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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涯一愣,隨即笑出聲來,“噗,那我可真是要謝謝你了?!?/br> 聞秉言也跟著笑了起來,“不用謝!” 宋涯望著眼前的層層山巒,呢喃道:“秉言,你覺不覺得這個地方很眼熟???” 山巒之下儼然是一座剛蓋了一半的院子,“這兒是……” 二人異口同聲道:“北垣書院?!” 48、白袷藍衫 “什么都沒了,什么都沒了,不如歸去罷?!?/br> “聽說咱們村的莫書生又落榜了?!?/br> “唉,是啊,這也不知道是第幾回了?!?/br> “這莫書生也是個可憐人,他那七十多歲的老爹可是把棺材本都給他拿去上京趕考了,如今他那老爹人一死,可是連個草席都沒得裹?!?/br> “什么可憐人啊,這莫北垣就是個不孝子?!?/br> 莫北辰出生的村子是西陲邊鎮最荒僻的貧民窟,可偏偏在這個最荒僻的地方,出了個聞名十里八鄉的莫秀才,這莫北垣從小便天賦異稟聰穎過人,與村中的其他人格格不入,而這個西陲小村,百年來也就出了他這么一個奇人,可佼佼不群的奇人落在常人眼里卻也是怪人。 “聽說金科狀元是丞相府的小公子?!?/br> “居然是他?就他那種胸無點墨的庸才也配當狀元?” “你以為他是憑著什么真才實學當的狀元嗎,要不是他有一個丞相老爹……” “噓,你小點聲,不怕被丞相府的人聽見嗎?!?/br> 莫北垣怔怔看著眼前張貼的文榜,連連搖頭,“不,不可能,不可能?!?/br> 只見他拼命穿過人群,擠上前去,再三仔細確認著,“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br> 一旁有考生開口道:“北垣兄,生員們誰不知道你文采斐然無人可比,可空有文采就能當金科狀元的嗎?最重要的還是要有一個當大官的爹?!?/br> 又有人附和道:“是啊,誰讓咱們寒門子弟沒有一個厲害的爹呢?!?/br> 莫北垣不是不知道這其中的關竅,于他而言也不是頭一遭,“……哈哈哈哈,十五能文西入秦,三十無家做路人,時命不將明主合,布衣空惹洛陽塵……” 只見莫北垣瘋瘋癲癲的大笑而去,在眾人眼中越走越遠。 “北垣兄,北垣兄?” “北垣兄他……” “唉,隨他去吧?!?/br> 等莫北垣千里迢迢趕回家時,古稀之年的老父已然餓死家中,本就一貧如洗的莫家,如今更是一副棺材也買不起,就連莫父那裹尸的草席都是莫北垣好不容易才借了來。 莫北垣跪在土墳堆前,放聲慟哭著,“爹,孩兒回來遲了,孩兒不孝……” 眼見自己郁郁不得志多年,老父更因他慘死,與莫北辰而言,這人世間已再沒有什么值得他留念的東西,“爹,孩兒沒用,孩兒這就來陪你?!?/br> “十年磨鏃事鋒铓,始逐朱旗入戰場,四海風云難際會,一生肝膽易開張,退飛鶯谷春零落,倒卓龍門路渺茫,今日慚知也慚命,笑馀歌罷忽凄涼……”莫北辰一路跌跌撞撞的就走到了一處杳無人煙的地方,他心想即便是死,也要死得遠遠的,免叫身后再被人指指點點。 眼前,是一片蕭疏的沼澤之地,無花無木,草葉低垂,而在這一片大大小小的泥淖之中,有一潭黑池卻格外的晶瑩,仿佛一顆置于淤泥之中的黑珍珠一般,熠熠生輝。 潭水下,一黑衣男子正闔目沉睡著,男子被這詩聲吵醒,不耐煩的睜開了眼,眼中是隱隱怒火,“哪個書呆子敢跑到我這兒來念詩,吵死了?!?/br> 莫北垣囁囁嚅嚅著,“什么都沒了,什么都沒了,不如歸去罷?!?/br> 莫北垣環顧了四周一眼,也不知自己是走到了什么地方,“……這里應該就沒人能找到我了?!?/br> 莫北垣正欲跳進黑潭,轉念一想,道:“……萬一這黑潭有主,我豈不是污了別人的地方?!?/br> 莫北垣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黑潭,又四處瞧了一遍,“這么荒僻的黑潭應該是不會有主人的?!?/br> 莫北垣方做了個起跳的姿勢,便頓住了身,“可是,我會泅水,萬一沉不下去……” 忽的,黑潭之中浮出一顆人頭來,那人正是闔目睡在潭底的黑衣男子,“書生,你到底跳還是不跳???” 莫北垣被那男子嚇得一個趔趄,一屁股就摔到了地上,“你,你,你是人是鬼???” 黑衣男子一挑眉,學著莫北垣的口吻,“我,我,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我就是你口中這黑潭的主人。 莫北垣心口還在嚇得狂跳,說話也結結巴巴的,“主,主人?” 黑衣男子睜大了眼睛,點了點頭,道:“嗯?!?/br> 莫北垣一臉詫異的看著這個從池底鉆出來的人,柳葉眉,瑞鳳眼,眼下一顆淚痣,挺鼻朱唇,濡濕的鬢發散漫的貼在兩頰,分明一位翩翩少年郎模樣。 莫北垣見他大冷天還泡在水里,忙道:“你,你先起來吧,水里冷?!?/br> 黑衣男子一愣,半晌才笑道:“……嗯,你拉我上來” “……”男子一笑,莫北垣便覺面紅耳赤,等莫北垣小心翼翼將那人拉上岸,又扭扭捏捏將自己的外裳脫給了他,“天冷,你先披上,我去撿些柴火來?!?/br> 等莫北垣架好了火,黑衣男子開口問道:“書生,你方才是要自戕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