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鎮妖塔
“族長他……不會來接我了,是嗎?”宋亭瞪著眼睛,喃喃道。 緣神真君只當他病糊涂了,睜眼便胡言亂語,忙叫仙童去請了老君來,老君還是那番話,邪氣入體,如今這神志不清的模樣過幾日便好了。 可過了幾日,宋亭非但沒好,還捅了個大簍子。 這日真君照常處理完手中的事兒便來殿中看看宋亭,可殿中三兩余煙裊裊,床幔輕飄,唯獨不見宋亭的身影。 緣神真君還道這小家伙能下地到處跑了,想必是好地差不多了,然而她還未落座,便見一個小仙童跌跌撞撞地跑進來,險些撞上殿門的柱子。 “何事驚慌?”真君看著那小仙童問道。 “真君,九尾神君他往鎮妖塔去了!” 真君“噌”地站了起來,“為何突然去鎮妖塔?” “小神不知,九尾神君這幾日精神恍惚,總是念叨著五尾族長的事情,估計,估計九尾神君是去鎮妖塔尋族長去了!” 緣神真君沒聽完那小仙童說什么,飛快地出了緣神殿往鎮妖塔飛去。 當初九尾滅族的真相真君并未告訴他,便是怕發生今日這種局面,宋亭性子直地很,若是不公他便要辯到公為止,如今他知曉了九尾滅族真相,又知五尾族長乃是因他而入的鎮妖塔,這叫他如何不瘋? 瘋便罷了,偏生要將自己的命搭進去! 鎮妖塔中鎮壓著收服的鬼族和六界無惡不作的邪靈,緣神真君方一進入鎮妖塔的結界便感覺一股令人頭昏的邪氣襲來。 然而鎮妖塔前并無宋亭的身影,真君四下尋了個遍,忽覺天色大變,方才還算晴朗的天空驟然之間風起云涌,刮起了黑風,若是仔細瞧便會發現,那云層之間流竄的是一股股來無影去無蹤的黑煙。 真君這才發現,拴著鎮妖塔的鐵鏈斷了一條,一道紅電劈下來震地鐵鏈發出天崩地裂的聲響。 鬼族現世了,她還是來晚了。 緣神真君自那斷裂的鐵鏈砸出的縫隙中進入鎮妖塔,塔內安靜得有些反常,她從未來過鎮妖塔,不知其中情形,只聽聞著鎮妖塔內乃是冥界的阿鼻地獄都無法匹敵的極陰之地,怪象叢生。 可如今看來傳聞也并不可信。真君摸索著往前走,她喊著宋亭又怕弄出動靜將塔中的邪靈引了過來,然而腳下的路很快便到了盡頭,面前赫然有一道石門攔住了去路。 就算隔著石門真君也聞到了門后那濃烈的血腥味,她心下一沉,抬手便用手中的劍將石門劈開了。 石門應聲而裂,煙塵一時遮蓋了視線,然而與煙塵一起而來的還有化作白煙欲意逃走的邪靈,緣神真君反手將劍擲了出去,將那些邪靈斬于劍下。 石門后有一攤血跡,顏色還很鮮艷,應是不久前留下的,順著血跡往里走,路卻越來越陡峭,像是在往塔上走。 真君猜得不錯,走了約莫兩炷香的時間四周的空間越來越小,然而塔身忽然一震,隨著風聲呼嘯而來耳邊炸開無數尖叫,簡直叫人七竅流血! 緩了好一陣風聲漸止,塔內的陰邪之氣忽然暴漲,原是神界的人及時趕到,將逃出生天的鬼族與邪靈再次封入了鎮妖塔。 神界的人趕到了,這意味著宋亭擅闖鎮妖塔一事已經傳到了神界。 可宋亭究竟在哪兒?! 緣神真君用衣袖狠狠擦了擦額間的汗,放聲喚了宋亭一聲。 這一聲果然驚動了許多邪靈,四面墻內忽然伸出許多只骨手,拿劍砍了一層又一層,但耳邊卻忽然響起了宋亭的聲音。 “真君,快到塔頂來!” 真君頓了一下,執劍闖出了這片骨手亂舞之地,順便在那些骨手之間繞了無數條紅繩,替她拖一拖那些神仙的腳步。 宋亭背著五尾靈貓族長,手里牽著族長的兒子,族長的后背被鬼手抓出三條血rou模糊的血痕,傷口正往外冒著血,宋亭一路至此,耗盡了體力,身上遍布血污,但仍不肯放手。 只有幾步了,再走幾步便能出塔了。 他在心中念叨著,可這幾步走了許久,他腳下無力,險些從塔頂滾下去,族長的兒子不哭不鬧,直到方才那陣駭人的震顫和尖叫聲驚到了他,他才癟了嘴,涌出兩滴淚來。 緣神真君既知宋亭的位置很快便趕到了。見五尾族長不省人事地趴在宋亭身后,二話不說便將族長接了過來,急道:“神界的人趕到了,就算你將五尾帶出去神界也會重新將他關進來的!” 宋亭一意孤行,“那便再劫一次!” “你不要命了?!” 宋亭用雙手撐著塔頂,一絲光線從縫隙中泄進來,他顫聲道:“不要了!” 塔身再一次震蕩起來,宋亭險些摔下去,他穩住身形,有聽真君說道:“鬼族涌上來了!快出去??!” 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一處涌,雙眼漸黑,可塔頂卻漸亮,然而鬼族已勢不可擋地涌了上來,宋亭將塔頂推開后反身抓起緣神真君的手將她與自己調換了位置。 宋亭抱著族長的兒子正要往上爬,身子卻一沉,他回首一看,鬼族已然攀了上來,死死拽住了族長兒子的腳踝。 巨大的恐懼自身下襲了上來,族長的兒子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宋亭不得不一只手撐住身子用腳將那只鬼踢開。 緣神真君背后的五尾族長不知何時悠悠轉醒,他渾身劇痛,卻不愿意離開鎮妖塔。 他在三人腳下勉強設了個結界,使得那些鬼族暫時無法越界,他從真君背上下來,握著宋亭的手道:“我出不去的,小殿下這份心我領了,若真想幫我,就將我兒帶出去吧?!?/br> 宋亭眼中蓄淚,卻撐著不愿掉下來,他喘了幾口氣,咬牙道:“要出一起出?!?/br> 族長搖頭道:“結界撐不了多久的,若是鬼族因我現世,那我才真是一世都無法出塔……真君快帶他們出塔!” 緣神真君眼底一沉,迅速出手,在宋亭后頸來了一下,宋亭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三人從塔頂飛身而出,真君回首再看塔頂時,塔頂已被緊封,唯有一個塔尖聳立著。 真君落在了眾神面前,將那只五尾靈貓點回了原形藏進了袖子里。今日竟是天帝親自走了一趟,宋亭這回怕是難逃此劫。 鎮妖塔沒過幾個時辰便修補好了,就連外面的結界也多加了幾層,宋亭被天兵押至神殿之下,跪在神殿之中。 天帝的面色rou眼可見地差,宋亭在下面一言不發。 “宋亭,我知你一直是個性子極倔的孩子,可此事你若是能給我,給眾神一個說法,我便考慮將你從輕發落,你看如何?”雖然天帝面色發青,語調卻還是一如既往地輕而緩,并未施壓。 宋亭沒有抬頭,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動一下,他開口,像一汪無風無浪的池水,“就算我給眾神一個說法,也無法給六界一個說法,擅闖鎮妖塔責任在我,是我放出鬼族擾亂六界,天帝若要罰,九尾毫無怨言?!?/br> 天帝的用胳膊撐著身子,食指輕敲著臉頰,他忽然輕聲一笑,并不明顯卻也能捕捉到,“你們師徒是一個性子,長明……將你教地很好,你既有這身骨氣到時可千萬別反悔?!?/br> “誓不反悔?!彼瓮さ穆曇舨⒉淮?,可放在落針可聞的神殿中卻十分清晰。 這場審判最后的結果便是關押天牢七日,七日后受雷刑貶入下界。 不同于柳知故的貶謫,貶入下界的意思便是要經歷三次輪回之苦,運氣好的,一兩百年也就回來了,可若是運氣不好,投了個又苦又長的命,那三四百年也不在話下。 . 柳知故一路殺到神殿,天帝卻并不在神殿之上,仙童見長明上神臉色不大好便端了杯茶水到他身前遞給他,“長明上神稍等一會兒,天帝近來身子不大好,來得慢些?!?/br> 柳知故接了那茶,稍點了點頭便將那茶放在了一邊。 天帝匆匆來遲,面色瞧著是比往日蒼白些,可柳知故全然沒注意到,他現在心如亂麻,只想知道宋亭現在在天牢里的狀況。 天帝壓著氣略帶歉意地笑了兩聲,對柳知故道:“倒叫你等了我半天?!?/br> 柳知故上前一步,剛要脫口而出的話到了嘴邊又繞了回去,他問道:“聽聞天帝近來身子不大好?” 天帝清清嗓子,揉了下額角,“最近正值多事之秋,是好費了些神力,修養幾日便好了?!?/br> “想必是鎮妖塔一事叫天帝頗為頭疼吧?” 天帝動作一頓,末了搖頭笑道:“長明,你想說什么?” “小神的徒弟犯了過錯,小神自然責無旁貸?!?/br> 天帝的目光落在了柳知故身上,“你想替九尾受罰?” 柳知故并未回答,但天帝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九尾已關押至天牢,你總不是想要替他被貶?” “天雷,”柳知故淡聲道,“那五百道天雷我替他受?!?/br> 天帝挑眉:“你可知一道天雷便會損掉多少靈力與修為?” “小神不在意,”柳知故回道,“就當小神……從未封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