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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只能被授權給阮漁,是因為它需要讀取阮漁所在的時空信息。 又有什么能比基因更明確呢? 物質性與信息性,人類的一切盡在于此。 阮漁思考過,也在想,是不是會跟她在碎片里面一樣,只是跟著走一段碎片曾經經歷過的路,除了她沒有任何人可以看到。 就連系統都不行。 但到了此時,感受著與這團霧氣若有似無的聯系,阮漁隱約感知到,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我,或者給我們一起看,都可以嗎? 她這樣想了,于是就這樣問了出來。 霧氣沒有回答,但下一刻,它擴大了體積,粉紅色細密到看不見的水滴充斥了整個空間,遮擋了所有人的視線。 在眾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它又變了。 這里暗了下來,宇宙被它折射,呈現在了這個小小的空間里。 放大、再放大,從浩瀚星球到銀尾星,只用了一息而已。 再然后,就像是人穿過了星球,在太空出看著那顆銀尾星逐漸在自己眼前放大,瞪大眼睛的時刻,厚重的大氣層撲面而來,每個人都感覺到自己被砸進了星球里。 墜落、再墜落,風聲在耳畔響起,失重感陡然出現,三秒后他們砸入了深藍色的海洋。 下潛、再下潛,到藍黑如墨的深海里去,到最深最黑的海底去,沒有窒息感,沒有冰涼咸濕的海水味道,但他們知道自己正在潛入海底。 嘭—— 脆弱的rou體凡胎穿破了堅硬的巖石層,在海水內爆發出一陣破裂轟炸聲,沖擊波自人體向周圍四散,碎石灰塵攪起渾濁。 一百多人聚集在一起,于是就有了一百多個爆炸點,周圍的水域被搞得一團亂遭。 然而,他們顧不上感嘆這副場景了。 最堅硬的鉆頭也無法達成他們現在的成就,地表在他們眼前碎裂,讓出來一條繼續往下的通道。 地表之下是什么? 人類可以鉆破星球么? 地幔對流層里有生物嗎? 地核的實物又是什么模樣? 對于研究相關領域的地質學家與考古學家來講,這一趟旅程大概是意外之喜。 霧氣不是在胡編亂造,哪怕五感總是會少了那么好幾個,但場景模擬得格外真實,磁場重力等邏輯全部在線。 他們穿過了巖漿。 他們抵達了最后的目的地——銀尾星的地核。 時間停滯,眼前的一切再無變化。 這是什么?有人想問。 難道所謂的“真境之眼”,就是帶我們從星球外到星球內部嗎? 這有什么意義呢? 與在場的其他人都不同,阮漁自始至終,就不曾跟他們有著同樣的感受。 她看著周圍的人出現在黑暗的宇宙中,看著銀尾星出現在他們的眼前,看著星球逐漸放大到納入了他們,看著眾人墜落到深海又鉆破地質層在黑暗中偶遇巖漿獲得短暫光芒,而后再度恢復黑暗,抵達了地下不知道多深的地方。 她聽到有人低聲地說,這里可能就是銀尾星的最內部,地核里的內核。 阮漁伸出手,“觸摸”到了屏障。 那是,看不到聞不見摸不著,只能感覺到的存在。 她想起來關于真境之眼的備注,上面有一句話是,“三維空間只是四維的投射”。 她生活在銀尾星,這里就是三維,阮漁可以理解什么叫做三維投射成二維,但她無法設想四維的模樣。 我此刻處于的地方,就是四維嗎?添加了時間和空間的高維度存在嗎? 阮漁仰頭,原地轉了一圈。 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動作,部分人緊緊地盯著她,部分人學著她同樣朝著四周看去。 阮漁停下。 她扭頭,看向了大家。 她在這里,又不在這里。 所有人在地核中,阮漁也是;可她同時又不在那里。 霧氣模擬了銀尾星,將誕生在這里的他們盡數囊括,帶他們去往了人類暫時無法企及的地方。 又把阮漁分作兩半,一半跟他們一起,去往了銀尾星內部;一半單獨放置,留在了孤寂無聲的另一個時空之內。 另一半的她看到,洶涌的地核內,碎裂的蜘蛛紋遍布球體,有許多地方已然有了破洞窟窿。 有瑩白色的細絲在球體上飛速游動,拉著那深不見底的裂縫,用盡全力地維護著這顆將碎未碎的球。 可是,它太破了。 就像是一塊澄澈通透的玉牌,如果只是有一兩道裂痕,那么,用技術進行修復并不算難。 可它要是遍布細碎裂紋,別說拿起來了,只靜靜地擺放在那里,就讓路過的人心有憐憫,生怕說話聲音大了會震到它。 再者,其上還有不少地方是殘缺的,平面有不少凹陷的位置,不知道那些部位都碎到了哪里。 這樣的話,又要怎么去修復? 連最手巧的師傅怕是都要遺憾地說一句,別修了,就這樣吧。 丟掉,或者收好存起來,想要的話就再買一塊相近的、類似的,聊以撫慰罷了。 但玉牌可以丟棄,或許可以得到第二塊更好的,銀尾星會有第二個嗎? 他們人類失去了銀尾星,又怎么存活呢? “啊啊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