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教授跟他是多年的老朋友，一眼就看出林老是真的有點生氣了，連忙給姜漫使眼色，“哎，你個小丫頭，別的也就算了，字畫這些，就不要在老林面前班門弄斧了！”

    “你知不知道我們老林研究了一輩子這個東西，是不是假的，他還會看不出來嗎？”

    說著就伸手去拉她的手腕，“老林啊，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先帶丫頭出去，你等會兒來講兩句?！?/br>
    “等等！”林老卻不贊同，抬手制止他，“我老頭子一把歲數了，是這么聽不得不同意見的人嗎？小丫頭，聽你振振有詞的，那你倒是說說，我這幅畫到底哪里不對，我也來聽聽，是不是我真的看走眼了?！?/br>
    “老林，你跟個小姑娘較勁多沒意思?！比谓淌谑窍胩蛔o她。

    林老搖頭，“要是有人說你的題從一開始就算錯了，論證過程和結果都是錯的，你會不要較真就過去了，還是一定要分辯個明白？”

    “……”任教授一時無語。

    的確是，如果真的是在他的專業領域里的，他一定會跟對方分辯個清楚，絕對不會就這么含糊其辭過去。

    “林老，我無意冒犯，只不過這幅畫，的確是有點問題在的?！逼€很固執，堅持己見。

    任教授也是沒辦法了，打圓場都打不過來，就只能站在一邊看這兩個同樣執著的人在這較真。

    “好，你說說看?！?/br>
    索性把畫攤開放在桌子上，依舊是寶貝的很，叫管家過來幫忙，小心翼翼的平鋪開來，又拿了專門的放大鏡等鑒別工具，看來是跟姜漫較勁上了。

    姜漫走到桌邊，接過他遞來的工具卻并沒有用，而是隨手放在了一邊，站直了身體大概掃視一眼，又彎下腰，湊過去近距離的看了看，又聞了聞。

    看著她的動作，林老微微一笑，那笑容顯然是胸有成竹的。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學了幾手就敢在他老人家面前賣弄了，不管之前老任怎么夸贊，但這丫頭可真的有點浮躁啊。

    “林老，您看這幅畫，雖然線條和造型都比較相似，可以說仿畫的人，還是有一定水準的。只不過人人皆知，徐悲鴻先生的馬，簡直是下筆如有神，無論從神韻和氣勢，都是不可比擬的。這畫紙做了舊，看上去是有些年頭了，不過這個在仿造界并不難。至于林老會覺得他是真的，是因為本身《柳樹立馬圖》本身就是一直被質疑的仿品，而在一眾仿品里，大多都是翻版仿制的，但是……”

    頓了下，她的手指輕輕在畫紙上拂過，沿著那筆描繪出來的線條紋路，“這一幅，是仿畫人臨摹出來的，可能給您了錯覺，讓您覺得是真的？”

    “又或者……”想了想，她直起身說，“您其實一早知道這畫就是假的，只不過不想拆穿，讓您那位朋友沒面子，所以以假作真？”

    “對！肯定是這樣！”一旁聽的云里霧里的任教授連忙說道，這一句他聽懂了，多少給老朋友挽回點面子，“老林，你怎么能這樣！人家欠你人情，拿假畫蒙你，你不拆穿他，還幫他打掩護。這種人，你犯得上嗎？”

    這時候，林老只要就著臺階下也就是了，可他卻雙眸盯著姜漫，擲地有聲，“不，我還是堅持我沒有看走眼。還有，你那個猜測不成立，我這個人沒別的，就是一根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尤其在字畫上面，更不會假的當做真的，真的看成假的?！?/br>
    “這《柳樹立馬圖》，前前后后我看了不下百幅的贗品，就是之前的拍品我也看了，用筆拖沓凝滯，軟弱無力，擦染無法，又臟又黑，讓人一看就很厭煩?？墒悄憧催@幅作品，下筆干凈利落，用筆更是一會兒就，這樣的畫風，這樣的神韻，必然是出自徐先生之手，完全是同出一轍?！?/br>
    生怕姜漫不服氣，又補充了一句，“你要非說是臨摹仿制的，那我只能說，我要親自會一會這個仿制的人，他絕對也是個畫界奇才?！?/br>
    姜漫：“……”

    “怎么，沒話說了吧？其實這些也都是你的分析，并沒有有力的證據來證明這畫是仿品，對不對？”林老覺得自己贏了，很是高興。

    他有著絕對的自信，這么多年了，別的不說，難道真偽都不辨了嗎？

    略思忖了下，姜漫偏了偏頭，“也不是沒有?！?/br>
    接著便伸出手，指向畫作的右下角，“林老且看看，那里是不是有點不太一樣？”

    “？？？”推了推眼鏡，林老直接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放大鏡，湊過去仔細看，“沒有??？”

    “馬蹄那里……”用手指了一下確切的位置，她這么一指，林老就看出來了，嘶了一聲，更往前一點，恨不得趴到桌面上，“怎么會這樣？！”

    看到老朋友反應這么大，任教授也很好奇，伸著腦袋想要看到底是什么。

    只是林老拿著放大鏡都要湊這么近，他在邊上什么都看不到，探了兩下腦袋就放棄了，好奇的問姜漫，“哎，是什么？”

    “也沒什么，就是在馬蹄那里應該是仿作的人做了個小小的記號，有些仿畫的人，事實上自己本身也不喜歡這種臨摹作假，所以就會在不顯眼的位置留下屬于自己的記號，也算是，證明自己畫作的一種方式吧?！?/br>
    “哦，原來是這樣！”恍然大悟，他伸手去拍林老的肩膀，“哎，老林你看見了沒有，真的有記號啊?！?/br>
    直起身來，林老的面色不太好看，撥開他的手也沒回應，而是看向姜漫問道，“這么小的記號，我都幾乎沒看清楚，你是怎么看見的？你是因為這個記號，才這么有信心，我這畫一定是假的？”

    “其實很簡單?！苯柫寺柤?，“您是什么身份，您接觸到看到的，大多都是真品，而我從小迫于生計，往往接觸到的都是贗品，仿品。不瞞您說，靠賣這些仿品贗品，我才能存活到現在?！?/br>
    皺了皺眉，任教授不解的說，“你不是那個姜衡的養女嗎？要靠賣贗品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