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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出生后,阿兄已不是她唯一的親人。但阿兄曾以他一命救她一命,故而無論如何,她都不愿阿兄如此病逝。 可惜現在不是訴衷腸的時候,李朝露正色,道: “二十年來,我竭力尋找救治阿兄的方法,可惜全無所獲,僅能護住阿兄你一點生機不滅。 “既無把握,我本不會喚醒阿兄,以免這點生機泄出。然而,然而……” 李朝露頓了頓,眉梢一絲不悅叫風都寂靜不敢言語,道: “有人將阿兄身軀偷走了!” 李朝霜:“……” 李朝霜環視周圍環境。 當李朝露說出“偷”字時,深秋夜里鹿鳴潭四面群山環繞,盡收漫天星光的景色,突然變得模糊,遙遠。 只剩下灰蒙蒙的霧氣,籠罩一方天地。 李朝霜對面,李朝露立在水面上的身影,如幻象透明。 相反的是,她倒映在水面上的影子,反而變得凝實,穩定。 一人在水面上,一人在水面下。 一人在現實中,一人在幻夢間。 兄妹二人隔著水面對視,李朝露對李朝霜道: “阿兄尚在夢中,在你醒來前,我截住你的神魂,才能與阿兄在這殘夢中對話。 “稍等片刻,阿兄會真正醒來,到時你第一眼所見之人,便會是那個……潛入了瀛洲島的賊!” *** 這回李朝霜真的醒來了。 果不似夢中清醒那般輕松,僅是察覺到自己還有身體存在的那一刻,綿延不絕的痛苦,便如附骨之疽,沉沉壓上來。 不知賊人將他擄至何處,反正不會在濕潤的東海邊。他頭疼欲裂,胸口沉悶到仿佛壓上了一座山,發麻的手腳則像是有一萬根針在不停的扎。干燥的風叫他每次呼吸都像痛飲刀刃,這些刀刃劈開他咽喉,割斷他肺腑,讓他再怎么用力也無法中風中獲得他需要的生機,以至于李朝霜尚未睜開千鈞之重的眼皮,就忍不住咳嗽起來。 “你醒了!” 清澈而健康的少年聲音,喜悅喊道。 李朝霜睜開眼睛,尚未看清任何東西,眼淚就流了下來。 他并非痛得哭了,只是無法控制住身體的反應。 太久沒睜開過的眼睛,見到光亮如同撞到利刃,那鋒芒差點弄瞎他。 李朝霜不停地咳嗽,不停地流淚,如此不知過了多久,才緩過一口氣來。 當然,更可能是擄走他的賊人感到不對,往他懷里塞進一只取暖的手爐,又在他身邊燒開一壺水。 蒸氣濕潤了周邊,李朝霜的咽喉和肺腑終于沒那么疼了。淚水還在流,但眼睛倒是隱約能分辨光線和色彩。 他再度緩了緩,終于看清了一直在他身邊忙來忙去的人。 也看清了環境。 是巍峨高山,懸崖峭壁。 李朝霜:“……” 峭壁上有一陷進去的淺xue,xue前生長一棵碧梧。碧梧樹根與峭壁的夾角,那處下陷的淺xue里,用樹枝草莖羽毛搭的、可容成人躺下的鳥巢。 李朝霜就躺在這鳥巢中。 他不由地訝然了一會兒,不過,倒沒覺得鳥巢不好。 畢竟李朝霜一年四季一天到晚都不舒服,即便這座鳥巢不夠舒適,也會給他身上的病痛掩過去。 打個比方,這個環境應該很冷,不過李朝霜就算在東海邊,在大暑之日,一樣覺得冷,到了高山,反而凍得不知多冷了。 讓李朝霜訝然的,是輕盈若一片樹葉,站在碧梧樹枝上的賊。 晨光熹微,少年的面容隱在昏暗中,辨別不清,但即便是如此,他身后那雙金黃為主,末端五彩交織的羽翼,才尤其鮮明。 是難得一見的羽族。 直接叫鳥兒也無錯。 李朝霜認了片刻,發現他曾見過這只鳥。 “是你啊?!彼?,既然是這只鳥,那這所謂偷人的賊,大概是一樁誤會吧。 “我們見過嗎?”金翼少年茫然,同時隨手一甩手上的濕巾,那上面有李朝霜剛才咳出來的血。 只是甩了一下,濕巾上的斑斑血跡便清洗干凈,不僅變得松軟濕潤,還散發出騰騰熱氣。 金翼少年上前,將熱濕巾貼在李朝霜唇邊,擦掉他嘴角溢出的血絲。 然后他又拿出一條新濕巾,在旁邊燒好的熱水里打濕了,疊成一條,貼上李朝霜額頭。 盆里的水燒得滾沸,但金翼少年白皙的手指伸進去,連泛紅都不曾。 倒是他發現李朝霜在看他,身后雙翼不由張開收攏,重復數次。 五彩硬羽一枚枚展開又合上,煥發金屬色澤的末梢在風中輕輕顫動,越發明亮的天光更為羽毛鍍上一層斑斕華彩,開闔美妙仿佛貴女手中翩然扇動的折扇,有一番奇異的韻律在其中。 李朝霜長這么大,因為身體緣故,無論是貓狗還是鳥兒,都被禁止靠近他。 這還是他第一次和小動物這么靠近,李朝霜忍不住多看了好幾眼。 一壺水漸漸要燒干了,空氣逐漸趨向干燥,他咳嗽幾聲,再看過去時,就發現水壺邊的金翼少年,不知為何動作頓住。 而那即便泡進滾水里,也不會受影響的膚色,雙頰耳后處,突然泛起薄紅。 臉頰通紅的金翼少年躲避李朝霜的視線,沒看到青年神色突然變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