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2021年11月9日

    半年后，關麟慕的母親仍舊是去了。

    關麟慕的父親關陽是省級電視臺的編導，妻子生病的時候，橫下心來把兒子叫回來，正是因為他的工作性質不允許他休假在家照顧妻子；而妻子一去世，臺里也只給了三天的喪事假期，三天一過，關陽又不得不回到臺里繼續忙工作。

    對于父親這樣早出晚歸，關麟慕已經習慣了，畢竟從自己小時候即是如此，哪怕是過年過節都沒機會跟他坐在一起聊聊知心話，而父親下班回家之后，哪怕真的把握住少有的對坐而餐，卻要么是相顧無言，要么是就著選票時局聊幾句關于什么紅黨藍黨地方黨團的無關痛癢的話，彼此就各自回房間躺下。

    而母親一去，關麟慕就把餐廳的工作給辭了，守著空無一人的家熬過了百天，看著Ｆ市從夏蟲惱夜到深秋落葉，心里真是無比的悲涼。

    好在有一件事，那就是微信里似乎多了一個忘年的紅顏知己。

    ——「呵呵，用不著了，你現在這情況又這么年輕，我能占你便宜？那八百塊就當我江湖救急了?！埂赴ミ?，你還真是有心了，還真特意買了去漬液呀？行，我先給你個地址，你把絲巾發快遞給我寄回來吧?！埂溉松谑?，誰沒有生老病死。我也經歷過你這樣的事情，我能懂你的苦?！埂改阋窍肟蘧涂蕹鰜戆??！埂笡]事，我今晚不睡了，我就陪著你聊聊。你什么時候心情能好點兒了，我什么時候睡?！?/br>
    大學里只經歷過一次失敗戀情的關麟慕，從沒見識過如此的溫柔體貼——他的前女友是個拿他對她自己的事情斤斤計較、而拿自己對他卻馬馬虎虎甚至有點漠不關心的人，先前好幾次在自己遇到難處的時候，不去詢問不去安慰，反倒是責備關麟慕「你怎么才把午飯送來？我這待會兒還有考試呢」、「你忘了我喝咖啡要加三倍糖、三倍奶的？你對我的事情就是從來不關心」、「我在外頭奶茶店試工呢，你追著打什么電話？哎呀我是忘了跟你說，但我的事情就必須什么都跟你說啊「、」

    我哪知道你心情不好？你也不主動跟我說，難道還得靠我猜「之類的話；而這個叫邱婕的大jiejie，雖然先前從未跟關麟慕見過，但她對關麟慕，似乎什么都懂。倘若只是這樣隔著屏幕日夜相談以排遣心中苦楚，關麟慕也不過是把邱婕當做是個看起來差不多３２～３４歲、很講江湖義氣的知心大jiejie，可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當關麟慕每天晚上跟邱婕聊完那最后的幾句話之后，都已經互道晚安了，邱婕卻又馬上給關麟慕發來幾張自拍或是以前的照片：頭幾次還是很普通的很端正莊嚴的日常照、正裝照、居家照，時間一長，露著大長腿跟各色絲襪的迷你裙、宴會中Ｖ領露著半球事業線的晚禮裙、早起剛從被窩里鉆出來時候的睡衣睡裙、沐浴汗蒸時候的白棉浴袍、海邊沖浪潛水時候的拉鏈緊身衣、在高檔女子會所做精油時候僅穿著一次性帆布內衣的照片，就都展現在了關麟慕的手機

    屏幕上，最要命的是，隨著母親百日祭的臨近，邱婕發給自己的照片當中，對于她那豐腴但顯得很長的琵琶一樣的美腿、白嫩如酥的玉蓮雙足、還有用運動胸衣遮擋住的身前兩只rou峰的特寫也越來越多——尤其是那張自拍胸部的特寫，盡管那對球乳被Ｃｋ運動衣包裹得嚴嚴實實，但是那兩顆似野生櫻桃樣狀的凸起，早把關麟慕的臉頰，撩撥得又紅又燙?！告冀?，你這是干啥??？」

    「哈哈。怎么樣，我漂亮不？」

    「漂亮。但你把這些照片就這么發給我，真的好嗎？」

    「那你還想看啥??？你的意思是，這還不夠你看的唄？」

    「不是，我不是這意思……你別誤會！」

    「哈哈，逗你玩呢。人家都說心情不好的男人，多看看美女，情緒就會好起來。我這是讓你別那么悲傷，省著你一直這樣，時間長了再得上什么心理疾病?！?/br>
    「婕姐，我……」

    「好了，我不跟你聊了。我先睡了?！?/br>
    時間一長，難免讓關麟慕不動別的心思。

    很久很久以前，在關麟慕的心里，永遠只是二十歲的女生最可愛，而在經歷了那次跟學妹前女友噩夢般的戀情、再加上現在遇到這個開朗大方又有些神秘莫測的邱婕之后，關麟慕也開始覺得，網上那句「少年不知少婦好、錯把蘿莉當成寶」

    的三俗流行語說得很對。

    于是，母親的百天祭一過，關麟慕便急不可耐地對邱婕提出了邀約。

    他不僅是很想只是見見邱婕。

    他當年的頭腦和想法，都單純的很，雖然那看似單純的腦子里，也不都是單純的想法。

    Ｆ市深秋的氣氛很微妙，蕭瑟的秋風吹著落葉，捧上一杯溫熱的奶茶，總能給人帶來浪漫的感覺。

    邱婕本人給關麟慕的感覺，也完全符合夢幻的定義：她本人雖然比想象中還要豐潤一點，但是姣好的臉龐、身材比例協調又豐潤的體態加上一米七四的身高，飽滿的胸部、寬大又彈軟的屁股，活脫脫就是一個從十六夜清心所作高Ｈ漫畫中走出來的御姐，坐在她的對面也好，走在她的身邊也好，哪怕不去用正眼瞧她，關麟慕的心跳也時時刻刻像是小鹿亂撞。

    「婕姐，我……」

    「怎么啦？」

    「我……我想讓你……做我女朋友，行嗎？」

    「哈？你等會兒，你剛說啥？」

    「我……我想讓你做我女朋友。我喜歡你！」

    關麟慕屏息片刻，又果斷說道。

    「哈哈！你這小孩可真逗！你還不知道吧，我早都結婚了！」

    「??？」

    又是一陣蕭瑟的秋風。

    浪漫的秋風常在，秋風能帶來的卻并不都是浪漫。

    「哈哈哈……你可逗死我了！哎，你都不了解我，剛跟我見第一面，你就跟我表白??？」

    關麟慕還在傻傻地看著邱婕：「我……我覺得我挺了解你的啊，咱倆這在網上也聊了這么久了……我都……」——關麟慕還有半句話：我都把我的事情真真切切地跟你說了，你也跟我講了你很多的事情，還給我發了你那么多的自拍照，咱們倆這還不算了解么？可他還沒把話說完，邱婕硬是把他的話打斷了：「喂，我問你哈，你覺得我今年多大了你就跟我表白？」

    「３２啊?！?/br>
    「哈哈，我都４３了。孩子馬上都要上高中了?！?/br>
    「??？那……不對啊，我之前問你，你說你３２……」

    「我那是逗你呢，開玩笑還不行呀？」

    「哦，好吧……」

    關麟慕的臉上更燙了。

    就在關麟慕還要找補幾句的時候，邱婕突然翻包拿出了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隨即又拿出了另外一樣東西遞給了關麟慕：「我不跟你繼續逛了，小麟，我閨女等下晚上得回家去，我找了她班主任老師給她補補語文。這個絲巾我就送給你了，實際上你上回把它給我寄回來之前，我老公又給我買了一條。我這條就當做是謝謝你跟jiejie表白，給你的禮物了。不多說了啊，你等下自己回家的時候注意安全?！?/br>
    「啊……好?！?/br>
    捧著紙袋里絲巾的關麟慕，看著遠去的出租車，依舊愣在原地。

    絲巾上頭，還有她香水的氣息。

    車子里的邱婕頭也沒回。

    但卻在嘴角上翹的同時，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哼，又一個，但還真沒見過這么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