苦笑:不是要你殺魔尊,我希望你能讓魔宮里的人試著找找語兒師妹的尸身,她我希望她能入土為安。 這件事情實際上還得靠應重樓,于是魏溪扭頭去他。 應重樓卻是一張不為所動的無情臉:不可能找得到了。 當時場面混亂不堪,應重樓又被韻朱種下心魔,心境動蕩之際瞧見魏溪被人擄走,應重樓徹底暴走失控,魔氣如滔天巨浪席卷全場,廢墟碎片都化成了塵埃,更何況一具小小的rou身。 就算白語兒僥幸沒被波及,現在已經過去一個月了,那尸體也許被魔族吃了燒了或者扔了,總之不可能好好留著。 魏登江似乎也知道這件事只是自己奢望,頹敗地笑了一下,沒再提起。 安頓好魏登江,魏溪坐在窗邊發呆。 白語兒大概是他們所有人當中最慘的一個,性子有些小驕縱,偶爾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以及一些不夠成熟理智的念頭。 她曾經是個天真傲慢的大小姐,剛在挫敗里懵懵懂事,還未來得及成熟,便被命運一指無情碾死。 沒機會改變,也沒機會反抗。 應重樓破天荒的給魏溪泡了一次茶。 熱茶入杯,被推到魏溪手旁。 應重樓抬頭,望著窗外的碧綠庭院,嗓音冷冷的:白語兒是本尊殺的,若是重來一次,本尊也不會留情。 在應重樓眼里,白語兒就是個無關緊要,卻偏偏威脅到了他最重要之人安危的螻蟻,他必殺之;至于在別人眼里,白語兒是嬌貴大小姐還是無辜小女孩,于他來說,沒有半點重要之處。 別人如何看白語兒是別人的事,在他這里,只有魏溪是重要的人。 他的規則就是這么自私殘暴。 魏溪端起那杯茶: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就是很唏噓。 應重樓冷聲道:天地規則如此,從來不由人。那些虛偽的修真人士,畢生所求的逆天修仙,為的不就是掌控自身命數嗎?可這命數真能由己,虛同仙人就不會死了。 世間規則,命運,生死,全都是深奧復雜的哲學問題,歷史上無數天才們想了幾百年也沒想出個所以然,魏溪這個普通人決定不去想這個問題了,想也想不通。 魏溪換了一個話題。 等你傷好以后,你有別的安排嗎? 應重樓只答了一個字:有。 但具體如何,他似乎并不打算和魏溪多說。 魏溪倒是不介意,一方面他能猜到應重樓接下來要干嘛,另一方面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他還真幫不上什么忙。 我懷疑韻朱在我靈府里動了手腳。魏溪道,之前藏渡給我吃的藥丸不可能什么作用都沒有,但我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唯一沒辦法仔細檢查的,就是靈府。而且我大乘期才開靈府,在此之前,那藥的效果可以一直隱藏。 這也是應重樓之前多次檢查過魏溪身體,卻無法發現異常的原因。 應重樓臉色不怎么好看,他也是靈府被種了心魔,所以才會導致后來的魏溪被擄走。 也因為靈府里有了心魔,這段時間一直沒敢和魏溪靈府雙修,怕自己狀態不穩,傷到了魏溪靈府。 應重樓手掌貼著魏溪后頸,掌心冰涼,指尖蹭著魏溪溫熱的肌膚,他難得猶豫起來。 想進魏溪靈府看看,又怕自己失控。 魏溪主動揪著應重樓的衣領,把他拉過來。 要不我先進你靈府里看看?他道,我相信你。 就算應重樓靈府里有心魔,魏溪也有信心,應重樓不會傷到他探進去的神識。 應重樓想了片刻,答應了。 于是他把魏溪抱上了床。 魏溪:? 說好的干正事呢? 總之,一番辛苦之后,魏溪進了應重樓的靈府。 表面上看,應重樓的靈府還是原來的樣子,荒蕪深處落著一口清透的靈池。 魏溪的神識穿過靈池液體,找到了那團沉淀在深處的元神。 元神依舊黑漆漆的躺在池底,感應到魏溪的神識,它輕輕抖了一下,魏溪小心翼翼的控制著神識,觸碰元神邊緣,再慢慢鉆進去。 里面,有一團紅色的東西。 魏溪猜測這應該就是韻朱種下的心魔。 他這段時間翻了不少書,知道道侶靈府雙修之后,另一方進入靈府時,可以看到伴侶的心魔幻象,如果機緣恰當,甚至可以創造出撫平心魔的奇跡。 魏溪這次進來,就是想試試。 萬一他也行呢。 萬分小心地,魏溪用神識將那一粒心魔包裹起來,繼而慢慢滲透進去。 他果然看到了應重樓的心魔幻境,那個應重樓被烙下金烏鎮魔印的圓臺。 但場景并不是魏溪預想的那種。 比如年幼的應重樓被困在圓臺上,邊上幾個面目可憎的人用刀子在小應重樓后背上刻刻寫寫,鮮血橫流這樣的場景并沒有出現。 出現的,是哪天魏溪和應重樓,在圓臺邊上不干人事的場面。 非常的不能細寫。 魏溪當場傻在幻境里。 出來以后,魏溪揪著應重樓不整的衣衫,瞪著他道:這就是你的心魔? 應重樓眉眼里都壓著笑意,他把魏溪垂下的長發剝開,替他別在耳后,又捏了捏魏溪的耳垂。 魏溪:你還有臉笑? 本尊也沒想到。應重樓翻身將魏溪壓在身下,該我進你靈府了。 魏溪一縮脖子:改天吧,我現在累了。 不行。應重樓強勢得不容拒絕。 最后他如愿地進了魏溪靈府,先檢查了一遍,再折騰了幾遍,弄地魏溪連罵他的力氣都沒了。 第50章 第 50 章 白棲守拒絕見魏溪或者魏登江,他只讓人帶了一句話給魏登江,話語的內容簡單而殘酷。 他讓魏登江走,白幽門將倒,往事再提無用,不如離開。 魏登江不能接受,他只是想要一個回答,一個是或者不是的真相而已,不求什么秘聞過程,只是一個字的答案,沒想到這樣都求不來。 不甘之下,他在君花蔻寢宮門口鬧了一通,最后被守衛們拖走,直接趕出了妖界。 白幽門對這件事如此守口如瓶,反而激起了魏溪的好奇心,他讓君花蔻帶他去見了白棲守。 偷襲之后,君花蔻給白棲守帶上了一個栓狗似的項圈,那項圈上帶著陣法,能使白棲守渾身靈力無法運轉,與廢人無異。 白棲守被關在君花蔻特制的地牢里,只穿了一身單薄的白衣,胸口敞露,鎖骨突出,隱有幾分形銷骨立。 他靠坐在墻角,垂著頭,一副平靜等死的樣子。 君花蔻帶著魏溪和應重樓,前后進入地牢。 聽到動靜,白棲守頭也沒抬。 君花蔻垂眼盯著他,睫毛斂下,擋住了眸色,他先開口:給本座抬頭,魏溪有事要問你。 白棲守還是垂著頭,但好歹是說話了:關于白幽門的事,我半個字也不想多說。 魏溪走上前去,學著應重樓平時俯視人的模樣,施壓問道:那虛同仙人的事,你知道多少? 白棲守眼皮一動。 魏溪回頭問君花蔻:你有沒有告訴他,虛同仙人上個月被魔尊應重樓打死了。 白棲守頓時抬頭,脫口否認:不可能! 君花蔻笑起來:你不信正好,過幾日本座帶你去虛同仙府吊喪,虛同仙人被殺,象松師祖被壓成rou餅,靈魂不知所蹤,虛同仙府這會亂成一鍋老鼠粥,可熱鬧了。 君花蔻走近,強勢地抓著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抬起來。 你看看,得道升仙了,也不還是一樣會像條老狗一樣被人打死,你豁出去一切逆天修仙,有什么意義? 白棲守一把揮開了君花蔻的手:你這種畜生根本不會明白修仙的意義,只有修煉,才能讓人脫離凡胎苦惱。若是沒有意義,你又何必修煉成妖?怎么不去做條普通狐貍老死山中? 君花蔻冷笑:不好意思呢,本座生來就是妖王,長命千年萬年,用不著苦修。 白棲守被懟得啞口無言,只能轉而狠狠盯著應重樓:虛同仙人已經成仙得道,你怎么可能殺得了他? 應重樓對他毫無耐心,聲音里帶著一股不耐煩的不屑:成仙了又如何,他自己找死,本尊為何不成全他? 魏溪拉了拉重樓衣角,耐心道:本來的確是殺不了的,只要虛同仙人安靜的待在仙界,應重樓就算有逆天之能,也不可能上得了仙界去殺他。 白棲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色猛地一變。 魏溪放輕了聲音:你為什么不肯告訴魏登江身世的事,白幽門如今已經這樣了,這些無關緊要的秘密,你再怎么藏,也沒用了。 白棲守低下頭,神情虛無,聲音也死氣起來:是啊,那些秘密的確無關緊要了,但是你為什么還想知道呢? 他抬頭,眼神里滿是嘲弄。 本來的確是無關緊要的事,可你們若是想要知道,我反而越不想說,說了,你們就舒坦了,可我和白幽門能得到什么呢? 他不說的理由很簡單,歸結起來,不過四個字給人添堵。 白幽門的倒塌已成定局,白棲守被廢,仙蓮被應重樓吞了,連虛同仙人都死了,他們全都是凄慘的失敗者。 面對這些明明不應該獲勝的惡人們,最后能添一點堵,那也算他們贏了。 此后再問,白棲守便是一個字也不肯再說了。 他想給人添堵,他也的確是做到了。 魏登江的身世應重樓不在乎,魏溪卻多少是有些好奇的,知道了答案,魏溪日后回憶起來,也許偶爾會唏噓片刻,不知道答案,魏溪日后再想起來,就只剩下心堵。 從地牢里出來,魏溪思緒有些飄,也許是受了韻朱那一套理論的影響,他也忍不住開始感嘆人心之復雜。 不論是白棲守此刻的選擇,還是明知道不應該,卻仍舊受到了影響的魏溪自己。 應重樓開口道:你若真想知道,本座有辦法讓他開口。 但那個辦法,一定不會多溫和。 魏溪搖頭:其實沒什么必要,他已經這樣了,再逼他也沒什么意思,我是很好奇,但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君花蔻聽到前半句話,張了張口,但最終什么也沒說。 三人快分開的時候,君花蔻才問道:靈鳳山結界要封閉了,魔尊打算什么時候去開仙洞? 靈鳳山結界開啟的時間并不固定,似乎是與歷任魔尊的狀態有關系,每次開啟時間一個月到半年不等,非常隨心所欲。 應重樓滿臉不感興趣的冷淡: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