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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后來他偶爾也會說一些違心的話讓林云思愉快一點。 畢竟日后他們還要做幾百年的師徒,若是他太顧著自己也不好。 但對殷玉離,又不一樣了,沈庭雪對殷玉離是愧疚更多,覺得自己承諾不取血的事情沒有做到,所以有些補償的心態在里面。 可他也并不想因為這個就去違心的哄著殷玉離。 畢竟,他們終歸不是一路人。 “啾啾啾!”一陣清亮的叫聲忽然把沈庭雪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沈庭雪扭頭一看,就發現小鸞鳥正叼著一顆練實,蹦蹦跳跳地走到了他面前。 撲一聲,小鸞鳥把練實吐出來,然后眼巴巴地看著他。 沈庭雪怔了一瞬,心頭微微柔軟了下來,莞爾道:“我沒有不開心,這個你自己留著吃吧?!?/br> 小鸞鳥:“啾?” 沈庭雪繼續耐心地解釋道:“我真的不吃這個,你不用擔心我的?!?/br> 小鸞鳥這才晃了晃毛絨絨的身軀,走到沈庭雪面前,把那顆練實嗷嗚一口吞掉了。 沈庭雪見狀,微微一笑,就伸手輕輕地替小鸞鳥順毛。 一人一鳥,分外和諧,倒是一下子就讓沈庭雪忘了自己方才糾結的那些事。 屋外,一雙幽紫色的眸子靜靜看著這一幕,眸光不自覺沉了沉。 緊接著,一襲黑衣便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 殷玉離又來到了一線天,此刻天際有濃云卷動,潑墨一般陰沉沉地壓了下來,大風呼嘯著自一線天中穿過,吹得殷玉離長發飄舞,衣袂卷蕩。 這是山雨欲來的征兆。 殷玉離這時掌中靜靜攥著那枚從外門弟子處偷來的傳訊玉牌,心緒如同那烏云一般,翻涌不息。 知道沈庭雪可能是真好人這件事,比殷玉離認定沈庭雪就是偽君子這件事還要難以接受。 殷玉離很自負,也很聰明,他最擅長的就是看透人心,并加以利用。 但那也是因為他生在皇室,身邊就沒有純良之人,在這種勾心斗角的惡劣環境中鍛煉出來了。 而殷玉離也從不相信這世上有真正單純的好人。 可現在……他好像遇到了一個。 尤其是在他明明覺得可以拿捏沈庭雪的時候,他忽然發覺沈庭雪很可能是最難拿捏的那種人。 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讓殷玉離四肢百骸都鉆出一種不對勁的錯覺,哪里都不舒服。 眉頭蹙了蹙,殷玉離臉色愈發陰沉。 而就在這時,他掌中的傳訊玉牌亮了起來。 殷玉離回過神來,微微瞇了瞇眼,便握住了玉牌,去感應里面的傳訊內容了。 片刻之后,殷玉離倏然睜開眼,眸中透出一絲凜冽的冷光。 傳訊玉牌中說:你要盡快找到太上宗護山大陣的漏洞,否則等宮倦他們回來,舅舅可就沒辦法救你出去了。請來的那些殺手也不是吃素的,每日開銷巨大,你萬不可掉以輕心。 半晌,殷玉離冷笑一聲,面無表情把傳訊玉牌中的內容再讀了一遍,然后他就淡淡傳了三個字過去。 ——知道了。 將這三個字傳過去之后,殷玉離似乎有些不勝其煩,收起了玉牌就轉身想要離開。 卻沒想到他剛轉身,那傳訊玉牌又亮了起來。 殷玉離神情一冷,再次拿出了玉牌。 而這一次,傳訊玉牌中的語氣就沒那么好了。 ——你是不是覺得舅舅救你是應該的?去了這么多日都一點動靜也沒有,你是真的不想替你母親報仇了么?還是說,你想一輩子都留在太上宗,給人當血奴! 讀著傳訊玉牌中的內容,殷玉離不自覺地扯了一下唇角,末了,他漫不經心地握住傳訊玉牌,便回過去了一句略帶安撫的話。 ——現在他們盯我盯得很緊,動手太難。我也沒辦法。 少頃,傳訊玉牌又亮了起來,這一次傳過來的話又立刻變得柔和了許多,還帶了幾分安撫的意味。 ——是么?那你還是自己小心些,不過還是要盡快行動,若是缺什么,告訴舅舅就好。那個沈庭雪據說十分心軟,你不如試試從他那邊下手? 看著傳訊玉牌中最后的那一句話,殷玉離沉默了許久,然后他就回復了過去。 ——有人叫我,改日我再找舅舅。 這一次,傳訊玉牌再沒有亮起來過。 殷玉離等了好一會,等到天上的烏云中開始落下細密的雨絲,那傳訊玉牌還是宛如死了一半,沒有閃出一絲光。 半晌,他仰起頭,任由空中那綿密如針的雨落在臉上,順著玉白色的肌膚淌下來,瞬間濕透了衣衫,無聲地笑了。 雖然他心里清楚這就是互相利用而已,但這種過于敷衍的虛情假意也還是讓他覺得惡心。 很惡心。 · 嘀嗒,嘀嗒,有水滴落在光滑的漢白玉地磚上,發出空靈的響聲。 殷玉離的呼吸,微微有些粗重。 沈庭雪本來已經靠在輪椅上,快要睡著了,聽到這一陣細微的響動,他又不自覺睜開眼。 然后沈庭雪便看到渾身濕透的殷玉離狼狽不堪地靜靜站在門前,垂著眼,濕漉漉的長發遮住了他泛著一絲蒼白的清瘦側臉,大門的陰影罩住了他一半的身軀,冰涼的雨水流滿了他的面孔,甚至順著他的指尖,一滴滴滑落下來,砸在地上,積成一灘小小的水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