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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辰聞言,半是詫異半是疑惑地望向姚雪。 姚雪只是道:“有些事,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br> 他側過身來,面對著秋辰,看著人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不喜歡方宛謙。以前沒喜歡過,現在也不在意?!?/br> 秋辰聽了這話,目光一滯。他先是難以置信地望向姚雪,對上對方灼熱的眼神,便又慌忙避開了人的眼睛,低頭看向地面。 姚雪注視著秋辰的側臉,繼續道:“還有,先生和你母親的事,舉頭三尺有神明,我在這兒對天發誓,我家是真的不知情。這件事頗有蹊蹺,若你……若你愿意,我們再去查一查,將真相尋出來?!?/br> 秋辰聽到這里,手已經緊握成了拳,他依然低頭盯著地面,身上微微發顫。 他沒有回答姚雪,過了半晌才緩緩開口,聲音都有些打顫:“那你,那一天,約我去天泉山,原本是有什么打算?” 姚雪聽秋辰這樣問,神色在一瞬間也黯淡下來。 他那一天既然約了秋辰出來,自然是有話要對他說的。 只是……一切都早已時過境遷,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辦法說出口了。 車停了下來。 秋辰沒有等姚雪的回答,他側著身,一縷鬢發垂了下來,遮住了半邊的臉頰,使整張臉都籠罩在一片陰影中。他微微頓了一頓,最后輕輕地開口:“我早已不信什么神佛了?!?/br> 秋辰沒再多言,只是掀開車簾,傾身下了車。 姚雪在原地怔怔地坐了一會兒,直到小廝疑惑地前來詢問,才走下車來。 姚雪默然回到房中,想著秋辰方才微微發著顫的模樣,只覺得心痛得無以復加。 七年的時光如同流沙逝于掌心,將兩人越隔越遠?,F如今,姚雪不知道秋辰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也沒有勇氣去想,自己究竟給不給得起。 或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將當年的事徹查一番,將真相還給秋辰??墒?,他的心中又有一個聲音在叫囂,他不甘心只是如此。 時光難以倒流,人也無法變回過去的模樣,可是姚雪卻覺得,自己心中的欲念只增不減。 房間在國師府的西北角落處,今日上午,他已經將這個信息傳達給了秦洛,秦洛在這些事上向來機靈,姚雪相信不出幾日,對方一定會想法子來見他。 姚雪坐在桌前,望著桌上倒扣的茶杯,回想起七年前的往事。 玄德十九年,煙陽城。 姚雪那一年十七歲,初入王城,面圣時因為提起秋辰犯了皇帝的忌諱,被罰關了一個月的禁閉。 他那時候除了惶恐不安,更多的卻是感到潑天的憤怒和悲傷。 他想去查秋辰究竟去了哪里,是被寧遠帝藏起來了,還是因為旁的什么原因失蹤,他即刻就想去查清楚,一刻也等不及,可是寧遠帝把他關了起來,不讓他離開王宮半步。 雖然居所十分華貴,吃食也給的是極好的,姚雪卻有些悲哀地發現,寧遠帝一切的所作所為,都是在強迫他忘記秋辰。不光是寧遠帝,姚雪后來慢慢地發覺,他身邊的所有人,甚至放眼整個煙陽城,都不會再有人知道秋辰了。 他每日只是坐在桌前,看著他買來的那只香囊,沉默地注視著白色布面上繡得有些粗糙的桃花。 時間極其緩慢地往前走著,第三十日的一早,房門口的侍衛在一夜之間盡數撤去了。 無人理會姚雪,他魂不守舍地走出皇宮,來到煙陽城人聲鼎沸的街道上。 他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什么都沒有了。 姚雪在內心深處終于感到了一絲恐懼。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正視心中的那一道聲音:秋辰,或許將成為他生命中再難追尋的一個幻影。 在那一刻,姚雪只覺得大腦里像是有數不盡的尖刀向他刺下來。日光照進他的眼里,姚雪抬起手,用手背遮住眼睛,他恍然間透過指縫看見,眼前是一座花樓。 白日的花樓依然熱鬧,每個從里面出來的人,面上或多或少都帶著笑,看起來快樂至極,全然忘記了憂愁。 姚雪心中微動,半瞇著眼睛,慢慢地走了進去。 他拒絕了那些穿得桃紅柳綠的曼妙女子,只是要求道,要墨發白衣的。他滿心滿眼都是秋辰的模樣,等那群姑娘當真打扮成墨發白衣的模樣,他又猛然覺得惱怒至極,將桌上的酒杯盡數掃到地上,讓她們滾。 姚雪一個人坐在酒桌前,喝了一杯又一杯。他之前沒怎么喝過酒,只覺得酒液辛辣刺激,喝下之后,整顆心都燒得難受。 他便是在那時候第一回 看見秦洛的。 秦洛比他小兩三歲,那時候也就十四五的模樣,正被人用藤條追著打。 姚雪昏昏沉沉地側耳聽了一陣,似乎是對方犯了什么錯誤,把什么不該放的人放走了。 他聽了一陣實在覺得吵得很,便從桌前站起身來,來到走廊上,想讓他們都滾遠一點??墒且豢吹角芈鍦喩肀淮虻们嘁粔K紫一塊的,他突然就又不忍心了。 秦洛一雙黑眼睛很有神,此刻正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姚雪,眼里滿是恐懼。 姚雪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這一個月以來的處境。借著酒勁兒,他劈手把身旁人手中的藤條奪了,又將秦洛拉到身邊,拿出荷包,把里面的銀子盡數倒在地上,語氣強硬道:“這些夠不夠?他,我買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