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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辰搖搖頭,回了對方一個淡淡的微笑,俯身在戚文櫻的身旁坐下了。 他這才看清,對方手里的東西,其實是一塊做工精巧的手帕,上面用細細的絲線繡了淡粉色的櫻花。 戚文櫻見秋辰盯著自己手中的帕子看,便輕輕開口道:“這是我夫君與我成婚的那一年,他送我的帕子。他曾說過,上面繡的花朵,正映襯了我的名字?!?/br> 秋辰看著帕子上精巧美麗的花朵,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戚文櫻卻只是自顧自地往下說道:“我自小就喜歡他,長到十六七的年紀,便求著父皇給我們二人賜婚。那時候,興許父皇也未曾想過,楚氏一族與我,有一日會成為他的心頭大患吧。若他早知如此,定然不會準允我嫁與楚惜。若真如此,楚惜,楚惜或許就不會死了……若不是我,若不是我當年求著父皇……”她說到此處,再也支撐不住,抬起雙手捂住了臉龐。 秋辰見她這樣難受,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他沉默半晌,最后開口安慰道:“男子戰死沙場,也算是一個好歸處。他與你自幼相識,兩情相悅,成婚是水到渠成的事,你無需將罪責盡數攬到自己身上?!?/br> 戚文櫻聞言,卻只是用力搖了搖頭?,哽咽道:“并非如此。我夫君武藝高絕,戰無不勝,這一點我比誰都要清楚。那一日,我去認他的尸身,卻發現他的身上都是青灰色的斑塊。驗尸的仵作說,這是西北肆虐的鬼瘡病,按照性狀來看,已經到了晚期?!?/br> 秋辰聞言,心中猛得一驚。鬼瘡病他并不陌生,這種病在西北很是常見,患病者往往都是外鄉人,因為不適宜當地的水土氣候,很容易染上這種惡疾。此病極其兇猛,發病后痛苦非常,數月后全身潰爛而亡。多年以來,不計其數駐守西北的軍士死于此病,卻一直未能得出有效的治療方法。 戚文櫻閉著眼,萬分痛苦道:“楚惜一早就患了病,他此番戰死殺場,定是知曉自己時日無多,不愿再痛苦地活著了?!?/br> 她說到此處,面容忽然變得十分憤恨,她緊咬著牙,恨聲道:“都怪我太沒用,連最至親的人都保護不了。當年父皇要調派他去西北,我明知道兇多吉少,卻依舊什么都無法改變。我恨我生錯了性別,在別人眼中始終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女子,只能任人踐踏凌/辱!” 戚文櫻向來是溫和冷靜的,她在做許多重大的決策之時都能波瀾不驚,秋辰甚少看到對方的臉上流露出如此強烈的情感。 他沉默半晌,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背,輕聲道:“誰說女子一無是處。你在我心中,勇敢堅毅,殺伐決斷,比這世上的許多男子都要沉著果決。此次若不是你穩住父皇,穩住朝中局勢,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以前我從不敢想,可是,”秋辰說到這兒,緊緊抓著衣袖,“這許多時日以來,發生了這許多事,我應當叫你一聲長姐?!?/br> 戚文櫻聽了這話,有些驚訝地抬起頭來。她愣愣地注視著秋辰,最后收斂了眼中的恨意與戾氣,慢慢地呼出一口氣。過了半晌,她輕輕拍了拍秋辰的肩膀,低聲道:“謝謝你,子吟。我以前也從未想過,有一天,你會成為我的弟弟。你很優秀,也很聰明,父皇選你做繼位者,是有道理的?!?/br> 秋辰看著戚文櫻眼中的無可奈何和不甘,下意識地捏緊了拳。 兩人一時無言,片刻之后,戚文櫻抬起頭,望了望天空中的一輪明月,緩聲道:“如今楚惜也去了……若是他在天有靈,此刻或許正和黎家的那幾個兄弟一起騎馬射箭,談天說地吧?!?/br> 秋辰聞言微怔:“黎家?” 戚文櫻淡淡笑了笑:“也對,那些年你不在宮里。黎氏與楚氏兩家是故交,當年征西大將軍黎鴻家的兒子,誰見了不夸一句相貌英武,一表人才。我們幾個自幼一起長大,交情甚篤。后來,黎家又添了小兒子,我雖然大不了他幾歲,卻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br> 戚文櫻說到這兒,眼里劃過一絲落寞的笑意:“可惜……那小子挺可愛的,若還活著,年歲也有二十了吧?!?/br> 秋辰聽到此處,只覺得一顆心跳得厲害,他轉過頭來,盯著戚文櫻的眼睛道:“黎家的那位小兒子,是不是名叫黎晴?” //////// 第82章 歸處 戚文櫻聞言微怔:“你怎知他的名字?” 秋辰抿了抿唇,?只是道:“你隨我來?!?/br> 王城地牢內。 游弋屏退了看守的侍從,用鑰匙打開了牢房的鐵門,緩步走了進去。 戚喻正披頭散發地蹲坐在角落里,?他的滿身都是血污,身上的傷口已經潰爛,?發出了刺鼻腐臭的氣味。 游弋有些嫌惡地皺了皺眉,?三兩步走上前去,?用油燈照了照戚喻的臉,?居高臨下地望著對方。 戚喻被驟然強烈的光線晃得瞇起了眼,當他看清來者是游弋,?唇邊即刻便勾起一抹譏謔的笑:“怎么?走狗看見曾經的主人落難,還想撲上來多咬幾口?” 這幾日刑訊已經接近尾聲,?戚喻形若瘋魔,?絲毫不畏懼各種酷刑,?卻也把和他有密切往來的官員都吐了個干凈,唯恐沒人給他陪葬。 但是關于當初誣陷黎家謀逆一事,他卻無論如何都不肯吐口。提審戚喻的人不止游弋一個,游弋也不好貿然提起當年的事,?多日下來毫無進展,?令他心中郁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