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反派黑化前 第8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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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日未見,比起先前涼薄淡漠到骨子里的冷色,秦冬霖如今的神情,不知好看了多少,帶著些懶散的雋永意味,渾身的脾氣都被安撫得似水般順從。 像一只在陽光下曬太陽的大貓,懶洋洋的將尖利的爪個牙都收了起來,瞇著眼睛時,誰都覺得是無害的模樣。 世界樹樹靈看得嘖嘖稱奇。 這世間,情之一字,當真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栽跟頭。 秦侑回這樣的人物也無法避免。 樹靈在他對面落座,看著是慈眉善目,仙風道骨,挺像那么回事,原本它還算是鎮定自若,想著趁秦冬霖今日心情不錯,好好談一談事,可誰知,他看了自己一眼后,竟然慢悠悠地抬手斟了杯茶。 樹靈一下子汗毛倒豎,這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真是難得?!彼鼡u頭晃腦地接過,“我竟然能喝到秦侑回親自沏的茶?!?/br> “秦冬霖?!鼻囟厍迨莸纳眢w往椅背上微靠,眼尾稍抬,不緊不慢地提醒。 樹靈才懶得管他想用哪個名字,它象征性地端著茶盞抿了抿后,就開口步入正題:“行,秦冬霖?!?/br> “如今的情勢,你也看到了,我不跟你兜彎子。 ” “中州屬于被封之城,情況特殊,需有君主現世,當年的人才能相繼蘇醒?!?/br> “我的意思是?!睒潇`看向他:“你來做這個君主,最合適?!?/br> 其實這也算是一次雙向選擇,君主得到世界樹認可,便有了相當大的權利,譬如前世中州那樣的情況,秦侑回甚至可以直接越過樹靈自身,強行調動生靈之源。 這對樹靈而言,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 它眼光高,看不上旁人,且在曾經那場豪賭中,秦侑回本人給了它令人驚艷的答卷。 “我承認,當年的事,我確實,做得不太妥當?!睒潇`說起話時,胡子一翹一翹的,“但不可否認,我那也只是權宜暫緩之計,自身情況稍微好些之后,我是不是就冒著不遵諾言的大風險,將宋玲瓏和那塊骨解綁了?” 說起曾經,說起那個令人耿耿于懷的第二世,秦冬霖忍耐地皺了下眉,道:“我有條件?!?/br> 樹靈:“什么?” “你放心?!庇|到他涼颼颼的視線,樹靈頓時精神了起來,它道:“我保證,再也沒有大意輕心,被人鉆空子使手段的時候,且世界樹正當繁盛之期,當年的事,沒可能發生第二次?!?/br> “沒想聽你說這些?!鼻囟赜檬持傅种矍暗陌状刹璞K轉了半圈,瞳色是能將人溺進去的深邃,話語如寒泉泠泠,一字一頓:“我要秦冬霖和宋湫十在一起?!?/br> 樹靈思忖半晌,開口:“這個我不能保證,誒——情緣的事,往后歲月長流,誰能說得準?” “前頭能有個宋玲瓏吸引你至此,后面也極有可能出現個別人,于你,于她,皆是如此。留有余地,進退自由,才是最好?!?/br> 前世,程翌和宋湫十的情緣,它親手綁在一起的,結果呢? 貌合神離,一對怨侶。 “不會有別人?!鼻囟亍班馈钡囊宦?,低低落落的氣音,不知是嘲諷還是別的什么,“得不到保證,我不安心?!?/br> 樹靈咬咬牙,推開茶盞站起身,道:“成,我用世界樹的名義答應你,不論什么情況下,都不會將你們兩人的情緣跟任何人綁定?!?/br> 說完,它看向秦冬霖,臉上的神情,仿佛在問:這下可以放心了吧。 秦冬霖頷首,又道:“既然是老熟人,我的性格,你也了解。 ” “告訴我,程翌在哪?!?/br> 樹靈一張本就顯老的樹皮臉痛苦到了極致,它連著擺了好幾下手,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他身上有世界樹的葉片,只要不靠近世界樹本體,就連我也無法察覺具體位置?!?/br> “十年?!鼻囟厍昧饲貌璞K邊緣,發出清脆的一聲細響,“十年之后,用世界樹本源勘探,將他所在位置告訴我?!?/br> “行?!边@一回,世界樹答得干脆。 秦冬霖才似終于滿意了似的,他點了點天空中那座恢宏的宮殿,懶洋洋地舒展了身體,“這一屆四洲的年輕一輩,都還算不錯,有兩個人,你可以格外留意一下?!?/br> 樹靈側首,配合地問:“哪兩個?!?/br> “宋昀訶,駱瀛?!?/br> “這兩人是做君主的料子,你先考驗一番,看合不合意?!鼻囟卣f完,徹底沒了耐心似的,起身推門而出。 “若是不行,三日后,你再來此處尋我?!?/br> 與此同時,湫十正在蘆葦蕩邊跟莫軟軟說話。 第86章 郎君(雙更合一) 湫十跟莫軟軟的關系,實在算不上好,從前見面就是爭鋒相對,這種情況在進了秘境之后慢慢有所好轉,但也僅限于能和平友好的說幾句話,若說深交,還遠遠沒到那個程度。 這一次,是莫軟軟主動找上來的。 隔著老遠的距離,她就小跑過來,衣裙被風吹得揚起,像一朵移動的喇叭花。 那個時候,天族已經開始強行登天梯。湖邊,天穹上,熱鬧得不行,起此彼伏的驚呼和竊竊私語漫山遍野傳開。 莫軟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實力不夠,怕自己受傷拖累駱瀛,所以沒有跟著一起上去。 “我是真不知道父君如何想的?!蹦涇浭稚侠@著一根長長的蘆葦穗,十分不解,“我這樣,我這樣,怎么做女君?” “你再如何,也是天族嫡系正統,跟莫長恒一樣的血脈,他可以,你為什么不能?”湫十手指微點,數十根雪白的蘆葦齊齊折腰,在地面上鋪開一層絨花,她半瞇著眼睛坐上去,仰著頭便能看到天穹上漫天炸開的雷光。 莫軟軟跟著坐下來,她膝蓋曲著,雙手托著腮,“我修為不行,覺悟也不行,我哥比我厲害很多?!?/br> “我小時愚笨,別人都會跑了,我才會跌跌撞撞走兩步,還總是摔倒,摔倒了就哭,誰來也不好使。這個時候,伺候我的從侍就會把我哥喊來,我一見到他,就不哭了?!蹦涇浵萑牖貞洠骸白鎏熳逄雍芾?,自幼要學習許多東西,修煉不能落下,政務也得盡心盡力處理,隔三差五還要被父君和一大堆長老批評。忙得分不開身的時候,我哥就索性把我帶到書房,給我安排一張桌子,讓我自己玩自己的?!?/br> “我哥特別疼我?!蹦涇浾f著說著,情緒低落下來:“他從前不是這樣的脾氣,是有一次修煉上出了岔子,閉關了許久,出來后,就變得跟從前不大一樣了?!?/br> 湫十道:“我不知道天族內部出了什么岔子鬧到要換太子的地步,可莫長恒該從己身找問題?!?/br> “看誰都一副輕蔑的樣子,眼高于頂,心眼比針尖還小,這樣的人,確實不適合當太子?!?/br> “駱瀛的事,你聽說了沒?”半晌,湫十問身邊呆愣愣坐著的人。 莫軟軟迷迷瞪瞪抬眸,聲音細細的:“駱瀛怎么了?” 湫十的眼神頓時有些復雜,她喜歡湊熱鬧,但不愛多管閑事,特別還是天族的閑事,原因無他,天族太會鬧幺蛾子,也太會倒打一耙了。 她現在自己都煩得不行,一堆前世今生,中州四洲的破事等著處理。 可她眉心皺了半晌,還是開口了:“你父君想讓你做君主,是看中了你背后的駱瀛,駱瀛對你好,連帶著對天族盡責盡忠,可人心難測,這份好能維持到幾時,誰也說不準?!?/br> “你自己想想,依照你父君的行事作風,會如何將這顆有利的棋子牢牢握在掌中?!?/br> “我言盡于此。這是你自己的事,該怎么處理,你自己看著辦?!?/br> 湫十說著,拍了拍手掌起身,走出去幾步后,又折返回來,跟莫軟軟大眼對小眼看了半晌,她沒忍住,捏了下莫軟軟rou乎乎的臉頰,一字一句強調道:“記著,我什么都沒說?!?/br> ====== 帝陵現世,幾乎所有還活著的人都奔向了劍冢,挑戰的人多了,天空中盤踞的雷獸也時不時會放幾個人上去。兩天時間,前前后后有二三十個人上了天梯,但迄今為止,還沒有人走下來,因而這里面是什么個情況,誰也不清楚。 湖邊像是一鍋煮沸了的茶,時時刻刻都在咕嚕嚕冒著泡,中州已經很少有這樣熱鬧的時候。 跟世界樹談完條件的第二日,湫十和秦冬霖去了趟湖底。昌白虎甩著長長的尾巴,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們,時不時用毛絨絨的大腦袋蹭一蹭湫十的掌心和小腿。 這劍冢是中州覆滅前秦侑回親自設置的,湖邊,木屋,高山,流水,是秦侑回的劍意,也是宋玲瓏的琴意,這兩樣東西聯合著布下的大陣,這么多年來,不論劍冢外圍是怎樣的電閃雷鳴,鬼哭狼嚎,但內圈確實是一片晴朗,欣欣向榮。 先前沒恢復記憶的時候,聽淞遠說湖底有墓還覺得稀奇,抱了莫大的敬畏之心,而這回下來,說是優哉游哉的閑庭漫步也不為過。湫十跟昌白虎笑笑鬧鬧,一邊問秦冬霖:“誒,你說,世界樹能看上誰?” 秦冬霖今日穿了一身白衣,發絲沒像往常那樣用玉冠束著,只用了根黑綢帶松松垮垮地系著,入了水,便化作一團團墨色的柔順的花,襯著他整個人溫和繾綣,清矅無雙,像是心情不錯,就連聲線也現出一點點散漫的逗弄人的意思:“你怎么覺得?” 湫十正兒八經地分析:“都是自家人,說句實話,論天賦,我哥不如駱瀛,可論為人處世,寬仁待下,駱瀛不及他?!?/br> “兩者皆有長短,就看世界樹覺得哪個難得?!?/br> 話是這么說,可湫十也知道,擇君主而立這樣的大事,根本不是可以一錘定音敲下的事,就拿宋昀訶來說,世界樹若真看上了他,也不能叫他即刻走天道,他還沒有那樣的修為。 從金丹境大成到破碎境圓滿,這中間的差距有若不可逾越之天塹。而修為也不是一兩日便可成之事,俗話說,一境熬死一輩人,從古至今,能晉入破碎境的人少而又少,宋昀訶和駱瀛即使能到那一步,也不知多少年過去了。 接踵而來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中州,不聽管束的朝臣,還有因為蘇醒的狂歡而驟然生出的許多事端。 綜合考慮,秦冬霖是唯一符合所有條件的人,他現在修為不行,可手里掌控了秦侑回前世劍道,世界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走天道不成問題。他執政多年,朝堂之上,每一個都對他心服口服,中州的事宜,落在他手里,輕而易舉便能處理得滴水不漏。 她要是世界樹樹靈,根本不會換人。 這樣一想,湫十又蔫了下來,她走得慢,悠悠地綴在秦冬霖身后,唉聲嘆氣:“誒,你說我跟著你怎么就是cao勞命,沒一世能享福的?!?/br> 行。 當初為了帝后之位嫁他的是她,中州安定之后時常撂挑子出去玩的是她,光明正大把折子塞到他書桌上的是她,現在反過頭倒打一耙,說cao勞辛苦的也是她。 宋湫十的臉皮,確實一日一日見長。 秦冬霖駐足,見沒心沒肺的小妖怪走到跟前,夭桃秾李,肌膚勝雪,三步兩步就到他跟前,笑起來露出一顆尖尖的小犬牙,整個人透露出一股纖楚和活力交織的矛盾。見他停下來,她意識到危險,十分快地閉了嘴,只是看著他笑。 裝乖賣傻,她最在行。 秦冬霖面無表情看了她半晌,眼眸如湖水般平靜無波,倒也沒跟她計較這個,他問起另一件事:“你這幾天,一直叫我什么?” 湫十眼珠子轉了轉,半晌,唔的一聲,遲疑地回:“秦冬霖?” 從小到大,她都是連名帶姓叫的他,這么多年下來,她叫習慣了,他也聽習慣了??蛇@兩日,不知道她又從哪里看到了,聽到了什么,心血來潮給他換了個稱呼,不是那種親昵的,陷入熱戀中男女給對方起的甜膩膩的愛稱,更不是彼此的小名,表字,她叫秦冬霖“誒”。 這兩天,秦冬霖就聽著她“誒,你說世界樹會不會真考慮考慮他們兩,就算不做君主,從它那拿點好處還是沒問題的吧?!?,再不就是“誒,我們去湖底看看吧,招搖應該已經醒了?!?/br> 這誒來誒去的,一聲比一聲順,大有一種以后都要這樣喊的趨勢。 秦冬霖忍不住了。 從前連名帶姓的喊也就算了,他不是會拘泥計較稱呼的人,可連那只被喂得油光锃亮,肥頭大耳的昌白虎都能被她小二小二地喊,他再怎么,也是她前世的道侶,今生的未婚夫,只得一個“誒”字,實在令人無法不介意。 秦冬霖好整以暇地看著只到胸膛前的女子,沒有說話,但狹長的眉一挑,給人很深的壓迫感。 “想不出來,就現想一個?!?/br> 他俯身,如墨暈染的黑瞳里漸漸散開些危險的沉意,“再讓我聽到誒這個字,出秘境之后,符玉齋和珍寶閣的東西自己去定,霓裳閣的特制衣裳也用自己的令牌去搶?!?/br> 他慢悠悠地補充:“‘誒’不丟這個人了?!?/br> 其他東西都還好說,唯獨備受湫十青睞的那家霓裳閣,只做富人生意,定制衣裳須得拿各家令牌,宋湫十有時候拿自己的搶不到,就拿秦冬霖的一塊搶。以至于后來,堂堂流岐山少君,跟圭坉等各界天驕坐在一起時,總被打趣著問類似于“聽家中小妹說,前陣子霓裳閣出新款了,秦少君可有搶到?”這樣的話。 被別人看笑話到這種程度,秦冬霖還得捏著鼻子認栽,下一次,出了新款,還是得將少君腰牌丟出去給她定衣裳。 不得不說,他長這么大,丟過的臉,每一件都跟宋湫十脫不開關系。 湫十頓時用一種十分不贊同的眼光看他,她嘴一撇,道:“怎么能叫丟人呢,替我買衣裳丟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