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珺睡醒一覺回到組里后，精力充沛，見林妙璐獨身一人前往統籌部，竟也不覺得驚奇，可以說是意料之中。只是組里的人都嚇了一跳。

    林妙璐個子和她差不多高，不過林妙璐踩著八公分的高跟鞋。

    沈珺不想仰視她，于是和她拉開很長距離，沒有表現出格外熱情的氛圍，問道：“林小姐是來參觀工作進程嗎？《后悔》的統籌策劃主要是我和趙河洛來做的，你有什么問題可以問我，也可以問他?！?/br>
    林妙璐轉頭看了眼趙河洛，垂眸道：“我對沈小姐的工作很是放心，有些話能否進一步說？”

    沈珺道：“當然可以?！?/br>
    億華有專門的茶水間，上班時間無人問津。暖色調的墻面有兩面是玻璃幕墻的隔斷，下午的天氣黯淡了，明晃晃的燈光照在鏡面上，房間似乎有些刺眼。

    窗外是一排翠竹，寒風中搖曳。

    沈珺例行講解開電影項目的后期制作。

    林妙璐看了她好半晌，纖細手指勾起瓷白杯子，淺淺地抿了一口咖啡，嘴角沒有弧度。

    沈珺只做簡單說明，等她提問，再做回答。

    兩個人就這么對視著對了好久，直到林妙璐開口。

    沈珺指導，由她來開口引出話題是不太好的，畢竟現在她是乙方，林妙璐勉強算做甲方。再有則是她年長林妙璐七歲，實在是有種無從開口的感覺，所以，林妙璐不言，她便不語。

    “其實我一早就想找你聊聊了，但一直沒有機會，今天來億華參觀，正巧你也在?！?/br>
    林妙璐揚著一張靚麗的臉，眼眸似星辰，沒了在會議室的囂張跋扈，竟有種活潑可愛的俏皮感。

    不愧是演員，沈珺心想。

    “林小姐也看到了，公司這邊實在是忙?！?/br>
    林妙璐被堵了一下。

    “這邊確實是忙?！彼樦颥B的話往下講，而后又道，“沈珺小姐沒想過換工作么？”

    沈珺剛想說幾句客套話。

    林妙璐又道：“譬如找個有錢人結婚什么的?！?/br>
    沈珺不說話了。

    林妙璐笑：“我倒是真想不到你會和秦總認識，并且還有過一段?！彼齽e有深意地看向沈珺，“但是時過境遷，所以往事再婀娜，也顯得有些不值一提?！?/br>
    沈珺一怔，捋了捋長發道：“確實是不值一提，所以我不明白你現在說這些話的意思?！?/br>
    林妙璐道：“我能有什么意思？”

    沈珺想到前不久組里聽來的八卦，道：“林小姐好像并沒有立場對我說這些，我和秦總的事情不值一提，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怕是電影拍完連個前任的稱號都落不下，所以到我這里來找存在感？其實沒必要，我接到這個項目也很頭痛，與秦總交涉不是一件容易事，林小姐又來我這里說一些奇怪的話，平白無故給我增添煩惱，人總是要向前看的，況且我和秦則謙……七年沒見過面，沒什么好說的，你有空不如去找他未婚妻聊。如果沒有別的事，那就請離開吧，我還有工作要忙?！?/br>
    “等會兒?！被蛟S是不想甘拜下風，也沒想到她會這樣直白。林妙璐沒有順著她的話繼續說，而是換了話題來彰顯自己的獨特，“我和秦則謙，也沒什么感情?！?/br>
    “哦，是么？”沈珺離開前說了最后一句，“看得出來?！?/br>
    秦則謙的確是對她沒有感情，而且沈珺嘲弄地想說，她好像有些怕自己。

    但是這些和沈珺有什么關系呢？她的愛情足夠卑微了，不用別人附加提醒。

    晚上沈珺加了個班，等待后期視效組反饋時收到付佳佳的消息。

    付佳佳問她：【還在加班呢？姜蒙想要一個你的聯系方式呢?！?/br>
    沈珺倚在辦公椅上，面無表情地回她：【都是一個公司的，直接在群里加不就可以了?！?/br>
    付佳佳道：【你再裝，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什么意思？】

    沈珺將手機扣到雙腿上，捏了捏發酸發脹的脖頸，稍微活動了一會兒才告訴付佳佳，她知道。

    都是成年人，裝模作樣實在沒意思，可裝模作樣又何嘗不是答案。

    沈珺閉上眼，由然覺得自己的生活很是乏味，與秦則謙重逢后，更是暗無天日。

    她想起下午那會兒與林妙璐對峙的場景，輕笑了聲。她不討厭林妙璐，或許是她的從前和林妙璐有些相似。但說實在她并沒有比林妙璐優秀到哪里去，只是不管她討厭還是不討厭林妙璐，秦則謙對于她的影響著實太大了。

    林妙璐年輕，比起曾經的她要聰明，與秦則謙分手林妙璐大可找一個還不錯的男人共度余生，或是在演員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而她有沈默，她怕一輩子和他糾纏不清。

    沈默是個意外，是個……意外之外的意外。

    手機嗡嗡震動，沈珺以為是付佳佳發來的消息，沒想到是秦則謙發來的定位。

    她沒有猶豫，用食指輕輕滑動對話框，點擊刪除。

    付佳佳的對話框彈出來：【人呢？】

    【你是不想戀愛還是看不上人家？】

    沈珺沉思片刻：【你下次可以給我介紹個更好的?！?/br>
    付佳佳直接甩過來一張名片。

    付佳佳：【你早說啊，就知道你看不上姜蒙，我主管雖說是有車有房，但確實跟你站在一塊兒挺不搭的，你看不上也是情理之中?！?/br>
    付佳佳：【這個是我男朋友老板，和你同歲，我見過一次，長得超帥?。?！】

    付佳佳：【身高得有快一米九了吧，有錢，姓周，人超nice！】

    沈珺左眉輕挑，有些難以置信：【……你確定人家能看得上我？】

    付佳佳：【自信點，我確定?！?/br>
    付佳佳甩來一表情包：【熹貴妃，你的好日子在后頭呢.jpg】

    然而下一秒，秦則謙給她打來電話。

    她掛斷。

    他再打來。

    她扛不住，終于接起電話。

    他道：“我馬上到你公司樓下?！?/br>
    寂靜的黑夜，男人聲色如同招魂鈴，詭異又持續的響起，穿透肌膚與毛發，不出所料的令她頭皮發緊，心跳加速。

    第9章

    沈珺一出門，正好碰見同樣在加班的姜蒙。

    才拒絕過他的好友申請，氣氛有過一瞬間的尷尬。沈珺發絲凌亂，雙眼無神地看了他一眼，低下頭，聽到他開口問道：“也在加班啊?！?/br>
    沈珺頷首：“嗯，加班?！?/br>
    “我們組也是，除了幾個女生回去了，其他人都在?！苯傻?。

    沈珺點了點頭，朝樓梯口的方向走去。

    “要下樓嗎？”姜蒙又問。

    沈珺猶豫著，又聽他說：“一起吧，正好我也想下樓?！?/br>
    沈珺看他：“你下樓做什么？”

    “本來想抽根煙的?！苯刹缓靡馑嫉負狭藫项^發，“這不正好碰見你了?！?/br>
    沈珺道：“那還挺巧的?！?/br>
    夜晚的冬季，隔著一層大大的落地窗能聽到室外寒風呼嘯的響動。下了樓，過堂風迎面而來，吹在面頰上微涼。

    沈珺的眼皮一垂一掀，默默觀察著窗外的動靜。

    路燈下照耀著寂靜的灰色石板路，兩側竹林被風一吹，沙沙作響。

    姜蒙沖向一邊打了個呵欠，揉了揉臉，和她一起并肩下了樓。

    “聽說下午林妙璐去統籌部找你了？你們單獨聊天了嗎？”

    沈珺轉過頭看他：“她沒找你們嗎？只是說了些工作上的事情，沒什么?！?/br>
    姜蒙若有所思，他聽到的不是這個版本。

    “沒叫?！彼?，“之前在劇組待過，但沒這樣近距離接觸過女演員，這么近了一看?，漂亮是真漂亮，就是不好相處?！?/br>
    窗戶玻璃折射出耀眼的車燈，燈光掃過沈珺的側臉。

    她聽著姜蒙的話，又猜測著來車的主人。

    “其實我年紀也不小了，老漂著也不是個正事，談對象這事兒吧又講究個眼緣，好不容易遇到個有好感的，又沒辦法情投意合?！苯沙了剂艘粫?，緩緩道，“沈主管，我這人不喝酒，平時抽點小煙，公司十里地外有套不算太大的房子，今年二十八，父母都在老家。我想問問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讓我們彼此了解一下?！?/br>
    姜蒙這段話，可謂是很有誠意。

    但是沈珺聽得很呆滯。

    她剛在付佳佳那邊拒絕了他，當下就要拒絕第二次，有些尷尬。但這種事，與其不清不楚，不如趁早說清。

    “姜主管，我認為沒有必要?！鄙颥B直截了當道，“我們是朋友，止于朋友?！?/br>
    “啊，那......”姜蒙語塞，揉了揉略微凌亂的發絲，又胡亂摸著褲兜，似乎是在找煙，“我好像是加班加的太累了?！?/br>
    沈珺點頭：“你找地方休息一下，我還有事情?！?/br>
    秦則謙，已經到了。

    她看到他從窗外黑夜中下了車，沒有任何表情地往億華正門方向走。

    她其實有些看不清，但她能篤定。秦則謙對女人從來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放蕩中充滿紳士風度，似乎有些輕浮。但私下里他和世間所有的精英一樣，遵循著世俗常規，一雙冷眼旁觀。

    沈珺揣測他來找自己的目的。

    沈珺觀察著秦則謙的身影，在他尚未離開視線的時候快步走向門口，阻止他進入億華的步伐。

    “姜蒙，干嘛呢？”

    猛不丁聽到有人叫自己，姜蒙立馬轉身。趙剛站在小休息室門口的陰影里，叼著根煙看著他。

    “你這是——想追沈珺？”

    姜蒙瞬間臉紅了：“你都聽見了??？”

    趙剛笑得不懷好意：“聽了一半吧?！彼泻艚蛇^來，又道，“追沈主管的人可真不少，但人不好追，來億華五年多，一個對象沒談過?！?/br>
    姜蒙“啊”了聲，“真的假的？”

    趙剛進了休息室，姜蒙跟在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