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姐？”

    應歡倒是很快冷靜下來，但身體卻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中也帶了幾分警惕。

    趙小溏看在眼里，卻是笑了一下，然后，她從應歡身邊直接走了進去，就好像進了自己家一樣，轉了一圈后，在客廳的地毯上坐下。

    是在那個時候，應歡這才發現她手上居然拎了一袋的……酒！

    她也不管應歡是什么表情，將袋子拆開后，開始將酒一瓶瓶的往嘴里面灌。

    這一連串的動作讓應歡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反應過來后，她趕緊上前，“趙小姐，你這是做什么？”

    趙小溏沒有回答她的話，只用力的將她的手推開，然后繼續喝自己的酒。

    應歡看著她，眉頭不由擰緊了，正想著要不要去拿手機通知溫喻過來的時候，趙小溏突然重重的將手上的酒瓶放下！

    “啪！”的一聲響，讓應歡的身體微微一凜！

    趙小溏卻不管她，只指著對面，“你坐，我有話要跟你說?！?/br>
    短短一會兒功夫，她已經喝了好幾瓶酒，但聲音聽上去倒是清醒的很。

    應歡猶豫了一下后，終于還是按照她說的，在她對面坐下。

    趙小溏也不再說其他了，又開了兩瓶酒喝下后，這才繼續緩緩說道，“應歡，我是對不起你，當初不應該買通醫生害了你的孩子，更不應該跟徐正華勾結要你的命，這兩件事，是我做錯了，我跟你道歉！”

    認真的跟應歡道了歉后，她也將最后一瓶酒打開，“我這輩子過的并不怎么太平，從小我媽就死了，臨終前將我托給了趙令歧，那個時候，他還混在道上，整天跟人打打殺殺的，但唯獨將我保護的很好，但因為他的身份，我身邊的同學根本就不敢跟我一起玩，從小到大，我連個真心的朋友都沒有，我的世界，從來都只有他一個人。

    對我而言，他已經不僅僅是我的父親長輩，還是我這輩子最堅固的依靠，甚至是……信仰。

    一開始你的出現我并沒有在意，會害你的孩子，是因為我想要幫他，因為那個時候，只有你的孩子死了，你才會早下決斷，才會站在我們這一邊，我就是單純的……想要幫他分擔一點事情而已，而且我想，你的孩子反正也撐不下去的，不如干脆一些，也算是幫他解脫了，我當時真的是這么想的！

    但漸漸地，我發現你的存在打破了我們之間的平衡，我越來越無法忍受你的存在，我覺得是你……搶走了他在我身上的關注，在他知道當年孩子的事情后，更是直接將我送到了f洲，從那個時候，我就恨上了你，恨不得你永遠消失！”

    話說完，趙小溏一個仰頭，手上最后一瓶酒這樣被她喝光。

    “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就算我現在知道我錯了，但我也不會否認我做過的這些過錯，我也不會空口白牙的要你原諒我，所以……”

    趙小溏的話說著，一把瑞士刀突然被她拍在了桌子上！

    應歡一直坐在她的對面，在看見這場景時，她的臉色不由變了！

    但趙小溏可不管她的反應，直接將刀拔了出來，說道，“我原本是想要將我的命給你的，但說真的，我怕死，也舍不得死，所以，這兩根手指……就當做是我給你的一個承諾，以后你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幫上忙的，我一句話也不會多?！?/br>
    話說完，趙小溏已經抬手，在那刀子就要落下的時候，應歡終于回過神，隨即想也不想的伸出手，將她的手一把抓住，“你瘋了？！”

    “你放手！”趙小溏咬著牙說道，“我已經想清楚了，這都是我欠你的，我沒辦法讓你的孩子死而復生，也無法彌補你的那些傷害，所以，我只能……”

    “我不需要?！?/br>
    應歡的聲音突然傳來，咬牙切齒的，“我不需要你做這樣的承諾，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哪怕你現在真的死在我面前，我的孩子也活不過來了，我也依舊無法原諒你！”

    她的話讓趙小溏頓時僵在了原地！

    “但……原不原諒你是我自己的事情，總有一天我會選擇跟自己和解，和你現在做任何的補償都沒有關系，因為你的補償對我來說……根本沒有任何的意義?！?/br>
    應歡的話音落下，趙小溏那握著刀柄的手也驟然松開了。

    她還是盯著應歡看，通紅的眼睛就好像是要滴出血來一樣。

    但一會兒后，她突然又笑了出來，轉過眼睛，咬著牙說道，“他媽的……我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了?！?/br>
    應歡沒有回答她的話，只將那把刀收了起來，又推著離趙小溏遠一些。

    “我現在倒是明白趙令歧為什么會喜歡你了，你還真跟其他的女人不一樣?！壁w小溏的話說著，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但那又如何？你沒法原諒你，我也不會接受你的，就算過去我用的辦法不對，但我從沒覺得我的想法錯了，不管怎么樣，我是絕對不可能接受你成為我的繼母的！”

    應歡回答，“這一點，趙令歧比你要清楚，我也是一樣?！?/br>
    “是么？你真沒想過要跟他在一起？”

    應歡搖頭，“沒有?！?/br>
    趙小溏頓時沉默了，那放在桌上的手卻一點點的握緊，落在應歡身上的眼睛更好像是要將她看穿了，好辨別她話里的真假一樣。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又笑了出來。

    “真可憐啊……我突然覺得趙令歧好可憐，他活了這么多年，唯二愛過的兩個女人，一個死了，一個怎么也不會跟他在一起，這輩子……他都注定孤苦，真可憐?！?/br>
    說話間，她的眼淚已經一滴滴的落了下來，身體更是顫抖的厲害。

    應歡看了她一會兒后，終于還是從桌上拿了紙巾，遞給她。

    趙小溏沒有接，直接用袖子狠狠的擦了一下眼睛后，看向應歡，“你為什么不接受他??？他有什么不好的！就算年紀大了一點，但他對你多好你自己不知道嗎？你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

    趙小溏這突然又質問自己的話讓應歡一愣，然后，她又覺得有些想笑。

    但那一刻，她扯了扯嘴角后，終于還是無法揚起一個笑容，最后，她只能放棄。

    她說道，“沒有為什么，不是因為其他任何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不會接受?！?/br>
    “他媽的……”趙小溏又罵了一聲，“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不就是韓見鄞嗎？溫喻說，你準備跟他復婚了是嗎？”

    “是?！?/br>
    “所以這件事情從一開始，趙令歧他就是一個輸家，甚至連輸家都算不上，這一場賭局中，他甚至連一個參與者的身份都得不到……”

    趙小溏的話說著，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到后面說了什么，應歡甚至都沒有聽清楚，但那個時候，趙小溏已經站了起來，“好了，我該走了，不管如何，我今天做出的承諾我會記住的，以后你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幫上忙的盡快開口，我會……”

    “好好照顧你父親吧?！睉獨g說道。

    這突然的一句話讓趙小溏一愣，但很快的，她笑了出來，“你這是什么意思？你該不會是想說，你要拜托我的就是這件事情吧？”

    應歡沒有回答。

    不知道那算不算是一種默認，但趙小溏卻已經說道，“這件事就算你不說我也會這么做的，不需要你的委托！”

    話說著，她的聲音中仿佛又多了幾分咬牙切齒，也不等應歡回答，她已經干脆的轉身。

    她畢竟一口氣喝了好幾瓶酒，此時走路都是搖搖晃晃的，好幾次應歡都忍不住要上去扶著她，但趙小溏沒有給她這個機會，自己扶著墻壁一步步走了出去。

    應歡就跟在她的身后，一直看著她上了出租車后，這才返身回去。

    客廳里還有趙小溏留下來的酒瓶，以及那一把鋒利的瑞士刀。

    也是看著這些東西應歡才能確信，趙小溏真的來過，而不是自己的一個夢。

    在看了眼前的場景許久后，應歡突然回到了房間，給韓見鄞撥了個電話。

    在電話撥出去后應歡才發現現在已經是下午兩點，容城那邊正好是凌晨。

    發現這一點時，應歡立即準備將電話掛斷，但那邊的人卻已經接了起來，“歡歡？”

    “是我……”

    “出什么事了嗎？”

    他的話說著，聲音里明顯帶了幾分緊張，顯然，這個時候的電話總會讓人忍不住多想。

    應歡卻只笑了一聲，然后，低聲回答，“沒有，我就是突然……有些想你了?！?/br>
    ……

    趙令歧的檢查報告很快出來，除了一些老毛病外其他的倒也沒什么問題，這次會突然暈厥是因為他這段時間沒休息好，加上情緒波動太大才導致的，回去后只要注意休息就沒事。

    在聽醫生說完了后，溫喻這才終于放了心，也沒等趙令歧吩咐，直接去幫他辦理出院手續。

    等他回來的時候，卻發現趙令歧已經將衣服換好，人卻是坐在床上沒動。

    溫喻不得不上前，“趙董，手續都辦好了，我們走吧?！?/br>
    “嗯?！?/br>
    他嘴上這樣回答，但身體卻是沒動。

    溫喻挑了一下眉頭，“你這是……要等應歡過來嗎？”

    他的話讓趙令歧的眸色頓時沉下！

    溫喻看著卻是笑了笑，“我沒告訴她你出院的事，不過這個時間她應該在倒時差睡覺，要不我給她打個電話……”

    他的話還沒說完，趙令歧已經直接往前面走，也沒再看他一眼。

    溫喻倒也不介意，只跟在他的身后。

    “趙董你要回家么？”

    “去公司?！?/br>
    “你不回家看看趙小姐嗎？”

    溫喻的話，讓趙令歧的腳步頓時停在原地。

    溫喻原本還以為他會呵斥自己兩句，卻不想下一刻，他只問，“她怎么樣了？”

    “管家說她下午出門了一趟，應該是出去喝了酒，醉醺醺的就回去了?！?/br>
    他的話說著，趙令歧的臉色卻是越發的難看，溫喻看了他一眼后，又繼續說道，“但管家說她回去的時候，帶了一對新的花瓶和鮮花，還讓人將她母親的照片重新裝裱好了，還親自打掃了一遍?！?/br>
    趙令歧不說話了。

    溫喻又繼續說道，“趙董，看來趙小姐現在已經知道錯了，說到底，她也不過是一個小女孩，害怕失去罷了?！?/br>
    趙令歧依舊是沉默，溫喻倒也沒再繼續說，正準備發動車子的時候，趙令歧卻突然說道，“先回去看看吧?！?/br>
    聽著他這句話，溫喻這才一笑，回答，“好?！?/br>
    ……

    應歡是在第二天才知道趙令歧出院的事。

    而且，還是溫喻通知她回去開會的時候告訴她的。

    會議的主持，自然是趙令歧。

    到現在應歡還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但不管如何，這是公司的會議，所以最后，應歡還是硬著頭皮到了公司。

    那個時候，會議已經快開始了，應歡這一推門才發現，自己是最后到的那個。

    就連趙令歧和溫喻都已經在前面入座。

    聽見她的腳步聲時，趙令歧轉過頭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后，又很快看向了溫喻，“開始吧?！?/br>
    “是?！?/br>
    會議很快開始。

    應歡依舊有些心神不寧，眼睛也經常不自覺的落在趙令歧的身上，但除了最開始的那一眼，他都沒再看過她，直到會議結束。

    “散會，應歡留下?！?/br>
    他的聲音平靜，淡漠。

    應歡的身體卻不自覺的繃緊了，其他人倒已經習慣，各自收拾東西，很快離開了會議室。

    不過片刻功夫，會議室中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應歡的位置跟他隔了兩張椅子，不近，卻也不遠。

    他沒有說話，應歡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開口，于是，整個會議室中便維持了這樣可怕的靜謐。

    應歡甚至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難了起來……

    就在她忍不住要說點什么的時候，趙令歧終于開口說道，“小溏昨天去找你了是嗎？”

    這突然的一句話讓應歡一愣，隨即點頭，“對?！?/br>
    “她跟你談了什么？”

    “也……沒說什么，都是一些關于過去的話題?！?/br>
    “你不怪她了么？”

    “倒也……不是?！睉獨g低下頭來，苦笑了一聲后說道，“雖然她說的沒錯，當初就算她不讓醫生換藥，我的孩子也未必能活下來，但也不代表我可以這樣原諒她，只是一直背負著過去的這些，我也會很累，我也不想那樣用盡心思的去恨一個人，所以……我要做的，僅僅是跟我自己和解?！?/br>
    應歡的話說完，趙令歧卻沒有回答。

    那重歸的沉默卻讓應歡感覺沒那么壓抑了，也主動問，“您為什么不在醫院多休息兩天？公司現在……也已經穩定了，不需要您這樣辛苦?！?/br>
    “不過是一點小毛病而已，醫院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br>
    “也是……”

    趙令歧的話說著，突然笑了一聲，“不過倒是鮮少聽你用‘您’跟我說話，什么時候對我這么客氣了？”

    他的話讓應歡不由噎了一下，頓時，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其實，就算她不回答，趙令歧也明白她的意思。

    不過是……想要強調他們之間的距離罷了。

    他也不等她回答了，直接說道，“我知道溫喻跟你說了什么，雖然我覺得沒必要，但現在，我還是需要跟你解釋一句?！?/br>
    “什……什么？”

    “我承認有時候對你會關注過頭，但這不是因為對你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僅僅是因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僅此而已?！?/br>
    “另一個人……”應歡一愣，隨即脫口而出，“是趙小溏的母親么？”

    “嗯?！?/br>
    “所以……”

    “我是不可能喜歡你的?！壁w令歧的話說著，自己都笑了出來，“沒想到我一把年紀了，居然還需要這樣跟人解釋這件事情，我自己都覺得無比的荒謬?！?/br>
    “是……吧？”應歡也想跟著笑，卻覺得嘴角有些僵硬，只說道，“我聽見的時候，也覺得很荒謬?！?/br>
    “不過你終究是你，跟她是不一樣的，這一點……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F在，你已經決定和韓見鄞重新在一起，這是件好事，不過世嘉我既然投了錢，你依舊得好好努力，懂么？”

    “放心吧趙董，我一定會的?！?/br>
    “嗯，就這樣吧?！?/br>
    “那趙董，我先走了?！?/br>
    “好?！?/br>
    說話間，趙令歧已經將眼睛轉開，應歡也沒再說其他，只緩緩站了起來。

    在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的腳步卻又停下，轉頭看向他，“趙董，謝謝！”

    話說著，她彎腰，認認真真的對她鞠了個躬。

    趙令歧看著，卻沒有回答。

    謝謝？

    謝什么？

    謝他說出了這么一個拙劣的理由嗎？

    謝他哪怕這個理由再拙劣，但終究，算是將那一層已經被捅破的紙勉勉強強的糊上了嗎？

    趙令歧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應歡身影消失在會議室的時候，他心底里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苦澀。

    他忍不住閉上眼睛。

    而在那個時候，清脆的鈴聲響起。

    然后，是那邊驚慌失措的聲音，“不好了趙董，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