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大廠子弟 第55節
“嗐,我這不是怕你到時候露餡嘛!教你怎么應對呢!”戴譽訕訕地摸摸鼻子。 夏露哼笑一聲,心道,我才不用你教! 看著戴譽又抓耳撓腮地說出許多好話,夏露終于沒再抻著拒絕他,點頭答應:“孟姝姐要是真的問過來,我會掂量著回答的?!?/br> 戴譽總算完成這樁心事,剛松一口氣,卻聽夏露又問:“你還想當報幕員嗎?要是想當,我也能想辦法讓你當上!” 原本以為她只是在開玩笑,剛想順勢調侃她不懂事,搞潛規則怎么能不提條件呢。 抬頭卻撞上了對方認真詢問的眸子。 徹底啞火。 戴譽:“……” 并不想,但是不敢說。 “不不不,不用麻煩了,當不當那個報幕員都無所謂!反正我也沒時間,還要組織掃盲班的合唱呢!忙得很!”戴譽連連擺手。 他不想再繼續這個危險的話題,視線四下一掃,看到了許廠長和李敘二人打了飯在找座位。 戴譽距離他們挺近,又正好與許廠長對上視線,便客氣招呼:“廠長和李秘書今天加班吶?” “嗯,晚上要下車間去?!崩蠲貢I導回答。 眼見這二位似是想來他們這桌坐,戴譽忙看向夏露征求意見。 若是夏露不想與其他人坐在一起,他還得想辦法將人隔開。 看到對方詢問的眼神,夏露默契地讀懂了其中含義,暗暗點了一下頭。 得到肯定的答復,戴譽主動起身招呼二人:“廠長,你們來這坐吧,我這邊有空位呢!” 許廠長因著上次實名舉報的事情,對戴譽印象還挺深的。尤其后來聽小李回來說了在戴家搜查的經過,直覺戴譽并不是全然清白無辜的。不過既然能將事情處理干凈全身而退,說明這小子有幾分本事,還是十分機警謹慎的。 將飯盒放到餐桌上,許廠長沒有了上次在辦公室見面時的嚴肅,看一眼夏露,笑著打趣道:“我們坐在這里不影響你們年輕人聊天嗎?” 戴譽笑:“嗐,我們聊的也都是工作的事,廠長您別客氣快坐吧!” “哦,這位同志看著有點眼生,可不像是咱們廠里的職工!”許廠長能認出廠里所有的工人和職工,想糊弄他可不容易。 “還是您眼力強!”戴譽豎個大拇指,“這位同志確實不是咱們廠的,是我給掃盲班合唱團請來的伴奏老師,平時幫我組織一下合唱排練?!?/br> 早已停下進食動作的夏露,察覺許廠長看向自己的視線,淺笑了一下,自我介紹道:“許廠長您好,我叫夏露。不是什么老師,只是機械廠高中的高三學生,老師沒時間過來排練的時候,我來幫他代班的?!?/br> 許廠長坐下咬了一口饅頭,點點戴譽,笑道:“還是人家女同志實在,不像這小子虛頭巴腦的!” 夏露忙幫戴譽解釋:“戴譽同志是給我面子。我太年輕了,他怕掃盲班的學員們不信服我,所以一直在班里稱呼我夏老師?!?/br> 許廠長頷首,見他們一直提起掃盲班,就順勢關心了一下掃盲班的教學情況。 戴譽猜測許廠長也許對婦聯組織的這次掃盲不怎么關注。畢竟開班以來,除了楊副廠長和許主席兩個女領導經常來班里,強調婦女掃盲的重要性,其他男領導一個都沒來掃盲班看過。 不知是為了與婦女們避嫌,還是真就是不重視。 戴譽挑著幾個婦女掃盲的重點簡單介紹一下,又說了一下目前的學習進度。 直到說起讓掃盲班婦女組成合唱團去機械廠參加廠慶演出,才將將引起他的一些興趣。 見狀,戴譽話鋒一轉道:“我們這次掃盲,實際上并不是只有婦女同志參加。個別極有上進心,學習意愿強烈的男同志,也是可以旁聽的。比如包裝車間的牛洪彪牛主任,就一直隨著那些婦女同志們共同上課?!?/br> “哦?老牛居然會跟著一群婦女學認字?”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哈哈,牛主任不但跟著她們學認字,這次還要擔任我們合唱團的領唱呢!另外他還幫忙管理班里的紀律,他來了以后,我們這些負責教學的老師都輕松不少?!贝髯u笑道,“牛主任對于工人的管理很有心得,好像是部隊里的管理方法?!?/br> “是的。當初他在戰場上瞎了一只眼睛,復原以后好多工作做不了,我就把他要到了廠里當生產組長?!痹S廠長回憶道,“那會兒他還不樂意來呢,說是不會管工人生產。我就告訴他,當初在部隊里怎么管手下的大頭兵,如今就怎么管廠里的工人。我剛開始還不會當廠長呢,這不是也當下來了嘛!” 李秘書給領導捧場:“咱們廠里有不少軍人轉業的工友,如今都工作得很不錯?!?/br> 被他這么一提,許廠長突然若有所思地看向戴譽:“今天省日報的國慶特刊版面上,有一篇咱們廠的投稿,就是小戴你寫的吧?那片文章我看過了,寫得不錯?!艘鄄煌噬?,轉崗不轉志’這句話寫得尤其好!很能說出我們這些退役軍人的心聲?!?/br> 戴譽難得謙虛地擺手,不敢領功勞。 “老牛那個人,就是脾氣倔嘴臭,干活屬他干得最多,榮譽卻沒得幾個。在這一點上,我也是有一定責任的?!痹S廠長為了班子團結,照顧趙副廠長的面子,一直沒有插手干預過老牛的事情。 “別人都不敢替老牛說話,只有你敢將他的事跡報道出來!我要對你的勇敢提出表揚,也要替老牛對你說一聲感謝!”許廠長拍了拍戴譽的手臂。 這許廠長果然與牛洪彪關系不一般,居然是可以替人家表達感謝的交情! 戴譽汗顏道:“廠長,這本來就是我的分內工作。您能表揚我,就已經是對我工作的肯定了,若說感謝就太言重了!” 說著又望向一旁邊吃飯邊聽兩人談話的李敘,誠懇道:“要說感謝,我還得謝謝您和李秘書呢。上次我被人舉報投機倒把,要不是您為人公正,沒有偏聽偏信,還為了保護我,讓李秘書跟我一起回家,給我壯膽。我哪能這么順利地脫身?我后來都打聽過了,那個工商小組的人,少有空手而歸的時候,像這樣輕易地放過我,肯定還是看了廠里和廠長的面子!” 許廠長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若有所指道:“我看你膽子大得很,用不著我給你壯膽!” 戴譽打著哈哈:“要的要的!” 見許廠長心情不錯,戴譽打蛇隨棍上,咧嘴笑道:“廠長,既然您說我膽子大,那我就壯著膽子跟您提個請求行不?” 許廠長用饅頭蘸著菜湯,老神在在地說:“你說來我先聽聽!” “就還是我們掃盲班的事,婦女同志不是要去參加演出了嘛,機械廠那邊演出是會獎勵豬rou的,您看咱們廠里這邊,是不是也能適當地激勵一下同志們??!” 他之前向大家承諾過,會在工會替她們爭取福利。不過他的申請報告交上去有些日子了,卻一直沒能批下來,聽說是幾個廠長持有不同意見,覺得不能開這個口子。 李敘湊到許廠長耳邊將之前的情況說了,廠長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只道之后會關注的。 戴譽注意到夏露其實已經吃不下那半盒剩飯了,卻還在勉強硬塞呢。 生怕把她撐壞了。 他出言阻止道:“夏老師,時間有點來不及了,要不剩下的飯你帶回去吃吧。咱們先去掃盲班排練了?!?/br> 許廠長聽了,只批評他:“你這個小戴同志,急什么?女同志吃飯慢,你讓人家把飯吃完嘛!” 夏露忙道:“沒關系,我吃飽了!時間不早,許廠長我們先去排練了!” 收拾了飯盒,便與許廠長二人道別。 戴譽提著裝手風琴的背包,走在她身邊。 出了食堂,夏露拿著自己剩下的那半盒飯有些為難,這飯盒她怎么帶回家去啊。 戴譽見她似乎真打算把飯盒裝包里帶回去,嗤笑道:“你是不是傻!吃不下還硬吃,我打那些飯本來就是兩人份的,我還沒吃飽呢,一會兒排練完正好加餐了!” 聽說他又要吃自己的剩飯,夏露頗覺不好意思,但是不用把飯盒帶回家去,她也舒了一口氣。 遂不再糾結,隨便起個話題,問起了他在省日報上發表文章的事。 與此同時,濱江機械廠的副廠長辦公室里,有人也在關注戴譽的這篇文章。 夏啟航向來有下班前看剪報的習慣。 侯秘書將剪報本送進來,放在辦公桌上卻一直等在原地沒離開。 從圖紙堆里抬起頭來,夏啟航問:“還有事?” 侯秘書點點頭,輕聲說:“領導,今天省日報上的一篇文章您可以重點關注一下。我放在剪報的第一頁了?!?/br> 隨手翻開剪報本,第一頁赫然是一篇題為《退伍不退奮進志,轉崗不轉報國心》的文章。 記錄的是一個退役軍人轉業后的先進事跡,夏啟航不知秘書讓自己特別關注是什么用意。 “您看撰稿人署名!”侯秘書提醒。 夏啟航找回去,半晌才抬眸詫異問:“這是那個戴譽嗎?” “應該是的,我打聽了,他現在確實在啤酒廠上班?!?/br> * 戴譽還不知道,自己又被夏廠長盯上了。 他現在心情不錯,正跟掃盲班的嬸子大娘們一起瞎樂呵,等著上臺演出呢! 國慶暨濱江機械廠建廠十周年廠慶演出,被安排在了十月一日這一天。 除了安全保衛部門,以及一些機器儀表等不能脫離崗位的值班工人,有點時間和門路的,都擠進了機械廠這間最大的禮堂。 這是機械廠建廠十年以來,第一次舉辦廠慶演出,所有工人們心里都頗覺期待和自豪。 尤其像戴立軍這樣的老工人們,他們參與建廠,陪伴機械廠一路發展壯大,看著它一點點從一個修理廠快速演變成如今的萬人大廠。 那激動之情簡直溢于言表! 為了出席今天的廠慶演出,戴立軍和戴大哥甚至特意去理發鋪剃了頭修了面,還跑去澡堂子搓了澡…… 此時,戴立軍正穿著一身全新的藍色滌卡工裝,胸前別著黨徽和先進工作者獎章。摻著老娘領著媳婦,紅光滿面地被工會的同志領去了前排坐席。 戴譽提前跟工會的人要了幾個位置,將戴大嫂和幾個孩子安排在比較靠后的座位坐下。其他身強體壯的,都在禮堂后方的人堆里擠著呢。 將家人安頓好,眼見演出快開始了,戴譽打聲招呼就去了后臺。 后臺沒比外面好多少,也是鬧鬧哄哄的。 啤酒廠這次選送的節目,只有一個舞蹈和掃盲班的合唱被選上了,這會兒兩組節目的演員正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聊天呢。 戴譽進來以后,一眼便從亂糟糟的人群里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掃盲班成員們的服裝很好認,一水兒的藍灰色背帶裙加白襯衫。 這是確定節目被選上以后,戴譽特意請吳科長找關系,從省話劇團借出來的演出服裝。 平日里灰頭土臉的女工們,穿上統一的演出服裝,涂上紅嘴唇,發型梳得整整齊齊,連胖嬸這樣的中年婦女看起來都眉清目秀了許多。 戴譽陪著大家一起在后臺等待演出,沒多久就見郭憲勇匆匆忙忙地找了過來。 “小戴!咱們廠合唱節目的順序被調整了?!闭Z氣十分著急。 “什么情況?你慢慢說!” 也許是他之前告的那番叼狀起了作用,許晴并沒有如她所說的,被內定為本次演出的女報幕員,卻是被孟姝頂替了。 而作為除了戴譽以外,最英俊的男報幕員候選人,郭憲勇理所當然地被孟姝欽點為自己的搭檔。 “原本合唱應該是在第十二個出場的,但是我剛剛收到通知,你們被改成第六個了?!惫鶓椨录奔钡?。 戴譽蹙著眉頭問:“這是誰定的?我不是跟工會的人說了嗎,把我們和吳老師他們那個節目隔得遠一些!現在還能改過來嗎?” “好像是一個姓許的干事負責編制節目單?,F在已經改不了了,新節目單印好后,已經發到臺下領導手里?!惫鶓椨掠行n心。 合唱節目若是發揮不好,丟臉的可是他們整個啤酒廠! 戴譽心知肯定是許晴聽說了自己跟工會提的要求,故意給自己搗鬼。 片刻功夫,他重新安定下來,安撫地拍拍對方肩膀,輕松道:“沒事,機械廠高中的那個合唱是第四個出場,即便我們是在第六個,中間也還有一個節目的休息時間。只好讓吳老師辛苦一點,連著上兩個節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