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反派黑化前 第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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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象中的無聲對峙,雷霆暴雨都沒出現,殊衛沒有被彈開,甚至腳步都沒挪動一下,那把搖搖欲墜的鎖也還掛著,絲毫沒有掉下來的意思。 “妖月?!笔庑l松開銅鎖,望向半空中看笑話一樣的琴靈,他聲音不算好聽,還帶著些久未開口的嘶啞,卻莫名顯得認真:“這座院子有星冕親自布下的禁制,里面不宜住人?!?/br> “有禁制,破開就是?!鼻凫`懶洋洋地嗤了一聲,一副早知道他破不開禁制,根本不想給他眼神的趾高氣昂的樣子。 它側首,目光轉了一圈,定定地落在湫十身上。 烏溜溜的眼睛里,明白地寫上了兩個大字:你來。 “我不?!变惺謭远ǖ負u頭拒絕,同時后退了兩步,道:“你別看我,樂修不比體修,我要是上去,就不止被彈飛那樣簡單了?!?/br> 那么一下挨在身上,接下來的一年半載,人家熱火朝天找機緣寶藏,她得在床上結結實實躺著休養生息。 一句話,她不是傻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事她絕對不干。 “流云宗的上品靈脈,藏寶閣里的天材地寶,都不要了?”琴靈語氣放緩,循循善誘:“就算你自己不要,妖族的隊伍呢?那塊遺跡圖上標注的地方宋昀訶他們若是找不到,至少還有流云宗的寶庫頂著,這一年半載,你們不算白干?!?/br> 琴靈頓了一下,揮手設置了個結界,將三人一虎籠罩在內。 “在進鹿原秘境之前,我同你說過,我是為什么而進來?!?/br> 湫十凝眉,看了眼緊緊閉合、不知道多少年沒來過人的深墻大院,若有所思。 她自然記得,琴靈放在主城尖塔被供祖宗一樣供起來的日子不過,跟著她回到故地,不是為了回憶往昔,也沒有那個閑情雅致跟舊友小敘,它回到鹿原中州,是要解決婆娑身上的麻煩。 婆娑劍靈若能蘇醒,秦冬霖的實力必將再上一層臺階。 湫十算了一下,三年期至,他們從鹿原秘境出去不久之后,千年一回的六界戰力榜也要重新排名了。 湫十動搖了。 琴靈突然消失在半空中,又在下一瞬出現在湫十身側,它頭一回主動接近湫十,將自己小小的,rou乎乎的手掌落在湫十白皙的手背上,它安撫般地道:“你不必怕,你同他們不一樣,這扇門,只有你能推開?!?/br> “我同你一起,若是有反噬,我替你拂開?!?/br> 這樣難得正經又嚴肅的語調,讓湫十愣了一下,半晌,她咬咬牙,轉動空間戒,將自己里一層,外一層的用防護靈寶罩了起來。 做完這些,她沒忘當年竹笙的事件的教訓,知道這鏡城的城主是位講究的前輩,因而在伸手觸碰銅鎖之前,正兒八經地抱拳行了個后輩禮節,道:“晚輩無意如此,若打擾前輩沉眠,請前輩見諒?!?/br> 這下,就連殊衛的眼里,都現出隱隱約約的笑意來。 這樣鮮活靈動的孩子,難怪能入琴靈的眼。 海底天穹的光從巨大的海藍色鏡面中灑下來,照得人一身暖融融的,愜意得不行。 琴靈牽引著湫十的手指,一根一根落在那把破破爛爛的銅鎖上。 因為催動了靈寶,湫十整個人從頭到尾都是流光溢彩,絢麗奪目的,可落在銅鎖上的手指,每一處關節都是僵硬的。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沒有來。 她手里握著的那把銅鎖,仿佛就真的只是一把銅鎖,里頭的院子,也就只是普通的院子,沒有什么禁制,也沒有什么來自中州大人物的警告,一切都很平常。 琴靈的手適時松開了,它朝著湫十點了點頭,道:“扯開它?!?/br> 湫十膽子大了起來,她拽著那把生了銹的青銅鎖,用力一扯。 青銅鎖在眾人的目光下掉落在湫十的腳邊。 隨后,院門被一股力道從里朝外推開,“嘎吱”一聲后,露出里面的小院、長廊和廂房。 一股清清涼涼,十分好聞的泠香隨著院門的敞開,落到了湫十的臉頰,鼻脊上,縈縈繞繞,似有似無。 湫十在海水和陽光,花香與潮涌中聽見了一聲清而緩的笑,女子聲音從比遠古亙久的歲月長流中傳到她的耳畔,似嘆息,又似帶著歡欣的陳述:“你來了?!?/br> 湫十撫著院門,在一側石像邊慢慢蹲下。 昌白虎不明所以,歪著腦袋要去蹭她,被琴靈反手一個結界困住了。 殊衛的眼神早在湫十解下銅鎖的那一刻就已經變了,從古井無波,到驚疑不定,再到某種震撼,最后無聲轉換為敬畏。 他看了看抱著腦袋蹲下去,不言不語將臉埋在膝蓋處的湫十,聲線因為驚詫,聽上去有些不穩:“她是……殿下?!?/br> 琴靈像是知道湫十要經歷這么一個狀態似的,它抬著頭,望著院中的天空,許是真的太久沒有可以說話的人,即使知道對方是一個心眼比篩子眼都多的男人,它也還是慢吞吞哼了一聲,似笑非笑地問他:“怎么,中正十二司的人不在了,像鼠蟲一樣躲著的人也敢出來了?” 殊衛視線落在琴靈那張小精怪似的臉上,像是在看它,又不像在看它,他慢慢道:“你若是想擒我,又何需中正十二司出面?!?/br> 琴靈不想跟他扯些從前的是是非非,它舒展了下身體,瞇著眼打量著院里熟悉的陳設布置,石桌邊的薔薇花叢,涼亭后的綠臘芭蕉。 一切都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什么都沒變。 又什么都變了。 “我記得,你和殿下曾來谷雨城小住過?!笔庑l道:“當時流言甚囂塵上,星冕甚至親自前來伺候殿下,不懼人言,不畏帝威?!?/br> “是啊?!鼻凫`從墻頭一躍而下,行至湫十身邊,也跟著蹲下來,伸手撫了撫她流水一樣的烏發,像是怕將她驚醒一樣,聲音低了下來:“當時事情鬧得大,大家擔心得不行,天天關注著中州主城的動向,她倒好,整日帶著我聽曲喝茶,換著花樣玩?!?/br> “如此放任流言滋長三十多日,君主忍不住來谷雨城逮人的時候,全身上下都蒙著一層火氣?!?/br> 隔著千千萬萬年,琴靈再一次回想起當年的情形,還是忍不住想笑。 “君主來的時候,她正在這間院子里,同香鳴樓里的姑娘對立而坐,一個吹簫,一個奏琴?!?/br> 它說,殊衛便安靜地聽著,等它都說完了,他才搖頭道:“我料到能讓你跟隨左右的人注定不凡,只是沒想到會是殿下?!?/br> 琴靈跟他說這么多,也不是全無用處,它眼珠子一轉,話鋒陡轉:“當年你伙同昌白虎一族算計我,這件事我沒說完,就不算過去?!?/br> “這樣,你允諾我,在帝陵現世之前,解決一切試圖搜查我蹤跡的麻煩東西,如此,你我之間,便算不虧不欠,之后中正十二司的那些老家伙們醒過來,我親自走一趟,撤消對你的通緝令,如何?” 殊衛毫不遲疑地應了。 “帝后為君,我為臣,護送之職,乃臣子本分?!?/br> ==== 湫十清醒過來的時候,海面上那面巨大的鏡子已經黯淡下來了。 她雙手交疊,躺在床榻上,屋里,另一個湫十正對著銅鏡描眉,見她醒了,轉過身扯了扯衣角,頂著那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用著和她如出一轍的聲線,道:“別擔心,我帶他出去逛了一圈,讓他們畫了張詳細的地圖,喏?!彼c了點屋里的那張八仙桌,“在上面放著呢?!?/br> “琴靈?”湫十喉嚨有些癢,她伸手摁了摁,問:“我怎么了?” “受了些沖擊,睡了一覺?!鼻凫`笑嘻嘻地變回了自己的樣子,兩只翅膀扇動著,問:“沒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湫十動了動手腕,垂著眼睫搖了搖頭,精神不太好,悶悶地道:“做了個夢?!?/br> 琴靈挑了挑眉,問:“又是關于秦冬霖的?” 湫十點了下頭,順帶著翻出了自己的留音玉,點了些靈力進去。 琴靈捏著鼻子識趣地飛了出去。 湫十手里的留音玉閃了一陣之后才被接通。 “湫十?”留音玉那邊的聲音有些嘈雜,但秦冬霖的聲音卻十分清冽,一字一句都能清清楚楚傳到湫十的耳朵里。 “是我?!甭牭剿穆曇?,湫十原本還有些莫名其妙沉悶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她捏了捏鼻尖,問:“你們現在是在哪里?有沒有遇到危險?” “在落霞城?!鼻囟卮怪?,收回了霜雪一樣的秋水劍,聲音有些許的沉:“暫時沒有遇到危險?!?/br> “那就好?!变惺d致勃勃地抓著留音玉上垂下來的流蘇穗子,繞在手指上玩,她道:“我們已經找到機緣了,等我回去,婆娑劍靈身上纏著的……” “湫十?!鼻囟卮驍嗔怂?,他擰著眉,問:“有沒有受傷?” 湫十:“沒有?!?/br> 不是哭哭啼啼受了傷遭遇了危險處境就好。 接下來,秦冬霖再一次見識了她嘰嘰喳喳,喋喋不休的本事,從流云宗的靈礦,到婆娑劍的麻煩將被祛除,再到下一屆六界盛會,戰力榜的排名,她就差親自把秦冬霖這個名字釘在第一的寶座上了。 鮫人一族的聲音出了名的好聽,她又太會利用這點,以匯報情況為理由,光明正大地黏著他,前面還正經些,后面已然跟撒嬌無異。 秦冬霖偶爾附和著她說幾句,清清冷冷幾個字,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秦冬霖?!变惺蝗唤辛怂宦?。 秦冬霖從喉嚨里嗯了一聲,低低沉沉,比月色清冷。 “我做了一個夢?!?/br> 秦冬霖捏著留音玉的骨節驀的僵了一下,沉默了好半晌。 不知道是夢見他英勇戰死了,還是夢見他被攆得東逃西躥了。 總歸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秦冬霖望著一地如水的月色,一時之間竟說不清那種哭笑不得的心緒,良久,他道:“說吧,夢見我怎么了?!?/br> “我夢見你去修無情劍了?!变惺T著嘴,聲音要多不開心有多不開心。 她聲音提高了些,跟他還在身邊似的理直氣壯地重復:“你要修無情劍了?!?/br> “你不喜歡我了!”她下了結論,一個比一個嚴重。 “你不要我了!” 這若是換在從前,湫十絕對不會說這樣自討沒趣的話,但最近秦冬霖態度緩和,情緒穩定不少,對她的吵鬧和脾氣全盤接收,她又是個十分會順著桿子往上爬的人,這樣幾句話說出口,完全沒覺得有什么問題。 “宋湫十?!鼻囟厥种腹枪濣c著額心,再一次連名帶姓地叫她:“不要吵,好好說話?!?/br> 他被她一句“喜歡”擾得心緒煩亂起來。 一個看到長相好看的少年就挪不開眼的小海妖,會知道喜歡是什么嗎。 “你看,你還這么不耐煩?!变惺曇魊ou眼可見的委屈下來。 “我沒修無情劍?!鼻囟氐溃骸耙矔簳r沒有這個打算?!?/br> 他都已經不知道被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夢迫害過多少回了。 湫十這才慢吞吞地喔了一聲,很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是很滿意。 她接下來便不說話了。 不說話,但也不準秦冬霖切斷留音玉。 一個在南,一個在北,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你不說話,我也不說話。 氣氛陡然安靜下來。 湫十將留音玉放在桌面上,手上閑不住地拿了些玉盒,發出些或大或小的聲音,像是某種堂而皇之的催促。 恰在此時,流夏進入涼亭,她垂眸,稟報道:“少君,已經全部安排好了?!?/br> 女子的聲音溫柔,潺潺如流水,透過夜風,再順著留音玉,一字不落地落到湫十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