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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續了將近一天的大雨逐漸減弱,由大陸西北而來的風卻越發猛烈,強勁的氣流在巖石坑道中產生摩擦,最終形成時斷時續的嗚咽。 付若思吞了吞口水,磕磕巴巴道:“事、事實上,TSAM的理念確實還有第三層,第三層說的就是——你們有權利進行報復,但、但那是不可能實現的?!?/br> “所有的空間通道都是某種意義上的單向通道,即只有源世界的人類可以來回穿梭,而鏡世界的人類,應該說所有生命體都不行?!?/br> “類似的嘗試已經被驗證過無數次,穿越空間通道的鏡世界生命體都會以極快的速度失去生機,生物等級越高,速度越快?!?/br> “比如鏡世界的病毒可以在源世界存活一天,而人類只有不到一分鐘,超凡者亦是如此?!?/br> “從某種意義上說,單向通道原則也保護了穹鏡?!?/br> “三百四十多年過去,兩個世界的科技差距已經有了天壤之別,以源世界的軍事實力,毀滅整個鏡世界輕而易舉?!?/br> “穹鏡超凡者剛剛出現的時候,源世界就曾經出現過斬草除根以絕后患的論調?!?/br> “因為有大量利益,也因為單向通道原則,十二國集團選擇了有序戰爭計劃,而不是徹底摧毀穹鏡?!?/br> “只有在穹鏡人永遠無法反向穿越的前提下,他們才會允許你們這些超凡者存在,才會為了降低代償率,維持著一個虛假的平衡?!?/br> 付若思一口氣說完,卻不敢去看聶征,只把目光移向顧非凡。 她有預感,這個人不會像聶征那么嚇人。 果然,顧非凡眼里沒有太過激烈的情緒,他只是平靜地詢問了一句:“你有沒有聽過‘種子’這個詞?” “種子?”付若思楞了一下,“有特殊含義的種子嗎?”她搖頭,“從來沒有?!?/br> 嗚——嗚——嗚—— 大風刮了一夜,山洞中的回響連綿不絕。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濃重的白霧彌漫了整個世界。 聶征站在山崖最高處凸起的巖石上,風衣下擺翻飛起伏,發出獵獵聲響。 霧氣遮擋了天空,也遮擋了遠處的群山,一切都變成了白茫茫的布景板。 顧非凡站在幾十米外,看著獨自佇立于巖石之上的男人。 或許是因為顧及付若思在場,過去的這個晚上他們兩人幾乎沒有對話。 在穹鏡世界的真相被揭露之后,顧非凡也有意回避了與聶征的交流,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該以何種立場來說話。 他曾經是比源世界居民還要漠然的存在。 他曾經高高在上地旁觀著一切,既不關心鏡世界的悲慘遭遇,也不在意源世界的滔天罪惡。 想到自己甚至還曾出說過“那只不過是個虛構的角色而已”,顧非凡就不禁喉嚨發哽,沉郁的負罪感在心臟周圍翻涌。 突然,前方的男人轉過身,隔著半個山崖與他對視。 晨霧從兩人中間飛速流過,山風吹動他們的發梢和衣物,明暗變幻的光線下,世界充斥著灰冷的色調。 下一秒,對方開始邁步。 雨疏風驟,黑色軍靴踩踏在深褐色的山巖之上,巖縫中的莢果蕨隨風起伏,瞬息之后,對方已立在顧非凡身前。 “司長——”顧非凡開口,還沒想好要說什么,就被對方圈進了懷里。 帶著寒氣與濕意的防水風衣,還有屬于聶征的微涼的體溫與呼吸,將他整個包圍。 “沒關系的?!甭櫿髡f。 顧非凡有些不明就里,一部分是因為對方的話太突兀,還有一部分是因為被嘞得太緊,恍恍惚惚,只覺兩人此刻這般擁抱似乎有些過界。 “這是我一直想要追尋的真相,雖然超出想象,但并非不能接受?!?/br> 聶征低聲道,他伸手摸摸顧非凡的頭頂,這個人給他的情緒反饋太強烈了,強烈到他覺得自己不解釋一下,這人很快就會難過得哭出來。 使用情緒感知的副作用,就是使用者會受到反饋的影響,繼而與技能作用對象產生單方面的心意相通。 一大早站在山頂吹風,固然是有些感懷需要消散,但聶征確實沒有顧非凡以為的那么憤怒和悲傷。 他是個天生冷血和淡漠的人,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一點了。 在巔峰城第一培育所的時候,因為聰明懂事,他很得那些保育員的喜愛,也被很多同齡的孩子所擁戴。 但其實,他一點都不在乎。 后來,經歷了覺醒超凡能力、上邊境戰場廝殺、被迫參加踔絕、進入特勤司、官運亨通扶搖直上,他確定自己與這世上的一切都存在著某種隔閡。 那隔閡讓他無法徹底投入、傾情付出,當然也沒有過于強烈的愛與恨。 顧非凡大概是唯一的例外。 因為每次這人給予他的情緒反饋都是那么鮮明和真實。 “司長,時、時間不早,我們該回去了?!鳖櫡欠部偹阏一刈约旱乃伎寄芰?,講出一句有建設性的提議。 聶司長不為所動。 顧副官努力自救,用手去掰他們家大BOSS的鐵臂。 聶司長任由顧副官吭哧吭哧掰了好幾下,才像延時收到信號般哦了一聲,松手。 兩人返回那處花崗巖坑道,付若思已經睡醒,她的小帳篷也收掉了,此刻正叼著一塊能量棒在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