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 第179節
暮哥兒的哭聲從院內傳了出來。 一聲聲響亮著,撕裂著人心。 俞姝的心口疼得厲害,可她回去,便是被拘起來的命運。 距離飲下慶功毒酒的巳正二刻越來越近了。 她不僅不能被關押起來,她還必須逃出這里! 為哥哥示警! 但崖苑處處都安排了詹府的侍衛。 俞姝攥緊了手,尋到了柴房。 一把火扔進了草堆之中。 火燒了起來,又在崖上的大風里,順著風向竄上了好幾間房屋。 崖苑在一瞬間亂了起來。 “走水了!” “走水了!” 暮哥兒居住的院子在上風口,風不會將火吹過去,只是將小兒的哭聲一陣陣吹過來。 俞姝心如刀割,火光灼了眼睛,在火光與淚光里,一轉頭,趁亂向外跑去。 她終究是錯了,不該輕信什么招安的謊言。 這所有的錯,都讓她一個人來承擔吧! * 崖苑起了火,火在風中竄上了天。 五爺在橋頭鎮守,看到那火直覺不對。 他立刻讓人去問,很快得了回稟。 “五爺!崖苑不知怎么起火了!火勢頗大!” 五爺一愣,“人呢?都怎么樣?!” 下面的人卻道,“老夫人夫人和哥兒都沒事,只是……” 男人眼皮一跳,瞬間瞪了起來。 “只是什么?!韓姨娘呢?!” “回五爺,韓姨娘她……韓姨娘找不到了?!” 男人在這一瞬幾乎呼吸一滯。 他立刻安排了人手,繼續留守此地。 而他自己飛身上馬,帶著人手直奔崖苑而去。 …… 光亮刺眼,俞姝抽出紗巾系在眼上。 她想去給哥哥傳信,趕在巳正二刻之前,攔下那慶功的毒酒! 可是,到處都是朝廷的兵馬,到處都是敵人,她沒辦法從橋頭跑過去,反而在追兵的圍堵下,一路向湖泊頂上跑過去! 崖上風大的驚人,她逆風一路向上而去。 風在山林間橫行,裹得她幾乎邁不動腳步。 她被腳下樹叢枝蔓險些絆倒,又被荊棘細刺割破了衣衫。 她遮掩著自己見不得光的眼睛,跌跌撞撞。 逆風跑上崖頂的時候,崖頂飛沙走石,人仿佛真的站不住了,只要走到崖邊就會被吹落一般。 可她還是站了過去。 她必須給哥哥示警,必須在巳正二刻之前,攔下那毒酒。 日頭越升越高了,距離巳正二刻,只還有須臾的工夫。 俞姝幾乎能看到慶功的喜炮都被搬了出來。 都以為那是喜炮,就如同沒人會留意那慶功的酒一樣。 誰能想到這一切,都是謊言呢?! 斬殺她五族是真,以封林之死來迷惑是假! 鏟除異己是真,共謀普天太平是假! 還有那位五爺…… 忠君愛國是真,柔情蜜意都是假吧…… 俞姝忽然笑了起來。 腳下湖泊飛石滾落,她將滿腔的憤恨,盡數大喊出來。 “哥哥!不要招安!哥哥!快走!” 可是聲音被山風所卷,淹沒在崖下滾滾往水之中。 她的力量,多么微不足道。 她只看到仿佛是封林,在喊聲里朝她看了過來??伤俸笆裁?,再如何揮動手臂,封林都讀不懂她的意思。 招安的最后階段了,他們怎么能想到此時,酒里有毒,要立刻撤離呢? 俞姝停下了動作。 他們能看得見她,或許,已經夠了…… 在喊聲之中,官兵圍上了湖泊。 五爺縱馬飛奔而來,看到俞姝人就站在崖邊的一瞬,心膽幾乎碎裂。 “阿姝!在那里做什么?!快下來!” 俞姝在這一聲急喚中,轉頭向他看了過去。 男人還是平日里的模樣,可她瞧著,眼中起了霧水。 “定國公詹五爺……你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嗎?” 她第一次這般叫他,她從白紗里看到男人驚疑地搖頭。 “阿姝,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說他不知道。 俞姝淺淡地笑了笑,看向他披著朝廷的戰甲,騎著朝廷的戰馬,身后跟著的,是朝廷數以百萬盡在他掌握之中的兵馬。 這些,她眼睛不好的時候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為什么眼睛一天比一天好了,卻看不見了? 她怎么忘了,他是朝廷第一忠臣??! 在他們進京那天,就討論過這個問題。 若有一日被定國公詹司柏說捉,他會如何? 她的答案,她忘了嗎? 他會代表朝廷,毫不留情地殺了他們這些叛軍,不是嗎?! “你真不知道?”她問他。 “你不是朝廷的第一忠臣嗎?不是一直都想剿滅反賊,成就趙氏王朝的太平盛世嗎?今日假意招降我兄長,實則害他性命,你收攏兵權,就要如愿以償了吧?!” 她一口氣問了出來,崖上的風將聲音吹到變形。 五爺在聽見這句話時,整個人怔住了 “阿姝你在說什么?!” 話沒說完,俞姝身后有大石禁不住風吹,在一息之間砰然滾落。 而崖邊的人在這石頭滾落之中,非但沒有離開,反而向崖邊又走了一步。 五爺心肝顫抖起來,他急了起來,想上前去,卻又不敢貿然上前。 崖邊的風幾乎要將纖瘦的人吹落。 而他只能在風中求她。 男人指尖發顫,聲音嘶?。?/br> “阿姝你別動!別再靠近崖邊了!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下來,我們好好說說話,行嗎?!” 俞姝不懂,他怎么能把哄騙的話說得如此悲切? 然而她不會再輕易相信一個人了。 她跟他緩緩地搖了頭,風將她吹得翩然欲飛。 “何必再騙我?你一心都是為了你的朝廷,而我是朝廷容不下的反賊,不是嗎?” 男人看著她邊說邊往崖邊走,幾乎露出了哭腔。 “不是!不是!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姝你下來,我們說清楚不行嗎?!” 顫抖的聲音里,俞姝看向他的眼睛。 他說得那么真切,誰會相信他說得是假的? 她心下一抽一抽的痛起來。 她其實亦不相信,可她沒有時間去分辨了…… 假的也好,真的也罷,都已經不重要。 巳正二刻就要到了! 思緒剛落,對岸慶功的喜炮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