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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那下——” 東君想同他商討一下,先前那一下叫人心生不祥的天地俱寂。 雖然不祥,但一瞬間又好像有桎梏脫下,渾身輕快許多。 “——到底是,等等!” 本看向云中君的東君,猛地回頭,重新望向西北。 “不周山……怎么回事?!” *** 不周山。 斷成幾截的不周山上。 雪粉叫鮮血染紅,保留在脊柱中的最后一滴神鳥之血噴出,化為無邊血雨,撒遍大荒每個角落。 即便是李朝霜,也為這一幕而吃驚。 他未曾料想到不周山中還有這東西,但看姬天韻還沒失血死去,卻氣死了的表情,稷下學宮的山長肯定知曉此事。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姬天韻之所以將爐鼎設在不周山,就是為了利用神鳥鴻鵠這最后一滴血。 他是如何查出此事,又具體要如何用這滴血轉化離鄉人,李朝霜懶得去想。 黑發青年辛苦跨越千萬里,來到這里,所為之事,已經達成。 他眨了眨眼,眼前泛起血色,不是血雨落進眼里,而是身體幾近崩潰下,鮮血化為淚從眼瞼下涌出。 甚至支撐不了他跪在雪坡上,隨山體傾斜的慣性,他向一邊伏倒在地。 “你做了什么??!” 姬天韻發出臨死前最后的嘶吼。 這一聲喊出,老人急怒攻心下沒了氣息。而李朝霜充耳不聞,用盡最后的力氣,在雪坡上翻了個身。 之前炸開的雪粉很快給高空狂風吹開,哪怕不周山還在繼續塌落,此刻也能清晰可見—— 當不周山下沉時,那天穹之上,露出了一個洞。 黝黑的,破碎的,不知通往何處的洞。 不周山的峰頂,不在大荒的天地內。 若將天地比作雞卵,那不周山是從雞卵外直插.入雞卵內的鐵釘。 它尖銳的那頭,插.入雞卵后,埋入底部,直抵雞卵的另一端。而它粗大的釘頭,因為鐵釘長度比雞卵一端到另一端更長,無法進入,只能露在卵殼外面。 故而大荒天地其實有一個巨大的破口,只是給不周山給堵住了,以穩定此方天地。 離鄉人初次進入大荒,是在不周山峰頂降下。 而后再也沒有離鄉人抵達過不周山峰頂,因為離鄉人無法離開大荒。 但此刻,不周山塌落,它堵住的天外破口,顯露出來。 “……如何終結苦難的輪回?”李朝霜視線朦朧,輕聲呢喃,“說到底,在大荒上求生,本不是離鄉人的目的啊?!?/br> 他們是離開家鄉的旅人,有他們要前往的方向。 無論是繼續旅途,還是返回那個真正的家鄉,都可以。 大荒,不過是某次停歇。 只是,這次停歇,未免太久,太久了。 “……能打開這天外通道,我這一生,也能說無悔了吧?” 應該對得起,這些年用在他身上的耗費了吧? 通道都打開了,好想去看看天外是什么模樣。 真正離開大荒這個巨大的牢籠—— 眼前逐漸黑暗,黑發青年的神智越發昏沉。 但就在此刻,一抹金光跳躍著,吸引了他的目光。 李朝霜定睛看了好一會兒,才驚訝發現,金光來自他向天外破洞舉起的手,是纏在他手腕上,呼吸般一明一滅的鹓雛尾羽。 “啊,”他恍然神醒,怎么能說一生無悔,“我還是個處……” 不知何處涌現的力氣,讓李朝霜清醒了一點。 他用勁眨眼,擠出眼眶里的血,能看得更清了一些。 于是黑發青年立刻將沒睡到鹓雛的遺憾拋之腦后,映入他眼簾的,是巖漿化為的巨手,伸向掛在天際,黝黑卻好似太陽的天外破洞;水不知從何處涌現,狂笑著狠狠向他拍打下;風在高歌,風長出了一只嘴,吐出寒氣,放聲高歌。 ……奇異的即視感,好像十分熟悉。 這樣的即視感和熟悉,伴隨李朝霜清醒的二十年人生。 不用思索,他立即知曉,他曾在夢中見過這一幕。 斬斷不周山,動蕩下,竟然叫三災真身出現在了這里! 難道是錯招嗎?除了瞄準他的水災外,天災地災都試圖填補上破洞。 當年三災的貪婪,讓他們與鴻鵠開戰。 這份貪婪至今不改,三災不想放過任何一個離鄉人逃脫! 李朝霜抬起的手猛地握住。 “……啊,啊——” 一劍,只要一劍。 可無回劍,沒有第三劍了。 算是第三劍嗎?殺姬天韻用不了李朝霜一劍,但他確實是先殺了姬天韻,然后借未用盡的余力,重新運劍,斬斷不周山。 在這生命最后時刻,竟在心劍上有了突破。若非大愿得償,李朝霜定會為此欣喜不已。 但在此刻,他心中只有后悔。 “再給我……” 再給我一劍,我要斬開這天地。 不周山還在傾倒,歪斜的程度,已不足李朝霜躺在雪坡上。 他先是翻滾,接著離地懸空,徑直向下掉。 天外破洞,霎時離他越來越遠。 好像做不到—— 頹廢想法尚未完全冒頭,就給一個聲音壓下去。 “我說,你這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