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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通過了東皇太一的嚴防死守,再次看到崔嵬師兄面容的任飛光,所見是崔嵬師兄豎起食指,抵在唇上。 這個動作將任飛光忿忿的話堵了回去。 “我有時候想,”李朝霜放下手,給木釘套子別上扣子,成功將其穿在腳上,同時慢慢地道,“病人是不是不能對自己的事做主呢?!?/br> “沒有這種說法吧?!卑炏肓讼氲?。 “確實沒有這種說法?!崩畛f。 他落下腳,在地上踏了踏,看木釘套子會不會松動,又道: “但一個人,若是病久了,病得比較嚴重,那他的親人,他的朋友,師長或晚輩,甚至是只從旁人口中聽聞過這個病人情況,第一次見到這病人的家伙啊,都覺得自己可以代替病人做主任何事情,任何事情哦?!?/br> “哎?”阿暈驚訝,并露出反省的神色,“我也忘記問朝霜你意見了嗎?對不起??!” “離開三島十洲也是我想做的事,雖然恩公沒問我意見,但恩公不必為這件事道歉,反而該我道謝才是?!?/br> 李朝霜道,脫下木釘套子,點評:“這個不行,會松動,還是買帶木齒的靴子吧?!?/br> 阿暈點頭記下了,并問:“咱們去卻月城里逛逛?” 任飛光看著這一人一鳥親密無間,腦子里半天想不出能反駁的話。 因為他確實是個只從旁人那里聽聞崔嵬師兄的事,然后在第一次見面時,就試圖改變崔嵬師兄主意的家伙。 便在任飛光尷尬又還想說什么的時候,去屋內翻找物什的布裙少女,又抱著一個匣子出來。 她放下沾滿灰塵的匣子在桌上,激起塵埃飛揚,叫李朝霜用袖子捂住口鼻。 布裙少女沒注意這個,她揭開匣子,顯露出里面的東西。 柔軟的布墊上,擺放著一對茶色鏡片。 “是我母親親手磨制的,如此成色的水晶可不常見,十分漂亮??上в蓄伾?,書生們戴它讀書認字不好,便賣不出去。 “去不周定會遇上雪盲之癥,我妄自揣測雪盲當是白雪映出光照導致的,戴上這鏡片或許能緩解一二,客官您要不要試試?” 她平淡的語氣,只在說自己猜測雪盲之癥的病因時升溫些許,眼神也亮了一些。 “哦!恩公,恩公,給我張手帕吧?!?/br> 李朝霜對著晶瑩剔透的鏡片贊嘆,扯了扯阿暈的袖子。 阿暈忘記偽裝常人了,低頭在袖里乾坤翻找。 李朝霜沒有直接對鏡片上手,而是先找手帕的舉止,讓布裙少女微微翹起嘴角。 任飛光就是在這個時候重新整理好思緒,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 他向這布裙少女詢問: “抱歉,敢問姑娘你是盧雙的?” 布裙少女好像此刻才注意到任飛光,轉身對劍客萬福行禮,道: “我是他長女。您是?” “我算盧雙故人?”任飛光道,“最近聽聞了幾句他的消息,順路就來見他一面。那個,盧雙他現在……” “家父三日前下葬了?!?/br> 布裙少女說。 ……他名字明明記在天星城那邊的名冊上! 任飛光不敢相信,追問:“盧雙他,他是怎么去的?” 布裙少女語氣至此依然毫無起伏。 “家父五日前,對家中梁木上吊自殺?!?/br> 作者有話要說: 朝霜:我身邊總是有些聽不懂人話的家伙。 小鳥:人聽不懂我們說話不是常事?我們是鳥啊。 朝霜:……說的也是哦。 —————— 今晚會補一章之前鴿掉的更新 第44章 叁日(五) 此言一出,無論是商談待會兒要去卻月城買什么的阿暈和李朝霜,還是不相信友人離世的任飛光,都愣在了那里。 布裙少女腰間扎了一面白巾,但飯館子里幫忙的婦人,也常在腰間扎纏巾。 兩人都以為這是她作為盧家鐵匠鋪子的未嫁女,出面接待客人的裝扮,不想,這竟然是孝服。 一鳥倒是一開始就沒多想,此刻聽聞,微微蹙眉后,只道節哀。 任飛光眼瞳顫動了一下。 他并非蜀州出身,年幼時是卻月城外一個莊子管事的幼子,距離這個名叫盧家坡的村子不遠。 約莫是五六歲那年,他父親欠下大比賭債,還不起后自然家破人亡。一個住在盧家坡的遠親見他是男丁,將他過繼過來,他這才與算村中神童的盧雙熟識。 當時盧雙已十來歲,比起念書更喜歡自己動手做些小東西?;蛟S是這份喜愛,讓他得到稷下學宮一位墨家派系講師的青睞。 任飛光幾乎是同時,因為某次巧遇展現了他自己都不太懂的天資,讓一個竟然不宅在劍閣的劍客瞧上,來和他的養父母說,想帶他回蜀道。 養父母并沒有立刻同意,或者說,是不滿自己這一年多喂任飛光的吃食白費,想要拿到點什么。 但那是帶他入門的那位師叔,和養父母之間的大人事情。為了商議,師叔在盧家坡留了幾天。這幾天里,突然變成另一種“神童”的任飛光,與盧雙的關系,從熟識上升為朋友。 之后他們的交情,基本就由信件維持了。但十幾年前,盧雙離開稷下學宮,返鄉當了個工匠,任飛光收到信后,可是專門下山回鄉了一趟,備了禮物送上,還在盧家住了幾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