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大廠子弟 第167節
戴譽安慰道:“下午我也陪你去找找。找不到就算了,別處肯定也有厲害的焊工,實在不行讓廠里出面去別的廠求助一下?!?/br> * 下午,馮峰帶著戴譽以及廠辦的辦事員小劉再次找去了電車公司家屬院。 剛到家屬院門口,就被收發室門邊坐在藤椅里的大爺攔住了。 “嘿,你們怎么又來了?”大爺開口就是地道的京片子,“哦,這次又帶一新人?” “大爺,我們進去找人的?!瘪T峰討好地笑笑。 大爺語氣不耐煩道:“我都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這邊沒有姓牛的焊工??偼@跑,不是成心礙事兒嘛?!?/br> “是已經退休的,八級焊工?!鞭k事員小劉補充。 “甭管退沒退休,都沒有姓牛的焊工!”大爺口氣挺沖的,“我在這邊快二十年了,大院里的人我全都認識,從沒聽過哪個焊工姓牛的?!?/br> 戴譽將自行車停在收發室門口,從車上下來,翻出煙問:“大爺來一根不?” “您這是啥牌子的煙?我怎么沒見過?”大爺摘下棉線手套,接過一根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我老家那邊的,北京這邊沒得賣?!贝髯u給彼此點上煙,隨口問,“您以前也是工人吧,我看您跟我們廠里的那些工人師傅一樣,隨時帶著手套?!?/br> 大爺將另一只手套也摘下來,甩甩空著的手說:“我剛倒爐灰去了?!?/br> 接收到馮峰的眼神催促,戴譽跟大爺商量:“我們都是京大校辦工廠的工程師,這次是想來請一位八級焊工師傅出山,幫我們廠解決一個技術難題的?!?/br> 大爺點點頭,但仍是不松口:“我們這院兒里真沒有您要找的人。我還能騙你們不成!” “那不能,您沒有必要騙我們?!贝髯u笑道,“我是想跟您打聽點別的事?!?/br> “您先說說吧,看我有沒有那能個兒?!?/br> “時間太久了,我們其實也不確定那位焊工師傅的全名。您能不能幫我們想想,咱廠里還有哪位是八級焊工?” 大爺疑惑問:“你們怎么就跟八級焊工較上勁了?” “廠里有兩條泵類生產線的泵殼廢品率比較高,我們暫時能想到的降低廢品率的辦法就是對報廢的泵殼進行焊補。不過,廠里的焊工師傅都做不了,所以才想找這位退了休的八級工師傅,去我們廠看看有什么補救的措施?!贝髯u耐心解釋道。 大爺事不關己地說:“那么大的工廠,怎么連個能拿得出手的焊工都沒有?還得去別的廠借人……” 聽了他的話,馮峰有些不服氣地反駁:“那種技術難題,別說我們廠的焊工師傅做不了,其他廠的師傅也去看過,照樣束手無策?!?/br> 怕他嘴快將人得罪了,戴譽忙按住他,對大爺笑道:“就因為問題太難了,才不得不找個技術最厲害的師傅!我們廠的一個車間副主任曾是這位師傅的徒弟,據他說這位師傅的技術水平相當厲害?!?/br> 大爺叼著煙,不再吱聲了。 “您幫我們想想,廠里還有哪位師傅是八級焊工?那些報廢品也是國家財產,要是能修理好,不是減少國家的損失嘛?!?/br> “沒有了?!贝鬆敁u搖頭,“八級焊工哪是那么好得的。一個廠里出一個,恨不得供一輩子?!?/br> 戴譽又跟他拉拉雜雜地說了半天廠里報廢泵殼的事。收發室大爺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也不嫌他們煩了。 “行了,老劉。該換班了?!绷硪粋€大爺拎著飯盒溜達過來,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劉大爺從藤椅里起身,與戴譽幾人揮揮手,就背著手晃悠著進了家屬院。 對著新換班的這位收發室大爺,馮峰打聽道:“大爺,咱家屬院里有個姓牛的焊工師傅嗎?” “姓牛的?”大爺想了想,搖頭,“沒有?!?/br> 馮峰嘆口氣,回身推上自行車,對戴譽和小劉說:“看來是真沒這個人,走吧,回去再仔細問問李主任?!?/br> 戴譽卻沒動地方,站在原地想了片刻,對正要進入收發室的大爺問:“劉師傅退休這么長時間了,焊補手藝還能行嘛?” 大爺笑:“那有啥不行的,您別看他整天在我這收發室晃悠,廠里有啥解決不了的難題,還得請他回去指點呢?!?/br> 回頭看向傻愣愣的馮峰和小劉,戴譽搖頭笑道:“走吧,去供銷社買點東西,總不能空手上門請人幫忙?!?/br> 馮峰后反勁兒地問:“不是牛師傅嘛,怎么變成劉師傅了?” “可能是李主任呢了不分吧?!贝髯u好笑道,“這事還挺普遍的。我們宿舍有兩個南方哥們也呢了不分?!?/br> 小劉一拍腦門,哭笑不得地說:“一車間李主任老家確實是南方的,好像是鄂西的?!?/br> 馮峰:“……” “那老頭肯定早知道我們要找的就是他了!還一直裝傻充愣的,就是想看咱們的笑話!”嘀嘀咕咕一通,馮峰又看向戴譽好奇問,“你怎么確定他就是牛師傅的?” “猜的唄。咱廠里的焊工師傅平時也都帶著手套,而且他手背上有不少疤痕,應該是燙傷的?!贝髯u簡單解釋了一句。 小劉去供銷社買了水果和酒回來,三人按照收發室大爺的指示,去了劉師傅家。 劉師傅見到門外的三人,半點不意外,對戴譽點點頭:“您比他們倆聰明一點?!?/br> “主要是您演技太好了,都趕上電影明星了!”戴譽呵呵笑道,“再說,一般人誰能想到姓氏還能被弄錯了?!?/br> 像講笑話似的,將他們鬧的烏龍給劉師傅學了一遍,便直奔正題。 “劉師傅,我們廠的情況您剛才也大致了解了。我是水輪泵項目的副總工,”又轉身指向馮峰,“這是高壓泵項目的總工。您看由我倆來請您出山幫忙,分量夠不夠?您要是嫌我倆太年輕了,我這就回去找我們廠長去?!?/br> “咋的,還要告狀???” “哈哈,不是?!贝髯u失笑,“我們只是來打前站的,我們廠長和總工還在家等著呢。只要找到了人,他們立馬就能過來,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將人請回去?!?/br> 馮峰也笑道:“劉師傅,我們總工說了,只要您能去,就給您一個顧問的頭銜,工資待遇與您在電車公司時一樣?!?/br> “我要那么多錢干嘛,還能指望那點工資攢盒兒錢?”劉師傅輕嗤,“閉了眼那些錢又帶不走!” 戴譽忙慫恿道:“不只是工資的問題。我們廠里有不少年輕的焊工師傅,等待您蒞臨指導工作呢。您要是能從中挑出一兩個天賦不錯的,先不說收徒的事,哪怕只是傳授點皮毛,也能讓大家受益匪淺了。當然了,您要是能有看中的,徒弟隨便挑?!?/br> “最主要的還是能給國家節約資源,省下不少不必要的浪費?!毙⒁哺眠吂?。 劉師傅沒再跟他們打機鋒,拿出一個背包跨上,沒什么表情地說:“走吧?!?/br> “干啥去?”三人齊齊一愣。 “不是去你們廠技術交流嘛。帶路吧!”劉師傅一臉高冷。 沒想到這老爺子辦事這么痛快,戴譽應承一聲,笑道:“一會兒讓我師兄載著您,他騎車最穩了!” 還沒來得及高興的馮峰:“……” 戴譽在路上跟小劉商量,讓他快點騎車,回去通知廠里,好好招待劉師傅。 于是,劉師傅的到來果然受到了廠里的熱烈歡迎。 許廠長和賀總工親自在門口迎接劉師傅,許廠長一口一個“老先生”,面子給得足足的。 不過,劉師傅的性格確實比較各色,對于這些面子功夫并不感冒。進了廠就要求直接去車間看看廢品的情況。 大家巴不得他能盡快給鑄件會診呢,既然人家不在乎這些,他們便干脆省去繁瑣步驟,將人帶去了對方廢品的車間。 劉師傅一看那些廢品的數量,也沒忍住“嚯”了一聲,小聲嘟噥:“這廢品數量可有點多啊?!?/br> 彎下腰去檢查腳邊幾個泵殼的情況,仔細觀察了進半個小時,直到在場眾人腳都快站麻了,他才起身點點頭。 “能修?!眲煾挡敛令~上的汗,“鑄鐵焊補雖然比其他的材料難補,但也不是什么特別難的技術難題了。我十多年前就給電車公司修補過鑄鐵的發動機和電動機?!?/br> 眾人:“……” 誰能想到他們的焊補技術居然可以落后人家十年? 像是沒看到大家的表情,劉師傅繼續說:“這些裂損的部件主要分兩種,一種是在泵殼內部有比較大的裂痕,可以用全部預熱的焊補方法解決。另一種是在泵殼兩端或者表面有一些短小的裂紋,可以用局部預熱法……” 戴譽抬頭環視了一圈,發現圍在前面的,全是他和馮師兄,以及許廠長這類無關人員。遂趕忙招手將廠里那幾個焊工師傅叫過來近距離聽講。 說不準劉師傅能在廠里留多久,最起碼得讓廠里的焊工師傅將泵殼裂紋的修補技術學到手。 劉師傅果然沒讓大家失望,挑選了一個表面有許多裂紋的泵殼,拿起氣焊槍,用他所說的局部預熱法,給大家演示了一遍。 待泵殼溫度逐漸冷卻以后,根本看不出被焊補過的痕跡,整個泵殼與成品泵殼別無二致。 現場傳出工人們鼓掌喝彩的聲音,紛紛喊著劉師傅這樣才是能工巧匠,神乎其技! 接下來的半個月,劉師傅每天都往三系工廠跑,一呆就是一整天,不但解決了大部分問題,還將鑄鐵泵體裂紋的焊補方法傳授給了廠里的幾個年輕焊工。 眼瞅著廢品泵體的事情解決了,管理層們集體松了一口氣。 戴譽也以為水輪泵的生產應該不是問題了,樣機送去水利研究院,生產成本也隨著廢品率一起降低了,完全可以直接對研究院報價。 誰知好日子沒過幾天,三車間的錢主任又在一天下午找到了戴譽。 “水輪機的葉輪廢品率一直沒有降低,而且葉輪不是焊補能修補好的。主要是發現鑄件內部有縮孔和氣孔。不改善工藝的話,葉輪的廢品率就一直降不下來?!?/br> 戴譽:“……” 早知道他們廠的工藝菜成這樣,他還費勁巴拉地給廠里爭取啥,還不如讓其他機械廠生產呢。學校里還有一堆事,他總不能一直在這邊當救火隊員。 這樣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啥時候能是個頭? * 雖然葉輪的廢品率問題沒解決,但這又不是一兩天能辦好的事,他還得正常過日子吶。 禮拜六跟夏露回什剎海,剛進外公家的四合院,就被小姨逮個正著。 “明天機床廠舉辦聯誼舞會,溫柏林邀請我去參加,你們跟我一起去吧!” 夏露不想去當電燈泡,便婉拒道:“我明天還得翻譯資料呢,不打算出門了?!?/br> 同樣拒絕的話溜到嘴邊,卻見到小姨對著他們擠眉弄眼,戴譽只好改口道:“去玩玩也行,勞逸結合,放松一下心情嘛?!?/br> 回頭瞅一眼拿著大蔥重新回灶間做飯的老娘,何娟拍拍胸口,嘆道:“幸虧你們回來了,要是沒有你們陪著我去那舞會,你們外婆肯定不會讓我單獨去的……” 戴譽:“……” 快三十歲了還沒找到對象,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她也是擔心你嘛?!毕穆栋参康?,“再說,外婆還是對他離婚的原因心存芥蒂的?!?/br> “哎呀,他當時那么說完全就是給自己找面子,哪是因為沒時間陪伴,前妻才跟他離婚。那段時間他們全廠的技術人員都是全天堅守崗位的,別人都沒離婚,咋就他離了呢?”何娟神秘兮兮地說,“他早就私下里跟我說了,他前妻在那之前就已經在外面有人了!” 戴譽:“……” 連這都能交代,看來兩人真是要好事將近了。 “小姨,那個聯誼舞會,除了跳舞有沒有別的節目??!我不會跳交誼舞?!贝髯u岔開話題,又扭頭看向夏露問,“你會不?” “會啊?!毕穆独硭斎坏攸c頭。 戴譽的雷達瞬間開啟,警惕地問:“你什么時候學的?跟誰學的?男的女的?舞伴是哪個?” “……”夏露輕嗤道,“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我的事情可都事無巨細地向你交代了,連幾歲開始不尿炕都說了,你咋還掖著藏著呢?”戴譽不滿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