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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岐不禁易地而處,思考他若是烏辛,突然得知殺害了最親近的人,又會是什么心情。 肯定很懊惱痛苦吧,那種讓人崩潰之極的感覺,根本是言語難以形容的。 “師祖?!敝茚鋈幌胪ㄊ裁?,恭敬開口:“您別太自責,我相信師父他們若是知道,肯定能理解的?!?/br> 烏辛淡淡開口:“他們連靈魂都沒了,又從何來理解?!?/br> 周岐一時無言。 烏辛又問:“他們葬在哪?帶我去看看吧?!?/br> 青云觀眾人都被葬于后山,藏風聚氣,乃是極佳的風水寶地。 “事情發生后,我們立刻通知了他們家人,陸陸續續有人來領走尸骨,剩下的孤兒及無人認領的,則一起葬在此處?!?/br> 饒是如此,后山之上,遙遙看去仍有無數碑墓,提醒著他們那晚經歷的殘忍至極的可怕災難。烏辛背脊挺拔站著,神情悲涼而悵惘,隨后告訴周岐,他想一個人靜靜。 周岐看著烏辛,心底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從對方身上只能感受到無邊無際的痛苦和煎熬,毫無半分活下去的希望。 他到底不太放心,只往后退了數步,遠遠看著對方。 烏辛見狀也沒說什么,只是孤零零站著,一直沉默不言。 兩人站到傍晚時分,晚霞映著潔白的云層,姹紫嫣紅,驚艷至極。 烏辛終于有了動靜,轉身走到周岐旁邊,語氣極低道:“走吧,回去?!?/br> 在這之前,周岐看著烏辛背影,總覺得對方像是天邊的云,難以抓住,好像隨時都會消失。 直到此時,聽到烏辛這句話,一直懸著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 他跟在烏辛身邊往青云觀走,一路上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 “青云觀還有十多名幸存的弟子,我們商量好,等到合適時機,就會重建青云觀,現在師祖您又回來了,我相信,假以時日,青云觀定能恢復之前的盛況?!?/br> “我在師父墓前發過誓的,一定會讓青云觀重新發展起來,甚至比之前更強?!?/br> “……” 烏辛認真聽著周岐說話,眼底總算有了幾分笑意。 回到青云觀,周岐立刻給烏辛安排了住處。 那晚過后,青云觀閉門謝客,很多房間都落了灰塵,周岐只能臨時簡單收拾下。 “那師祖您先休息,我就住隔壁,有什么事隨時叫我?!敝茚f著準備退出房間。 他拉著門往外走,在房門快要關上時,總覺得心神不寧,又推開門認真道:“師祖,我之前說的話,您到底聽進去沒有?師父他們都走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您,哪怕是為了青云觀,為了我們這些弟子,您也千萬別想不開,行嗎?” 他說完定定看著烏辛,似乎一定要等到對方的回答。 烏辛愣了瞬,眼神劃過絲無奈,點點頭,道了聲“好”。 周岐這才安心,讓師祖好好休息,隨后關上了房門,卻沒察覺到,烏辛應下后,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愧疚。 回到隔壁房間,周岐躺在床上,又累又困,很快睡著了。 他做了個夢,夢里他和師祖一塊重建了青云觀,將青云觀重新翻修,又招募了批新的弟子,師祖負責出謀劃策和教導弟子,他則負責辦事。 因為師祖在,青云觀很多失傳的符箓和古籍得以完善,在玄門之中地位越發突出,盛況遠遠超過之前。 周岐很是開心得意,師祖的存在,對他而言也如定海神針。他凡事總喜歡去問問師祖意見,那種感覺,就好像師父還在的時候,他可以不必顧慮那么多,反正無論怎么做,身后總有人支撐著,是他堅實且可靠的護盾。 他是笑著醒過來的,醒來第一件事先去找師祖。 只是敲了許久門,里邊也沒半點動靜。 周岐滿心的喜悅散去,整個人瞬間被不安籠罩,他開始更用力地敲門,見仍然沒反應,試著推了下門。 房門沒上鎖,他輕輕一推就推開了。 只是里邊空空蕩蕩,根本沒有師祖的身影。床上的被褥也疊得整整齊齊,完全沒動過的痕跡。 桌上平放著一封信。 周岐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他走過去拿起信。 信是烏辛寫的,開頭就是“對不起”三個字,他告訴周岐,很抱歉,自己騙了他,他沒辦法釋然,更沒辦法當一切沒發生過,他無時無刻不在煎熬痛苦,他罪大惡極,唯有消散能解除痛苦,所以很遺憾,沒辦法和周岐一起重振青云觀了。 他說,在消散前,他去了趟藏經閣,補全了里邊的古籍殘卷,還留了本符箓,大多是他研創的,周岐若能化為己用,定能很好精進修為。 信的最后,他和周岐認真道別,說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與他相識,也很抱歉給他帶來的痛苦,只愿隨著他的消散,一切都能得以平復。 周岐將信反反復復看了好幾遍,眼圈漸漸泛紅,他緊咬著牙,最后實在忍不了了,一腳將桌子踹翻。 “騙子?!彼麗汉莺莸溃骸岸际球_子,明明答應我的,為什么要食言?我都說不怪你了,師父他們也能理解的,為什么偏偏要走?” 他憤怒吼著,明知無濟于事,仍然想要發泄心中的憤懣:“師父他們走了,我、我本以為還有你,結果你也要走,你們都走了,把我一個人留在這,我要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