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 第19節
文澤也向外瞧了一眼,但什么都沒瞧見。 他又轉回來瞧自家五爺。 五爺清了一下嗓子,剛要說什么,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詹司柏向外看去,一個清瘦的身影比平日晚了些時候,終是來了。 他在看見那人的瞬間,默默提了一口氣。 第11章 深水軒正房。 五爺在他的妾進門之后,也從書房走了出來。 文澤和姜蒲都退下了,廊下沒有人,只有夾著雨絲的風吹動著門簾。 他腳步在門前的燈下略躊躇了一番,才撩了簾子進了門去。 妾的耳朵很靈,聽見他來了,便轉過身跟他行禮。 她今日穿了水綠色配竹青色的襖裙,整個人瞧起來素淡得很。 自然也就沒有任何逾矩了。 昨日,她行禮時,他記得她難得開口道了一句“五爺回來了”,但今日仿佛又回到了從前與他全然不相熟的樣子,靜默地行禮,垂著眸子立在遠處。 她眸光冷清地散著,襯得細挺的鼻和小巧的下巴,都多了些許冷淡感。 詹司柏想開口說什么,又不知道如何說,只能道了一句。 “不必多禮?!?/br> 這話說完,他瞧著她似是淡淡地笑了笑。 但那笑意轉瞬即逝,饒是如此,詹司柏似乎也瞧出幾分諷意來。 他的規矩重的厲害,兩次三番地以規矩壓她,怎好叫她“不必多禮”? 念及此,詹司柏越發不知道說什么了。 他背著手進了內室,走到窗邊腳下微頓,在距她不足半丈的地方,又抬眼看了她一眼。 然而她卻在他這眼里,向后退開半步,與他拉開了更多距離。 她仍舊垂著頭,規矩得不像話。 詹司柏頭疼了一下,想到昨日呵斥的言語,心下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猶豫了一下終是開了口。 “你……不想解釋一下?” 他說這話的時候,忍不住打量了她。 她生的極好,眉目清秀靈動,不似尋常女兒家一般嬌柔,倒是隱有幾分倔強的英氣在。 果然,他聽她嗓音涼涼的開了口。 “婢妾犯了五爺的規矩,沒什么好解釋的?!?/br> 這話一出,房中又靜了下來,寒山月的涼氣直往那五爺的太陽xue鉆。 五爺輕嘆,“或者你有什么懷疑,覺得不對的,也可以告訴我?!?/br> 他說了這話,他的妾卻笑了。 那笑淡的不行,她道,“婢妾眼盲,一時沒什么懷疑,若是有,之后自會稟告夫人?!?/br> 換言之,是絕不會尋你五爺做主的。 五爺語塞了,那種說不出的感覺,濃郁了幾分。 雖然曉得她看不見,可還是莫名地錯開了她的“目光”。 只是他微微動身的時候,腰間的玉帶碰到了案臺。 玉帶磕碰發出了細微的脆響。 他在這一聲里,看到自己的妾,緩緩地解開了衣帶。 她瞧不見,聽到他玉帶磕碰案臺的聲音,便誤會了。 詹司柏微頓,微頓之間,她已經自顧自地解開了上襦。 似是沒聽見他接下來的動靜,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五爺在這一“眼”里,也只能解了自己的衣裳。 今日的帷帳冷清的不像話。 詹司柏在她閉起雙眼的疏離中,莫名輕柔了幾分,一如窗外不疾不徐的雨,緩慢溫柔地下著。 只是這雨下得再柔和,也不是和暖醉人的春風。 俞姝被這雨水淋得透透的,她多想找個避雨的地方,可她哪也去不了。 偏那雨自顧自地糾纏著她,還以為自己溫柔得不行,卻不曾想,被雨攏住的人早已渾身輕顫。 俞姝閉起的雙眼溢出了水珠,她止不住睜開了眼睛。 她“看”向他,兩條清秀的細眉在迷蒙的雙眼上糾纏了起來。 似是在求雨不要再這樣磨下去了。 還不如一陣風刮來,讓這雨來的更猛烈些,早早雨過天晴比較好。 那雙看不見的眉眼這般乞求,只求得人心顫。 雨終于不再溫和地下了。 下一息,疾風暴雨朝著俞姝撲面而來。 …… 半晌,冷清的帷帳總算溫暖清潤了起來。 俞姝強撐著自己,抬起發軟發酸的手臂去拿衣裳。 但衣裳不小心被她碰落在了地上。 她只能俯身去地上尋。 但她還沒碰到地板,就感覺身邊溫風一動,那落在地上的衣裳,被人穩穩放進了她手里。 俞姝怔了怔。 她忍不住抬頭去“看”他。 不知道他今日是怎么了,如此地不“規矩”? 她此時的疑慮幾乎大寫在了她揚起的臉上,連錦被滑落都沒意識到。 詹司柏清一下嗓子,替她拉了一下錦被,掩住她露出的雪白肩頭。 俞姝這才意識到不妥,連忙拿衣裳穿了起來。 男人卻在這時開了口。 “是我的不是?!?/br> 他突然道了歉。 “京城封鎖幾日,卻還是讓亂賊逃了,我火氣委實大了些,錯怪到了你身上?!?/br> 俞姝在這道歉之語中,著實頓了一會。 她起初是驚訝于,權傾朝野如定國公,規矩深重似詹五爺,竟然會給一個小妾道歉么? 但她后面顧不得這么多了—— 他親口說,她哥哥逃走了! 俞姝忍著激動的心情,連呼吸都微促了幾分。 男人并未發覺,只是嘆氣穿著衣裳。 他越是無奈郁悶,俞姝越是輕快愉悅。 她哥哥逃出了京城,便意味著不久之后就要回來尋她。 而這定國公府也困不了多久了,哪怕這男人每天都拿規矩壓他,朝她發脾氣發火,她也無所謂。 她心下揚了起來,難得有耐心地,說了兩句場面話給他聽。 “五爺不必如此,放走賊人也不是五爺之過,無需過于自責?!?/br> 她難得多說了兩句。 男人看了看她。 旁人也說了這話,他為感覺如何,但眼下聽到她的溫言細語,心下莫名就和緩不少。 他放柔了聲音,順著她道。 “也是,那俞厲重了我穿肩而過的箭,能否活命尚不一定?!?/br> 他淡聲說了這么一句,又繼續穿衣。 只是他并沒注意自己的妾,難得的一點笑意,在聽到他解釋的一瞬,生生凝在了臉上。 “什么?!” 五爺穿衣的手一頓,還以為她沒聽清,又跟她重復了一遍。 “俞厲雖然逃了,但被我一箭穿肩,釘在了地上,未必能活命了?!?/br> 這次他說得格外清晰,俞姝甚至能想到那場面。 她在錦被下的手緊緊攥了起來。 他這般陰郁兩天,她還以為她哥哥順利脫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