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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不復過往養尊處優模樣的李氏天眼,透過鏡片的裂紋,看向說話的人。 片刻,他笑出來。 是阿暈討厭的了然笑容。 “見到您,我竟毫不意外。 “……姬山長?!?/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七天了 第99章 柒日(二) 三十年前—— 穿著白底黑邊的深衣,頭戴黑紗幅巾,四十多歲,在異人中可謂風華正茂的稷下學宮新任山長——姬天韻,跟隨陳倉道主,走入這間懸空掛在峭壁上的三層閣樓內。 推開花格門,一股劍閣諸山少見的暖意,撲面而來。 姬天韻沒看到碳火,卻能見到這一層盡是大大小小的花盆,栽種有眾多聞所未聞的鮮花奇葩,爭妍斗艷綻放著。 有看似柔軟,實則會在火光下閃爍玉石光澤的靈花,亦有據說十年才會長一片葉子的仙草。光是收羅這些傳說中能rou白骨活死人的靈藥就夠不容易了,更別說將來自天南地北的它們栽種在一屋內,卻不見這些脾性極大的草木發生沖突。 其中耗費的人力物力,說出來恐怕會讓帝王家搖頭,恐怕只有三秘境有這個家底能拿出。 而這些祥瑞草木在這里,僅僅用來蘊養一個充滿生機的環境。 ……劍閣也開始流行嬌奢之風了嗎? 姬天韻先是皺眉。 再想到而今天眼就此一雙,據聞出生開始便體弱多病,即便天眼不是謝劍主之子,如此小心翼翼對待并不為過。 眼下最重要的是,這雙據說天殘的天眼,能否他一個答案? “姬山長,”陳倉道主站在一道樓梯邊,引導道,“這邊?!?/br> 姬天韻收回目光,隨劍客拾級而上。 閣樓二層全不見一層的擁擠,哪怕溫暖濕潤的風不斷從三層流下,二層依然顯得空曠冷清。 地面鋪的是皮毛毯子,中間開有天窗,灑下自然天光。數根紅柱間,僅擺放一張床,一張桌。 軟紗床簾掛起一邊,一個看上去至多七八歲的瘦弱孩子,坐在床沿,棉被披在頭頂,卷在身上。 那雙叫人不敢注目的鎏金眼眸,凝望著墻角。 姬天韻隨小孩視線望去,發現那墻角擺放著一座鳥籠。 鳥籠內空空,似乎只是一件裝飾,要仔細瞧幾眼,才能發現鳥籠一側柵欄扭曲著破開,鳥籠底部還能見到一撮絨毛,和幾點血跡。 姬天韻:“?” 這場面看起來,仿佛天眼有虐寵癖。 “崔嵬,”面容冷硬的陳倉道主,見到小孩,眉目都柔和了幾分,“今日你醒得早了些啊,感覺如何?!?/br> “師叔,我挺好的?!毙『⒓毬暭殮獾?。 陳倉道主聞言,眉頭擰起一下。 姬天韻知道他為何擰眉,因為小孩嘴里說挺好,面上表現得卻并非如此。 他毫無光澤的皮膚一片灰白,不見半點血色,唇口泛著青紫,眼下則掛著兩團青黑。 姬天韻光是走入這閣樓,都覺得身體輕快數分。但看這孩子的臉色,那耗費人力物力收羅來的諸多靈藥,好像對他半點用沒有。 ……從父母的血脈看,實在不該有這樣的表現。 姬天韻以文士的習慣,迅速回憶了一下李氏和謝劍主祖上譜系。 待他確認過一番,才發覺,這空曠又冷清的一層,已經安靜許久。 小孩目光落在他身上。 rou眼可見的,小孩的瞳孔顫動,毫無焦點的視線仿佛在看著姬天韻,但更像是在此刻,眺望極遙遠的某處未來。 他能看見。 姬天韻心中篤定道。 本是毫無希望,來見天眼不過將死馬當活馬醫。稷下學宮的山長忽而精神一振,不知為何就是知道,見到他的這一瞬,天眼看到了某個極其重要的未來。 “陳倉道主,”姬天韻道,“便如先前說好,請讓我單獨向天眼詢問吧?!?/br> 之前的確約定如此,但陳倉道主并不放心。 停頓片刻,這劍客才點點頭道:“我就在樓下?!?/br> 說完,他一步一回頭地下樓了。 空曠冷清的閣樓二層,只剩下姬天韻和坐在床沿上的小孩。 不知什么時候,仿佛眺望著某處的小孩面上,泛起兩抹極不健康的嫣紅。 姬天韻不以為意,在小孩對面跪坐而下,思忖片刻,道出他的問題。 “天眼,我只求一問—— “大荒人間的輪回,可有終結之法?” *** “你半晌后在我面前吐血倒下,著實叫當時的我絕望了,天眼?!?/br> 早不復當年風華正茂,蒼老如百歲凡人,沉疴佝僂的姬天韻說。 他依然穿著一身深衣幅巾,聳拉的眼皮蓋在眼珠上,刀刻般皺紋上遍布老人斑,后頸露出的頭發蒼白如雪,實在看不出只有七十歲。 由于修行,又無需白天黑夜辛苦勞作,異人通常比平民百姓老得慢,到古稀之年的文士,應當與他四十多歲時,相差不大。 這番變化足以見得,三十年前李朝霜給姬天韻的回答,是如何叫他心力交瘁。 “時到如今?!崩畛f。 他面容遮掩在呼出的團團白氣下,顯得朦朧模糊,以致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時到如今,”李朝霜咳嗽了一下,重復道,“山長已無需我來給答案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