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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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忙碌的守護神阿瑞斯不可能天天來當城邦的裁判。有時候公民們甚至能夠為掉落在別人土地上的羊毛歸誰所有這些小事吵一天。 王室成員一般也不干預審判。于是最終裁決權還是在五位陪審官手里。 也不知五個人抽的什么風。方澄穆屁股沒坐熱幾人就投票:底下的公民冒犯執政官,我們一致裁定他有罪。 第24章 潘達羅斯從小蓬萊泅水回到特洛伊,依舊能當將軍。必定有他的本事。 他的本事就是賄賂。尤其賄賂陪審團的法官。 久而久之,當上陪審團就能獲得一大筆來自潘達羅斯的資助,反倒成為人們爭當陪審法官的動力。 所有的法官都向著潘達羅斯。他連法庭就不必上,人證都不需要當,法官們就定了方澄穆的罪。 坐在最中間,年紀最長的法官道:公民方澄穆啊,我以阿瑞斯的名,給出你的判決。藐視執政官,你將被流放到城邦以外,為期五年。 前來給方澄穆的東北山區農人們大呼法庭不公。 他們的呼聲一點用都沒有。特洛伊的法庭從來不會因為幾個刁民大聲抗議就改變裁決。 把方澄穆押過來的帕里斯王子舒口氣。 陪審法庭既判決方澄穆有罪,那就是肯定他把方澄穆抓過來受審的行為是對的。 他的面子總算保住了。 盡管帕里斯知道,這些陪審官肯定收過潘達羅斯的黑錢。 戰神明明袒護方澄穆,怎么可能流放他呢?法官們肯定在瞎說。 不過不要緊,反正是陪審法庭的裁決,到時戰神要發泄怒火,就朝潘達羅斯和受賄的法官們發泄去吧。 帕里斯心滿意足地離席回宮。 坐他身邊的埃涅阿斯喊道:我,特洛伊的王子,要求法庭重新審理。 帕里斯勸他的兄弟:事實確鑿,沒有必要重審。你少折騰。 埃涅阿斯置若罔聞。再重申一遍剛剛說過的話。 帕里斯十分惱怒弟弟藐視他的尊嚴,加重語氣:我說不用審。散了。 埃涅阿斯指著放置在廣場正中央的石碑:先祖律法第三條,王室成員有權要求陪審法庭重新作出裁決。 帕里斯身為王子,好歹念過幾天書。石碑上的字明明白白,的確有這么條規定。 其實即使石碑不寫,特洛伊的城邦里也遵循著這條原則。王權高于公民權,當然能夠干預陪審法庭的裁判。 帕里斯當然要維護王室的權力,不耐煩地坐下,兩腿一伸:審。 陪審法官面面相覷。 眼下埃涅阿斯王子護著方澄穆是顯而易見的了,那么他們該不該改變判決呢? 不變,得罪王子。變,得罪將軍。 從前大家都以為潘達羅斯的好處費很好拿,現在是真真犯愁。 特洛伊的法庭不甚規范。 潘達羅斯明目張膽地囑咐隨從躍上審判臺,在幾位法官面前耳語一番。 代言人說的是:王子只叫你們重審,沒叫你們改判。 法官們被說動了。三下五除二再次裁決方澄穆有罪。 方澄穆第一次被判有罪,心里還有些不安;這次再被判有罪,他就一點也不怕了。 他知道埃涅阿斯肯定還會幫他。 果然埃涅阿斯緊接著說:再審,以王子埃涅阿斯之名。 陪審團這回可徹底明白。 只要他們還判有罪,埃涅阿斯就會一直要求重審。 潘達羅斯讓他的代言人發話:王子埃涅阿斯,你袒護城邦的罪犯,難道不怕戰神的怒火? 埃涅阿斯鎮靜得很:法庭尚未定罪,沒有罪犯之說。我所庇護的是同你們一樣的普通公民。 潘達羅斯嚇不住埃涅阿斯,就去煽動帕里斯:神武的帕里斯,你難道要放任你的兄弟耽誤戰神的裁決?請用你王室的身份,結束這場無謂的爭端。 帕里斯才想起他也有權力向法庭宣布:我也是王子,我說不用審。 我的兄長,律法只說王室成員可以要求重審,沒說王室成員能要求不審。該審的就非審不可。 埃涅阿斯伶牙俐齒,帕里斯一回合就敗下陣。 潘達羅斯見實在兜不住,就想頑抗到底。 他對五位陪審法官道:有罪就是有罪,不能因為重審就變成無罪。凡不能辨別罪犯的,就不配享有法官的榮耀。 法官們都聽出來了。將軍的意思是,要誰改判無罪,就要把賄賂的錢收回去。 那可是極大一筆錢,足足能抵一個人五年的口糧。 特洛伊的法官一年選一次,來年他們大概率不能選上,那就還得回去當農民。 潘達羅斯這筆錢能免去他們五年的風吹日曬田間cao勞,怎能叫人不心動! 法官們咬咬牙,跟定將軍走,跟定他的錢走。 有罪。 再審。 有罪。 再審。 雙方展開持久的拉鋸戰,審判臺上寥寥數語不斷重復。 帕里斯實在沒耐心,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快些回去同海倫歡愉。 他勸他的弟弟:埃涅阿斯,你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你不能強迫法官們改變主意。 我從來沒打算叫他們放棄主見。他們要是因此就改判無罪,我還要狠狠譴責他的不公。 埃涅阿斯的發言叫全場人都合不攏嘴。 大家伙兒本以為小王子是在偏袒方澄穆,沒想到他竟然也支持法官有罪判決。 為首的老法官小心翼翼地詢問王子,現在到底如何打算。 方澄穆仿佛跟埃涅阿斯心神相通,提點那些判他有罪的法官們:陪審團和王室各坐一邊,留下中間給戰神。城邦律法的本意是,陪審團與王室爭執不下之際,戰神必定親臨裁決。 大家恍然大悟。原來埃涅阿斯王子是希望戰神親臨。 這的確是最最公平的法子。 埃涅阿斯沖方澄穆微微眨著右邊的眼睛。 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同從方澄穆嘴里說出來,大家伙的感受是不一樣的。 方澄穆這么說,叫民眾更信服小王子是個公義的人。 埃涅阿斯很感激方澄穆的助攻。 方澄穆卻沒怎么高興。 他之所以這么說,只是為了還埃涅阿斯上次把石碑鑒定為真的情。 還清這個情,方澄穆就能了無牽掛地離開城邦。 因為他覺得叫戰神裁決并不能赦免他的罪。戰神沒準會因為從前的間隙,判他更重的罪。 公民們都翹首以盼戰神的終極裁決。 這會兒他們一面替埃涅阿斯高呼重審,一面又積極響應陪審法庭的有罪。 帕里斯愈發不安。 他知道戰神的態度。戰神偏袒方澄穆。要真等到戰神來,沒準要把欺負方澄穆的人都揍一頓。 帕里斯絕對不能叫戰神真的現身。 他聽得大家喊幾個回合,拍案而起:我說無罪,無罪釋放。 眾人一陣沉默。 從法理來說,只有陪審法庭能說無罪。 可帕里斯是王子啊,王子說無罪,大家也該相信無罪。 只有努力打造自己公正形象的埃涅阿斯覺得不妥:我的兄長,我們只有要求重審的權力 帕里斯揪住他的衣領惡狠狠地說:我是你的哥哥,我說無罪他就是無罪。就算戰神來了他也會說無罪。我宣告的就是戰神的意志。 帕里斯越說越狠,把埃涅阿斯丟到審判臺下面。 公民們同情地扶起埃涅阿斯,愈發對帕里斯的粗暴和不公心生憤怒。 埃涅阿斯還要再辯解,帕里斯已舉起他的長矛,命令他的衛隊清場。 法官和公民們奔走逃竄,誰也不敢惹驍勇善戰的王子和王室衛隊。 埃涅阿斯也跟著民眾的人潮退走,嘴角掛著勝利的笑。 因他的耳邊久久盤旋著民眾夾雜而起的對帕里斯的咒罵。 審判臺上還剩方澄穆沒走。 帕里斯也知今天顏面丟盡。 先抓方澄穆,后保方澄穆,一切都因為這個不省心的家伙! 偏生戰神還要保他,帕里斯還不能拿方澄穆怎么樣。 又生氣又無奈,最后轉化為對方澄穆的畏懼。 看到方澄穆向自己緩緩踱步而來,帕里斯下意識的是趕緊跑,離災星要多遠有多遠。 方澄穆其實是想不清楚帕里斯為什么要保他,打算問問他。 江湖兒女,最講情義。 帕里斯不惜得罪民眾都要保他,要是發自真心,方澄穆不能不還這個人情。 沒想到帕里斯跑得比兔子還快。 方澄穆陡然生出個念頭:難道帕里斯對他有意思。 先抓人,吸引他的注意力。 接著放掉,刷他好感。 現在因為害羞飛速逃開假裝很矜持? 這套路也太俗了吧! 方澄穆揉著腦袋。 被人喜歡是一件十分費腦筋的事,特別是被不喜歡的人喜歡。 現在他還得使勁琢磨個拒絕的話語,免得將來太傷帕里斯的心。 陪審法庭一日游收獲還算豐富。 方澄穆威望暴漲。 帕里斯王子袒護的人,有王室撐腰的人,連潘達羅斯將軍都惹不起的人。 其他公民更要對方澄穆禮讓三分了。 方澄穆決定趁著這個機會,把他的灌溉法推廣到整個城邦去。 這回他不收費,義務推廣,免費指導。 他只有一個要求。 但凡一地挖通灌溉水渠,就必須成立集體管理的團會。 這個團會,必須宣誓從屬于方澄穆當魁首的治水會。 事實上他們也不得不加入治水會。 除了擁有系統的方澄穆,誰也看不清灌溉網絡的線路。 離開方澄穆的指點,他們壓根沒法及時隨雨季調節線路,保證水流常年暢通。 只短短幾十天的功夫,方澄穆的治水會已將特洛伊大部分的農戶囊括在內,成為整座城邦僅次于公民大會的團會。 蒙昧中的公民乃至他們的執政官還不知道,改天換地的風波正在悄然醞釀。 第25章 特洛伊的國王普里阿摩斯已年逾五旬,在他的時代算來長壽。 老國王喜歡在午后登上王宮后苑搭就的離地飛臺。 他的目光跨過王宮高大的護墻,在廣場攢動的人頭中來回穿梭。 在飛臺上他仿佛成了空中遨游的神,從高處,關注著城邦子民的一舉一動。 老國王最近幾天發現個新變化。 廣場上的公民比從前多了兩倍不止。 過去公民們甚至能在廣場上躺下來睡覺,如今摩肩接踵各走各路都難得。 普里阿摩斯以為他年事已高,眼開始花了。 直到他的廷臣勸他:陛下,咱們的廣場該擴建一番。 普里阿摩斯感到不安。 廣場就在王宮大門外。任誰家門口成天被一群人圍著都會不安。 普里阿摩斯問他的臣屬:為什么我們的廣場有這么多人? 年輕的臣屬沒抓住重點,使勁拍馬屁:在戰神和您的庇護下,我們的城邦日漸興盛繁榮。 我是說,他們根本不該擠到這。該死的農民,他們該好好種出糧食。他們成天到廣場閑著,肯定耽誤我們的收成。 老國王手中的拐杖憤怒地敲擊著木材地板,在飛臺上鑿出個小洞。 臣屬忙向國王回稟:秋季的糧食已經全部交上。沒有人拖欠。連上季欠下的也都償清了。 國王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一個連五谷女神都不光顧的城邦竟然迎來了豐收? 沒有五谷女神的光顧,卻有方澄穆的科技樹。 灌溉系統全面解鎖之后,科技樹的農業分支開啟第二級。 輪班制。 這個技能,是隨著方澄穆的威望提升自然解鎖的。 它的界面由灰色變成綠色之后,方澄穆才看到它的具體內容。 科技樹給方澄穆提供條新思路。 特洛伊人把土地分成許多小塊,尋常農戶只能各自耕種一方。 他們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取水儲水上,灌溉系統一建立,這些人頓時空閑下來。一天到頭也就干丁點活,然后回家睡大覺去。 方澄穆利用治水會會長的身份,安排大家輪流上工。 七戶人家的地并作一家,每戶七日只需勞作一日,從早到晚,不得停息。 這樣辛苦歸辛苦,也不過一天的事。余下六天無論到城邦廣場吹牛,還是到遠方尋親訪友,都能留出充裕的時間。 至于土地,從前干半天休半天。如今是整整一天都有人照料,收成自然也就更好了。 方澄穆的輪班計劃現在東北山區推行,后來迅速推廣到其他地帶。 現在除了貴族的地皮仍由奴隸打理,小農戶們基本全加入了輪班制。 從前的廣場只有那些不用勞作的貴族有閑暇進出辯論,現在休假期間的農人們也能進場唇槍舌戰一番了。 老國王普里阿摩斯看到的廣場上多出來的那部分人,正是做一休六出來閑逛的農人們。 普里阿摩斯怎么想也想不到會是方澄穆搗的鬼。 他的頭一個年頭是,趕緊向戰神獻祭。 老國王向戰神哭訴道: 無往不勝的戰神啊,特洛伊的子民感激您的慷慨。 身為特洛伊的國王,我只祈求免予被你遺棄。 特洛伊王室每天將稅收的過半用于祭祀,給阿瑞斯修造的廟宇更是無比奢華。 戰神對王室十分滿意,聽見國王的禱告,現身應他: 虔誠的國王, 我庇護你的子民,更庇護你的王位。 你何故心生疑慮,自覺要遭我的遺棄? 你叫農人大獲豐收,你使他們衣食無憂。 人們無事可做,形同邦外遑遑野獸。 他們齊聚宮外廣場,必在商定奪我王位的籌謀。 年過半百的普里阿摩斯在戰神面前哭起來,比孩童在父母面前哭起來顯得還要可憐。 戰神被可憐的國王打動:普里阿摩斯,你不必憂愁。你去挑選三人護駕,我賜他們氣力精神。他們定能保你王冠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