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生活里突然出現了一個女孩。

    葉清摟著她的肩出現在我們面前，樂呵呵地介紹：“跟哥幾個介紹一下啊，這是我同桌，蘇爛?！?/br>
    蘇爛……

    她嘴巴翕合，似是想說些什么，最后只是向我們點頭致意。以至于對她的第一印象，是漂亮，沉默，又有些冷淡的人。

    和她一起坐在車上的時候，她好像有點心不在焉，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對一個人感興趣的開始，就是你忍不住想要了解她。

    我連著問了她幾個問題，在問道：“為什么突然轉學來F中了？”

    她沒再回答我。

    她有秘密，我想。

    在門口的時候，她突然拉住我，害怕會被攔下來的樣子有些可愛。

    后來我在那個局上聽說了很多關于她的傳聞，實在有些不堪入耳，我覺得惱火，盡管也是剛認識她，可是我能看得出來她藏在冷漠外表下的單純和可愛。

    出門抽煙的時候，我看到坐在陽臺上的她……

    真的……好美。

    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天她的樣子，現在想起來，心臟還是會控制不住地狂跳。

    那就是開始吧，我想。

    只是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那不光光是我的開始，也是他們的開始。

    易修文說要送她回家，我常常會想，如果那天我再堅持一點送她回家，結局會不會有什么不同。我甚至還偷偷怪過葉清，想當初他那杯水要是沒潑到她身上，結局有沒有可能，也會不一樣。

    哈哈哈，說笑了。

    ……

    她生病的那次，我是真的嚇壞了，你說人就這么直挺挺地倒下去，太嚇人了，還好被我接住了，還好  是被我接住了。

    大概也是那一天開始，我才確定了自己切切實實喜歡上了這個女孩。我獨自沉浸在這份情誼里，以至于忽略了太多東西。

    比如她和我說話時的心不在焉，比如她不斷往外張望的眼神，比如醒來看到床邊是我時，她眼底溢出的失望。

    我曾經也談過幾個女朋友，都是新鮮感作祟，快餐式的，新鮮感沒了也就沒了。蘇爛于我來說，開始就是不一樣的，我的心會因為她一動再動，我享受著她時而帶給我的心神蕩漾，這一次，我想要慢慢來。

    慢慢來，慢慢來……哪里由的我慢慢來。

    打球那天，我才剛露出些我的心思，阿文拉著她離開，我比在場的所有人都驚訝。和葉清他們吃飯的時候，葉清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散了支煙給我，跟我說，他們在一起了。

    猶如一盆冷水，將我從頭澆了個徹底。

    這些日子里被我刻意忽略的細節一幀一幀出現在我的腦海里。

    和他們呆在一起的時候，蘇爛的目光好像總落在阿文身上。而阿文……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我沒見他對一個女生這樣有耐心，不對，應該說除了陳可之外，蘇爛是唯一在他身邊出現的女生。

    原來啊原來。

    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在我以為絕對安全的情況下，他們早已選擇了彼此。不氣惱是不可能的，一陣沒來由的被背叛了的感覺，我心里竟覺得是阿文插足了我和蘇爛。

    可笑的是，蘇爛從沒有一刻屬于過我。

    平安夜那天，他們手牽手出現在眾人面前，這說明，他們的感情已經很穩固了。

    那天，我見到了不一樣的蘇爛。

    她會自然地縮在阿文的懷里，和他分享討論手機上有趣的東西；她會因為阿文湊在耳邊的一句悄悄話而紅透了臉；他們會親吻，在人面前只是輕輕地觸碰，我卻看出了無數纏綿的味道。還有她醉酒之后，對阿文絕對的依賴……

    他們相處的如此自然親昵，眼里都是彼此。我嫉妒的發瘋。?

    那天晚上我夢到了蘇爛。

    一些和她經歷過的，不連貫的場景，幻燈片一樣不停地重復播放，不知重復了幾回，我在夢里掙扎著想看和她的后續，或許她也會縮在我懷里，和我講悄悄話，和我親吻……

    夢境按著我的意識發展，纏綿過后，她紅著臉嬌俏可人的樣子，抓著我胸口的衣服抬頭看我，眼睛濕漉漉的，含著脈脈情意，嘴巴微啟，喊的是：

    “易修文……”

    我猛地驚醒。

    多可憐，連夢里都想不到我和她的未來，連夢里主角都不是我。

    我抬起手臂覆上眼睛，呼吸慢慢平穩，心痛的真切。將裝滿我猥瑣心思的內褲脫了下來，扔進垃圾桶。

    不那么清醒就好了。

    ……

    我從未想過去插足或者去打擾他們，只是心里一直還藏著一絲期待和不甘心。甚至惡趣味地想看看要是蘇爛知道我對她的心思，她會是什么反應。

    所以在茯苓山腳下，我讓她看到了我錢包里的照片。

    對，我是故意的。

    她明顯的慌亂，裝作什么也沒看到還給我。沒說幾句話，又好像有意無意跟我表明了態度，她就跑回了易修文身邊。

    那日之后，我能感覺到她在躲著我，對上我的視線也會馬上避開。

    早就想到的后果，我該死心。

    高叁那年，他們高考結束后，我獨自坐上了去美國的飛機。去美國這件事，是從茯苓山回來那天就開始籌備的。

    我以為就這樣了，他們相愛，般配，結局必然是美好的。我獨自在美國，也常常會想起在地球那邊的她?？桃獠蝗ヂ撓邓麄?，只有在偶爾深夜，情緒爆發時會忍不住給她發條消息，也就是問問近況，不敢再問些其他的。

    她從未跟我提起過他們分開的事。

    我知道他們分開，還是偶然間翻到國內的一篇報道，上面是易修文和另一個女人的婚訊，已經是幾個月前的消息了。

    我幾乎沒法控制住自己，跑回家的路上我打了電話給葉清，電話那頭的葉清嘆了口氣，和我說了他們發生的一切。一刻也等不了，買了最早的航班就要回國找她。

    好久不見，真的好久不見。她沒怎么變樣，還是我心里的那副樣子，少言少語，有些冷淡。

    我向他們表明了這次回來的立場，我怨易修文，我覺得是他沒好好把握好她，是他沒好好照顧那個女孩。

    我開始有所行動，像是要把上學時沒來得及做的加倍對她做，跟在她身后，賴在她身后，她還沒放下他我自然是知道的，可那又怎么樣？至少這次，我得努力一下。

    后來就發生了那個意外。

    原諒我實在不愿在提起。要真要說的話，大概就是，我毀了她。

    我從來不信命運或者緣分這種虛頭巴腦的東西，后來我有些信了。我和蘇爛大概是真的沒緣分，我命里沒那個好福氣。所以老天給了我們一記重創，讓我徹底斷了念想。

    我將那張照片送給了她，連著這么多年我沒機會對她說出口的情意。

    我知道那個女孩，一定會幫我好好保管。

    …………

    飛機落地，一邊的葉清拱了拱我：“別睡了，到了?！?/br>
    我睜開眼，起飛時是白天，十幾個時辰過后還是白天。我揉了揉發酸的眼睛，起身拿著東西跟在葉清身后下了飛機。

    一個月前易修文來了電話，跟我們說蘇爛生了個大胖小子，這不她剛出月子，葉清就拉著我飛到美國來見見這個還未碰過面的干兒子。他那個興奮程度，簡直比自己得了兒子還要高興。

    說起他來，自從和白玫離婚后，好像變了一個人。要沉穩了許多，不再沒個正經。

    說實話，從一開始我就不看好他和那個白玫。不合適，是真的不合適。

    他們會結婚已經出乎我的意料了，他們離婚倒是在我的意料之內。

    剛離婚的那段日子，他找我喝過幾次酒，跟我說了些他們的事。

    說結婚之后白玫就變了，變得憂心忡忡，老是懷疑他。天天就是因為一些瑣事跟他吵跟他鬧，后來他是真的有點煩了。

    一直沒要孩子也是因為這個。他得承認，不光我們，連他對自己的婚姻也沒有信心。

    這便是最大的問題了。

    他家里不喜歡白玫他是知道的，可是他不知道家里還給白玫那么大的壓力，后來還是蘇爛有意無意的跟他說起這個，就因為他不要孩子。

    他才知道白玫這些年是真的很累，他說是他虧欠她的。

    確實。

    后來他決定要孩子，可這孩子沒保住，連同他們的婚姻，一塊兒沒了。

    他當時已經醉了，撐著頭這樣對我說的：

    “要怎么說我和白玫呢……”他想了一會兒指著我說：“就比如你和蘇爛，你們倆的緣分，就是兩條平行的線，永遠挨不到一起。我和白玫呢，就是兩條橫著斜著亂竄的線，相遇之后，短暫的交過，最后，只會越走越遠……”

    我有些不痛快，又一想，他說的好像沒什么毛病。

    他還跟我說，他們婚姻里還有一個大問題，隱藏的很深的大問題。

    就是程珦。

    這個名字有些陌生，我只在高中時聽蘇爛提起過幾次，再就是這次了。

    他說他一直都知道白玫對程珦的心思，從剛認識她那會兒就知道了。只是她拿不準程珦，程珦是個浪子，半個神仙似的到處飄，沒人能吃的準他。

    到那種程度呢，就是連白玫那種游走花田多年都游刃有余的人都不敢抬手觸碰他。

    后來她遇到了葉清。小浪子，小程珦……又剛剛好是她能觸碰的程度。

    “老子就是個替身，他馬的?！比~清將手里的酒杯拍在桌子上。

    我覺得不是。

    替身只能是一時的，不可能替那么久。我曾經也找過替身，一直呆在一個如她一般的人身邊，卻不是她，這只會讓我更痛苦……

    所以我認為，白玫是真真切切地愛過葉清，葉清也是。只是他們之間隔了太多東西，他們這段婚姻里摻雜了太多東西，最后連說也說不清，只能潦草收場。

    唉……

    快到他們家的時候，遠遠就看見蘇爛和易修文站在門口，手里抱著娃兒，在等我們。

    葉清丟下手里的行李，大張著手臂跑過去：“易拉罐，快讓干爹抱抱！”

    易修文輕輕皺眉：“什么易拉罐？”

    葉清從他手里接過rou乎乎的寶寶，白了他一眼：“你兒子的小名啊，我第一次看他照片的時候就說，怎么這么胖，圓敦敦的，我就想到了易拉罐。欸，你別不認這個名兒啊，當時你老婆可是認證過了的，她也喜歡這個名兒，是吧，蘇爛？”

    好吧，我收回剛才說他正經許多的話。

    我推著他的箱子走過去，看到蘇爛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易修文，點了點頭。

    易拉罐，確實還挺可愛的。

    易修文雖不想給兒子取那么二的小名，可自家老婆喜歡，只能認了。

    我的視線忍不住先落到了蘇爛身上，她胖了一些，皮膚卻更加白了，透著些紅，氣色很好。帶著初為人母的韻味，面容更顯得精致可人。

    我看的有些出神。葉清好像發覺了，將手里的娃塞給我：

    “吶，給你抱抱?！?/br>
    我這才看這小嬰兒。初次見面，他睜著大眼也在看我。好可愛好漂亮的小娃娃。眼睛鼻子像mama，嘴巴像爸爸。

    他們兩的孩子，自然是頂漂亮的。

    就是真的有點胖。

    抱在手里沉甸甸的，臉上rou也不少。倒真像個圓乎乎的易拉罐。

    易修文跟我們說過，就因為寶寶太大，當時蘇爛生他的時候沒少吃苦。

    ……

    壞小子。

    我和葉清會在這里多留幾天，全當度假了。因為蘇爛之后決定在這里定居，易修文就置辦了一個大房子，帶花園泳池的那種，自然也容得下我和葉清兩個人。

    來的第一夜，葉清怎么可能閑的住，他在這里的朋友知道他來了，給他搞個party，吃了晚飯就拉著我一塊兒去。

    呆在國外的那幾年我沒少玩，天天都是醉生夢死的狀態，如今卻不愛這種場合。和葉清打了聲招呼，我就先回去了。

    還不算很晚，家里的燈已經關了大半，只剩著一樓大廳的燈，應該是給我個葉清留得。

    我想是因為有了孩子，連帶著他們兩個的作息都老年化了。

    我回了房間，沒有開燈，走到陽臺抽煙。

    夏末夜里的風微涼，吹在身上很愜意。

    樓下有些動靜，我才想起來我的房間在主臥的上面。

    是易修文，他故意放低了聲音：“睡著了嗎？”

    “嗯?！?/br>
    “我把他抱進去?！?/br>
    “好?！?/br>
    我笑了笑，應是他們一家叁口也在陽臺乘風涼呢。

    “把吸奶器帶出來，又開始脹了?！碧K爛的聲音。

    易修文在屋子里，講了什么我沒聽清。只聽得蘇爛又應了一聲：“不行！”

    “為什么不行？把易拉罐的口糧分我一點怎么了?！币仔尬挠肿吡顺鰜?。

    “你！害不害臊啊。這哪是給你吃的?！?/br>
    “這本就是我獨一份吃的，分他小子一點算是不錯了………我幫你解開?！?/br>
    “別…葉清和思源回來怎么辦？”

    “他們你還不知道嗎？能半夜回來就不錯了?！薄罢娲罅瞬簧??！?/br>
    “唔……嗯……”一聲嬌吟，我夾著煙的指尖抖了抖。

    老天覺得還不夠，非要我撞到人家夫妻間的親密事。

    我自己也覺得不夠，非要留著聽完。

    他們交匯的粗重喘息，蘇爛抑制不住的呻吟，每一下都挨在我心上。

    “在這里還是回房里去？”

    “回房里?！?/br>
    易修文低低笑了一聲：“都當mama了還那么害羞？”

    “誰害羞了！就是……外面風大?！薄斑怼嚼锩嬖倥?/br>
    “沾了我一手?！币仔尬恼f“這里怎么還跟小女孩一樣……”

    蘇爛催促道：“快點快點，抱我進去?！?/br>
    “這么急啊……”他有意逗她“先弄你一次再進去?！?/br>
    “你！”

    “逗你的。得進去拿東西，不能讓你再受一次苦了，易拉罐要了你半條命，我嚇都嚇死了……”

    聲音漸行漸遠，他們回了房里。

    我大口喘著氣，看著前方愣神，一直到指尖的煙燃盡，火星子燙了我的手指，我才反應過來，久久不能平息。

    ……

    他們說的沒錯，葉清半夜能回來就不錯了，他一夜沒回，估計玩嗨了。

    隔天早上，蘇爛見我出現有些驚訝，她原本打算和阿文去超市的，就叫著我一起了。

    超市里人不算多，易修文推車，蘇爛挽著他的手，我和易拉罐跟在他們身后互相取暖。

    易拉罐還挺喜歡我的，老是要我抱著，倒是比他親爸還親，大概他雖小小一只，也能感受到他親爸對他的怨恨。

    蘇爛時不時地往車里塞著東西，易修文會過濾篩查一遍，一些不健康的東西會被他放回去，在最后一包薯片被放回去之后蘇爛有些急眼了，不再勾著他獨自走在前面。

    該添些家用，一個頗為有名的家紡牌子在做展覽，圖案精美，嬰兒大人的都有。易拉罐開始不安分，應該是要mama了，蘇爛笑著從我手里接過，抱著他低頭挑選床單。

    嬰兒用的款式花樣多，各個都很可愛。蘇爛詢問易修文，易修文掃了一眼，隨意指了一個。

    那是女寶用的。蘇爛白了他一眼，重新自己慢慢挑。

    挑到他們床上用的時候他卻認真起來了，否決了一個又一個。蘇爛手里拿著淡藍色的一套，又被他否決。

    “哪里不好了？顏色圖案面料都挺好的?！碧K爛總算忍不住發問。

    見她抱著手酸了，易修文從她手里接過易拉罐：“顏色不好，不稱你的膚色?！?/br>
    蘇爛顧著易拉罐沒注意到他話里曖昧的那層意思，跟在一旁的我倒是聽得真真切切。不知道的還以為故意說給我聽得，我看了他一眼，果然眼神落在我身上。

    嘁，小心眼的家伙。

    和葉清一起呆了半個月，確實好好放松好好玩了一陣。尤其是葉清，幾乎不見他人影，鬼知道他怎么在異國他鄉也有這么多好朋友。易修文不怎么讓他抱易拉罐，說他身上有酒臭味，他只好眼紅地看著我逗易拉罐玩。

    國內還堆著不少事，該回去了。他們夫婦二人送我們到機場。過安檢前我不顧易修文要殺了我的眼神抱了一下蘇爛，聞著她身上的味道，不舍松手。

    “再見了?！蔽艺f。

    蘇爛笑著抬手拍了拍我的背：“嗯，再見了?！?/br>
    葉清察覺到氣氛的沉重和尷尬，抬手拉著易修文將我們四個人抱成一團，引得不少人側目，有點好笑。

    我再次坐上飛機，卻比來時輕松許多。

    身旁的葉清上了飛機還沒起飛呢就開始睡，他這幾天玩的太過了。我笑了一下，轉過頭透過小窗口看天上的云。

    你看，天上的云要散了呢。

    再見了。

    這次，真的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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