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有盡有 第6節
秦則謙倒像個無事人,輕輕巧巧拍了拍她的頭頂:“走吧,小姑娘?!?/br> 林妙璐立刻回神:“秦總……” 二十歲,小康家庭,自小學習舞蹈,也算刻苦。沒遇到秦則謙之前,林妙璐也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被秦則謙迷了眼,淪陷都不自知。 看見沈珺的這一刻,她忽然有種莫名的感覺,心底油然而生的是一種叫做探知欲的東西。 秦則謙沒看她,也沒看別人,盯著面前的煙灰缸,凹槽里一塵不染,絢爛到反光。 “不走也成?!彼f。 --- 人影憧憧的會場,坐滿了男人女人。 摟在一起卿卿我我,偎在一起吞云吐霧。 沈珺站定在秦則謙面前,叫了聲秦總好。 應巍然推了撲克,坐在一旁觀望。 嘈雜的氣氛不減,沈珺得不到回應,又對著林妙璐道:“林小姐好?!?/br> 林妙璐抬眸:“你認識我?” 沈珺道:“我是億華影視公司統籌主管,負責《后悔》這個項目?!?/br> 林妙璐拉長尾音:“那是對我有所了解了?” 沈珺道:“今天中午我過片場,見到過您和方導?!?/br> 林妙璐想起中午在片場發生的事情,臉面忽然有些掛不住,抿了抿唇,沒再講話。 沈珺也不再出聲。 這種感覺有點怪,多年之前,秦則謙也常帶她來這種地方。一過經年,她又被他叫來這種地方,他懷里摟著另外一個女人。 說感慨倒不至于,多少是有些惡心的。 一屋子人坐著躺著,唯獨沈珺一個人站著,穿著厚重的羊毛大衣,煢煢孑立,漂亮又倔強。 相對無言,半小時就這樣過去了。 沈珺熱得臉色發紅,腦門后背出了一層密汗,眼神又亮又迷,喉嚨發干。 雜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隱隱約約的,嬉笑、吵鬧。 她忽然有一種眾人皆醉,唯我獨醒的感覺。 只是再過了幾分鐘,她熱得受不了了。那邊秦則謙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淡淡道:“脫啊,誰沒見過?!?/br> 林妙璐心里一顫。果不其然。 秦則謙要是不開口,沈珺或許也就脫下外套,可他一說,她就有一種還能再忍忍的錯覺。 這里挺亂的,干凈也是真的,有煙草的味道,酒精的味道,那些味道和聲音纏繞在一起四周騰起,繞得她更加guntang。 又過了一會兒。 沈珺想了又想,抬眸環顧四周,見大家都有自己的忙,秦則謙和林妙璐低頭耳語,便不動聲色地脫掉大衣,搭在小臂。 里面是一件略顯寬松的米白色毛衣,有淡淡烤rou的味道,不濃郁,足以被她長發之中的洗發水味道掩蓋。 她抬頭捋長發時,和時刻關注著她的應巍然撞上視線。 應巍然饒有興趣地對她挑眉示意,只見她目瞪口呆的轉過頭。 怎么說,沈珺和秦則謙最好的那會兒,秦則謙二十六,這姑娘十九。長得漂亮是漂亮,也是真會拿人,關鍵那會兒秦則謙也寵她,寵得無法無天,他們哥幾個在外頭玩兒,這姑娘在的時候就吵著鬧著要他走,不在的時候電話就跟轟炸似的不停歇,煩也得把人煩走。 秦則謙和她好之前也不是沒談過姑娘,那時候他還算正常,找得都是些同齡人,吵架和好兜兜轉轉的。和沈珺散了之后再找的清一水兒未滿二十歲,就像是跟二十杠上了一般。 最讓人驚訝的是,幾乎每一個二十歲小姑娘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她一些影子。 應巍然曾經調侃秦則謙,真要是念念不忘不如就吃一回頭草,說不定吃一次就知道不太香,也就再沒那口味了。那時秦則謙已經跟她分手兩三年,聽到他的話竟坦白得很,他說他不是不想吃,是吃不到,估計那會兒真是傷到她了。 應巍然想著沈珺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隨口回道怎么會。 然后秦則謙便不說了。 應巍然問他,若是真遇到了怎么辦。 秦則謙沉默半晌才道,勢必要再吃一次。 他說這句話時,語氣很淡,眼神里飽含著的是浪子專有的溫柔和撩人,應巍然沒當真。 到今天沈珺進門那一刻,應巍然忽然就有了一種要看好戲的心情,只不過好戲播了半天,氣氛逐漸走向沉悶。 沈珺的變化無可厚非,像極了應巍然見過的已經心定的女人。應巍然比秦則謙小上兩歲,也有三十多,周遭的朋友結婚了的不少。沈珺的氣質很像他那些已經結過婚的當了媽的異性朋友,氣質恬淡,平和。 他掐滅手里煙頭,整理衣襟,起身準備前往那處敘舊。 沈珺看到他,頷首微笑。 這一笑更讓應巍然有過一種時過境遷的坦然。 他感覺秦則謙這回頭草不好咬。 況且那邊還有個“替身情人”在身上掛著。 可誰知道他剛走到沈珺跟前,秦則謙就站了起來,把林妙璐嚇了一跳。 沈珺從應巍然身上別開目光,透過燈光看向秦則謙。 秦則謙將指骨摁到咔咔作響,一句話沒說,走了。 沈珺側過身來對應巍然打招呼:“應巍然,好久不見?!?/br> 應巍然道:“我以為我看錯了?!彼噶酥盖貏t謙,又指指她,“你們這是——?” 沈珺道:“他現在是我甲方?!?/br> 說罷,手里拎著羊毛大衣,跟著秦則謙的路徑走了出去。 林妙璐坐在沙發上,氣得胸脯起伏。 應巍然看著一前一后走出去的兩人,自言自語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br> 說完,回頭看到林妙璐疑惑的眼神,又補充了句:“我沒說阿謙哈?!?/br> 林妙璐問道:“他們認識?” 應巍然揚眉,只說了三個字。 “老相好?!?/br> 第6章 秦則謙點燃了一根煙,含在嘴里,借著天地之間銀白色的月光和背后淺橙色的燈光,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樣。 她眉眼很亮,中庭微長,嘴唇小,身形細長,不說話時高冷如斯,怎么看起來都不像是會撒嬌的人。一如現在,秦則謙想,如果今晚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或者之前在飯局那一次,他應該也會被她如今另外一種堅定且溫和的氣質吸引到。 沈珺又穿上了那件駝色羊毛大衣,雙手插兜握緊口袋,抬眸間她看到自己呼出的淺淺白霧和白霧后面的男人。 她很快垂眸,平淡道:“秦總,您這么晚叫我來是要談論《后悔》的后期制作?您可以提出意見,我回去之后一定按照你的意愿分配給后期任務?!?/br> 他把她叫來,顯然不是聽她講這些的。 沈珺也知道。 秦則謙的表情漸漸嚴肅,他叼著根煙,煙燃著煙,白霧繚繞的他看起來分外漠然。 “你怎么變成這樣了呢?” 他說。 沈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抬眸去看,他已經褪下嚴肅不羈的表情,又吊兒郎當起來,兩臂抬起架在身后的欄桿處,嘴唇間的煙上下起伏:“你累不累?” 沈珺回答道:“多謝秦總體恤,不是很累?!?/br> 秦則謙哂了聲,竟有些推心置腹道:“沈珺,咱倆也算是和平分手,總不至于老死不相往來的境界,你不用對我有所抵觸,這么多年沒見,看你從頭到腳換了個人,我心里還真不是滋味兒?!?/br> 可能是天太冷了,冷到讓人平靜。 沈珺笑笑說:“哪有呢,秦總依舊春風得意,不懂我們這些平凡人的艱辛?!?/br> 他們是耳鬢廝磨過的人,當下被她一句不咸不淡的話割裂得清晰。秦則謙回憶起她曾經的模樣,那時她囂張跋扈,錙銖必較。他是亂花叢中過的人,她就是替他清掃花瓣的人,勢必要將他拍打的干凈,還要重復口頭教育。 那時的她,可真是煩人精。 人是會變的,回憶有時候會給人留下“我們還是很熟”的錯覺。他總覺著小姑娘的倔強是強撐,對他的冷漠是不甘。 變是變了的,無非是時光流逝后的正?,F象。 他將手放了下來,朝她的方向邁了一步。 沈珺緊跟著退了一步。 秦則謙頓了一下,蹙眉道:“沈珺,我總覺得你該比從前聰明了,知道我的意思。但上次在浮沱海邊,你讓我感覺你還沒長大?!?/br> 沈珺想起他重逢后迫不及待就要重回舊地重溫舊情,又想起自己被氣急敗壞的他丟在寒風蕭瑟里吹得頭痛欲裂。 還有他曾經選擇的未婚妻,和前不久依偎在他懷里的女一號。 她正準備開口,兜里的手機響了。 她撈出手機拒絕來電時,秦則謙看到了她給對方的備注。 ——寶貝 他的目光有種深海萬里的幽深恐怖,看她的時候,竟分毫舊情不顧,似是要將她刀割。 她直視他,在寒風中緩緩道:“誰都不是原來的樣子了,重蹈覆轍著實沒意思?!?/br> --- 沈珺下了樓,把兜里的噴霧揣進挎包里。掏出手機,給“寶貝”回了電話。 沈默在那頭問她:“mama,你怎么掛我電話???” 臘月中旬,天太寒了,沈珺沿著會場大門那條路往外走了幾步,蹲下來一手拿著手機捂在耳邊,另一只手敷在手上取暖。 她回答道:“mama沒掛你電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