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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藥煎好了,現在端進來嗎?”外面傳來趙公公的聲音。 楚閬看著沈辭,頭也不抬:“端進來?!?/br> 沈辭的上下眼皮輕輕一碰,眼看著趙公公端了一碗黝黑濃郁的湯藥過來,那墨汁一般的顏色散發著苦澀到極點的氣味,令沈辭的臉又白了兩分。 楚閬將沈辭的微表情盡收眼底,他就知道方才沈辭是故意睡得這么快,好躲避喝藥,他的先生啊,還和以前一樣,最討厭喝藥。 楚閬坐起身,接過趙殷手里的藥,端到沈辭面前:“先生,該喝藥了?!?/br> 沈辭幾乎不可聞地皺了皺眉,他推開楚閬遞過來的藥:“臣好多了,不過是小小風寒,歇息兩日便好?!?/br> 楚閬不甚贊同道:“風寒再小,也是病,需得喝藥,幼時先生亦是如此勸朕的,怎么先生卻無法以身作則呢?” 沈辭輕咳一聲,故作鎮定:“這不一樣,陛下,天已經快亮了,該上朝了?!?/br> 沈辭說著就要下床逃開那碗濃郁的湯藥,楚閬知道他要跑,一把將人的手扣住,沈辭被迫倒回床上,緊接著他身后便被人拍了一下,力道不輕不重,卻足夠令他覺得羞恥,沈辭蒼白的面容頓時被緋色暈染。 沈辭掙扎著楚閬的手,惱羞成怒:“沒大沒小的,你放肆!” “嗯?”楚閬一挑眉,眼中卻帶著些許笑意:“先生此時不記得君臣之儀了?” 沈辭咬了咬唇,艱難道:“陛下,臣好歹算是您的老師,您怎能如此…如此羞辱臣?” 楚閬依舊不肯退讓,不過倒是松開了沈辭的手:“朕并非存心羞辱先生,先生可是朕的恩師,朕尊敬您還來不及,只是先生一日之內幾次三番拒絕朕的旨意,朕不罰您,豈非有失威嚴?” 沈辭被楚閬反駁得無話可說,只能退開去與楚閬保持距離:“陛下還是準備上朝吧?!?/br> 楚閬端過桌上的藥,再次遞到沈辭面前:“先生不喝藥,朕于心難安,朝也無心上了?!?/br> 沈辭:“……” 沈辭閉了閉眼,似是下了什么決心一般,迅速端起楚閬手中的湯藥,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在嘴里蔓延開來,沈辭只是蹙了蹙眉,看著楚閬。 楚閬這才心滿意足地更衣束發。 沈辭伺候好小皇帝,去整理自己的衣帽,楚閬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先生生著病,身子定然十分虛弱,朕替您告假,您就在這里歇息。不必去上朝了?!?/br> 沈辭束發的手猛的頓住,他轉身,難以置信地望向楚閬,天子站在門口,天光微亮,晨曦投在楚閬的一側,將他照得恍若天人,可另一側,卻猶在深淵。 沈辭聲音微?。骸氨菹率钱斦嫦雽⒊记艚趯m中?” 楚閬勾起唇角:“先生言重了,朕只是體恤先生,先生如此勞累,身子都變得弱了,還是好好歇息,春闈還得麻煩先生呢?!?/br> 楚閬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跨出了御書房的門,房門隨著他離開緩緩合上,將光亮盡數阻擋在外。 沈辭站在黑暗中,望著楚閬漸行漸遠的背影,一時間心緒萬千。 沈辭這一夜并未睡多久,早上又這么折騰了一會兒,確實再度昏昏欲睡,只是以他的性格,絕不可能再一個人爬上龍床了。 沈辭便在旁邊的美人榻上蜷縮著睡了過去。 待到快午時房門才被人推開,沈辭聽見動靜便醒了過來,他以為是楚閬回來了,起身便要去同小皇帝說道說道,留朝中大臣在宮中過夜是不妥的。 誰知進來的是趙殷,他賠笑著:“國師大人,陛下還在同禮部商議祭天大典的事,讓屬下先伺候國師大人用膳?!?/br> 沈辭搖了搖頭:“不必了,等陛下來了再說?!?/br> 趙殷身后還有一個小太監,他揮了揮手,那小太監端著個盤子進來了,趙殷接著道:“陛下料到國師大人會如此說,陛下說了,國師大人即便不用膳,也得把藥喝了?!?/br> 沈辭的目光落在那碗如同猛虎野獸的藥上,他神色淡淡道:“放著吧,沈某過會兒會喝的?!?/br> 趙殷笑瞇瞇的:“陛下說了,要咋家看著沈大人喝了,他才能安心?!?/br> 沈辭微微握緊了手,不語。 趙殷見僵持不下,又道:“陛下還說了,沈大人若是不肯喝,就說,他回來會親自喂您喝?!?/br> 沈辭目光一凜,舉起藥碗一飲而盡,味道依舊苦澀,從口中蔓延到心里。 “趙公公可以去復命了?!鄙蜣o轉身朝里面走去。 趙殷這才退下。 沈辭步入屏風之后,一手撐著書案,周身細細密密地顫抖起來。 囚他在此,逼他喝藥,百般羞辱,便是他教出來的好學生! 倒不如,如前世那般,一箭來的痛快。 . 楚閬端坐在大殿之上,垂簾冠一動不動,他就這么靜靜地望著下面的文武百官,目光落在禮部尚書于澤欽身上。 “國師已經算過,臘月初七宜祭祀,朕便打算將祭天大典定在這一日,一應事宜便交由禮部去辦?!?/br> 禮部尚書于澤欽連忙道:“回陛下,臣惶恐,這祭天大典應當由國師一手經辦,從慶德皇帝陛下開始,一直如此啊?!?/br> 楚閬不在意道:“國師最近太過cao勞,身子不大好,他同朕說過了,讓禮部去辦,朕也已經準了,于愛卿有異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