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路勒斯注視著他,悠悠嘆了口氣:阿決,沒有你的地方,哪里都是地板。 沈決: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路勒斯,自暴自棄到干脆放棄,大有幾分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怎么sao的意思。 然而路勒斯卻反而認真的問了句:可以嗎? 沈決不想說話,路勒斯便干脆仗著他沒法再退,直接俯首。 他仍舊帶著點涼意的唇壓在沈決的唇上,恰逢月光偷溜進來,灑落在他和沈決中間,將兩人的眼眸照耀,任由其相互映襯。 那是怎樣的令人感到頭皮發麻的畫面。 雖然他們的眼睛是一個色系的,但在冰冷的月光下卻相差極大。 像是膽大包天的野獸將神明摁在了自己的爪牙下,它張開了自己的血盆大口,露出了尖利還帶著血的犬牙,隨時要撕碎踩著的獵物。 而本該藐視一切的神明卻并不無情,看向壓制自己的野獸,淺金色的眸子里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 那是足以融化那雙暗金色豎瞳的暖色。 沈決微微勾唇,他抬手勾住路勒斯的脖子,主動撤掉了支撐自己的力度,將自己掛在了路勒斯的脖子上,只要路勒斯繼續往下壓,他和路勒斯之間的距離、溫度就會瞬間變味。 沈決說:陛下,我做了個夢,我夢見你說要舉行封后儀式。 他輕笑著問:那你舉行了嗎? 其實正如荀萬所言,路勒斯的記憶已經混亂到了他們無法想象的地步。 甚至于他有時候看著他面前的沈決,即便將人抱在懷里、牽在手里,哪怕能與他交換唇齒間的鐵銹味,路勒斯還是會懷疑這是不是一個夢。 是不是他給自己構造的一個算不上特別美好卻足夠真實的夢。 路勒斯有很多事都記不清了,也記得很亂。 唯獨沈決 只要和沈決有關的每一件事他都記得。 包括沈決問的,其實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無法追溯究竟經歷了多少次重來的事情。 可路勒斯還是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連一絲的遲疑都沒有:舉行了。 他的情緒瞬間低落下去,那雙金色的豎瞳也有幾分黯淡:可是阿決, 他抵著他輕聲說:他們都罵我瘋了。 沈決微怔。 路勒斯有些嘶啞的嗓音、那淡的像是要超脫世間的語氣,無疑都化作了一把利刃,狠狠的在沈決的心口剜下一道:沒有一個人祝福我們,你也沒有點頭,我等了很久。是我一廂情愿么? 這大概是路勒斯第一次在沈決面前流露出自己最真實的情緒。 沈決注視著他,將他微弱的茫然和埋怨以及一絲的狼狽盡收眼底,覺得空氣沉悶的像是被灌了鉛。 無法呼吸、無法言語。 沈決做夢夢了這么多次死亡,有直觀感受過一刀抹喉,也旁觀過自己英勇的往自己腦袋上開花。 他知道自己是為什么而死,為了這個世界,為了路勒斯的國家,更為了路勒斯這個人。 他醒來后會后怕,會恐懼,會難過,但他卻沒有一次后悔。 然而現在他對上面前的這個男人路勒斯的心跳每跳一下他就要后悔一分鐘。 他想無論如何他都不該拋下路勒斯的。 如果他是路勒斯,他大概真的會瘋掉。 他寧愿和自己深愛的人赴死,也不愿意做那個茍且偷生的人。 沈決輕聲說:不是。 他勾唇一笑,完全就是神佛動了凡心的模樣:你都舉行了封后儀式,還問我可不可以沒看出來啊,你還是個正人君子。 沈決笑的坦蕩又漂亮:陸拾哥哥。 當這話說出口時,沈決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潑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來了。 路勒斯最后留的一句話是讓外頭守著的人都回去休息。 說是放他們一天假,指一整天二十四小時的那種。 所有的聲音連同呼吸一起被吞咽。 沈決做的最多的那個夢在現實中呈現。 方才那個夢他覺得那些怎么也拉扯不開的海草就足夠讓他窒息了,但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除此之外還有更加無法呼吸的事。 毫不留情的直達深處。 冰冷的月光審視著屋內的廝殺,無視了所有的求饒。 沈決那雙自帶圣光的眼眸被蒙上白紗,霧水在里頭凝成晨露,又順著發紅的眼尾滑落。 原本出塵的眉眼瞬間化作了艶麗。 沈決又點后悔了。 他不該說自己夢到了那樣的場景。 在本就呼吸困難的過程中,還有個暴君非逼著他復述那個夢。 那個夢其實一點也不美好,值得沈決溫存下來的只有他和路勒斯之間黏膩的情話與打趣。 可路勒斯就是想聽。 明明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記得,卻還是要沈決說出口。 而在提到一些不太美好的情形時,沈決咬著牙本就是強撐著的聲音便會瞬間走調,變了幾個音往上揚又往下落。 是金絲雀瀕.死的歌唱,亦是新的生命和繾綣的開端。 沈決實在是沒想到一個夢說完才是開頭,當日光代替了月光灑進屋內,沈決還被路勒斯抱在懷里。 這場風暴不知道究竟要何時才能停止。 . 沈決覺得自己真牛批。 和路勒斯廝混了十幾個小時后還能強撐著給路勒斯灌下那一瓶迷藥。 他本來想著解決掉路勒斯后,就喝了那神秘藥水讓自己的嗓音變回男聲,但等他試著說了句話確認路勒斯被迷藥迷暈后,他發現他不需要神秘藥水了。 他的嗓子沙啞的可怕。 沈決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慘狀,心說雖然很心疼,但真的得虧路勒斯這段時間就沒有好好睡覺過。 徹底的放松會導致野獸收起自己的利爪,忘了即便是被他看得死死的獵物也是有牙齒會咬人的。 不然就憑路勒斯的努力還有他的疲憊,沈決大概會干脆放棄自己的計劃躺平任君咳。 即使如此,沈決也完全是強撐著。 他的體力和精神早就到了極限,但就算要睡他也得先出去了再說。 沈決深吸一口氣,穿上了路勒斯給他準備的衣服,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拿起了路勒斯脫在一旁的黑色大衣裹住自己。 因為身形差距,他就像是偷穿了自家大人衣服的小孩,但沈決并不在意,反而是埋頭吸了一下。 是路勒斯的味道。 不過他現在渾身都是路勒斯一個人的味道。 沈決偏頭看向眼下滿是青黑的路勒斯,輕輕的出了口氣。 他怎么就這么像拔x無情的嫖.客呢? 【S:小白,OK?!?/br> 【小白:好的jiejie,所有的一切都為你安排好了,路線圖也發到你的手機上了?!?/br> 沈決收起手機打開窗戶,閉上眼睛最后一次聯系藏在他腦海里的神 阿拉丁神燈,來實現愿望了。 提前開啟自由模式,送我出王宮。 作者有話要說: 別急,有句話叫做 他逃他追,他插翅難飛(狗頭) 這不走那什么劇情怎么對得起我們野獸 第43章 四十三片海 白栗給沈決準備的很齊全。 從沈決提出開始,他就在做準備。 一輛絕對不會被定位的車,還有偽造的身份證明。 沈決得先出了塔爾星球躲兩日路勒斯的追查再回來辦事。 沈決上了白栗準備的車,頭懨懨的抵著車窗,自動駕駛系統的AI男聲緩緩響起,字正腔圓,莫名的帶了點漫不經心:您好,請問您要前往哪里? 沈決這還是第一次坐無人駕駛的汽車,也許以前他做過,但至少現在記憶里沒有,故而他沒有察覺到什么異樣,只閉著眼睛報了個白栗給他的地址。 帶著電子音的AI男聲一字一頓道:預計行程一百三十六公里,全程限速八十,預計時間三個半小時。 沈決微怔。 這么遠? 不過也是, 他心說,離王宮越遠越好,他還想休息一下再跑。 現在他的身體狀態,他能撐到坐上這輛車就已經可以夸他有鋼鐵般的身軀了。 沈決沒有多想,只看了眼還沒有啟動的車子,遲疑著說了句:出發? 顯得有些遲鈍的、說話語速好像過慢的AI男聲道:好的,現在為您啟航。 車子終于發動出去,沈決的一顆心也落地。 他才稍微放松一點自己緊繃起來的弦,就忍不住困意。 折騰了十幾個小時,也得虧他最近幾乎天天都在睡,清醒的時間很少,不然他真沒有這個體力走到這一步。 沈決想著反正車程要那么長,路勒斯也確實喝下了整整一瓶劑量的迷藥,他干脆睡一覺再說。 于是沈決裹了裹自己偷出來的大衣,嗅著上頭殘留的、屬于路勒斯的氣息倒在后座上。 車里其實有恒溫系統,車內的溫度也比較高,沈決裹著大衣是有點熱了的,可他仍舊沒有松手,只是任由其捂著自己。 沈決從自己的口袋里將早早準備好的一小管血拿出來,他瞥了一眼,嘟囔了句:媽的什么傻逼設定。 還得喝自己的血才能恢復記憶 當他是吸血鬼呢? 沈決捏著鼻子強忍著作嘔感將自己的血吞咽下腹,還順手蓋好了瓶蓋。 在過度的疲憊導致昏睡前,沈決還不忘囑咐了一句這個看起來好像很智能的AI:到了地方后喊我。 沈決只聽見AI男聲十分客氣的應了一聲:好的。 隨后他閉上眼睛,身體體征全部都歸于平穩。 AI男聲寂滅許久,悠悠的把后面那個AI本該要先說出口的稱呼補上。 那是帶著笑的、不屬于AI該有的情緒,危險而又勾人 主人。 . 今年塔爾星球的秋天格外的嚴寒。 塔洛斯帝國的皇帝因病暴斃而亡,王后因傷心過度而郁郁寡歡,引發了舊病,從而在不久后離世。 國.喪大辦,并非落下的雪卻勝似落下的雪,白色鋪滿了塔洛斯帝國的每一個角落。 而塔洛斯帝國也是十分的動蕩。 本來在同年應該適齡繼位的皇太子在十七歲那年遭遇刺殺。 現在過世的皇帝生前并未冊封二皇子為皇太子,也未留下繼位遺詔。 塔洛斯家族的旁系對尚且空懸的帝位虎視眈眈。 也不知該慶幸于塔洛斯帝國有明令一代帝王去世后帝位需空懸一年,再由皇太子登基,還是悲哀于正因為這條明令帝都塔爾內在夜色降臨時已然是血流成河。 暗毒明殺。 沒了庇護還未成年的孩子在這吃人的煉獄里根本活不下去。 但這些遠在塔爾星球角落,只有六歲的沈決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今天再不偷到一個面包,他就得餓死在大街上。 斯洛城是整個塔爾星球最混亂的地帶,也是被他們自己、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譏諷為貧民窟的地方。 這里雖然有貴族帶兵駐守,但無疑是無用的,這些貴族只會更加兇狠的壓榨他們,和那些仗著自己有點力量的混混頭子沒什么區別。 沈決躲在巷子里的一角,隨意的舔了一下自己前幾天因為偷燒餅在逃跑時摔跤摔出來的擦傷。 他身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痕,有新有舊,有人為的也有自己因為慌不擇路摔的。 不過后者的情況很少,只有在很多人圍剿他的時候才會出現。 常年流浪偷竊、搶劫,已經讓沈決對這一帶十分熟悉了。 沈決壓了壓自己撿來的有些破舊的帽子。 這帽子對他來說很重要,并非是什么重要的人掉的,而是這帽子可以遮住他的頭發和眼睛 他從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根據以前帶過混飯吃的一個大哥說,他這樣的多半是被人當做怪物遺棄的。 因為他有異于常人的毛發,就連他的眼睛都是淺金色的。 這其實并不好看,因為遠遠的乍一看,他就像是沒有眼瞳只有眼白的怪物。 沈決盯著正對著巷口的那家暫時無顧客光臨的面包店。 那是一個姓葉的人開的,那個阿姨不是什么好人,面包過期了回爐重新熱一下殺殺菌貼上新鮮日期的標簽就繼續賣。 沈決靜靜地想,大哥說過這樣的人就可以去偷去搶。 他們這一片地帶像他這樣的孩子很多,多到數都數不清。 很多連話都還不會說,就已經會偷東西了。 他們基本上也沒有被抓到過。 被抓到的都跟帶他的大哥一樣被送進了軍隊里改造,不知生死。 等到那家店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后,沈決便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深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只是像一個窮人家的小孩,而不是連一個子都沒有的孤兒。 這對于他來說其實是很輕松的事情。 沈決雖然受過很多的傷,但皮膚底子很好,很白嫩,如果不是長期在外混飯,他會更像是富商甚至是貴族家的孩子。 六歲的沈決不高,輕而易舉的就混在人群里,在無數雙長腿中摸到了面包柜前。 他的目標是一根很長很長的面包。 這將會是他這一周的口糧之一。 沈決瞥了一眼因為舍不得出錢多請一個店員而忙得不可開交的老板娘,淡定自如的將那根他怎么都無法藏住的面包從餐柜上摸了下來。 隨后他又借助著自己瘦小的優勢,掩在了一個大人背后,用力的將面包折成兩半裹在自己有點發臭的外套里,沒有絲毫慌亂的離開了店面。 等到離開了那些人的視線后,沈決才抱著面包飛速逃跑。 他不是那種離開了店面就自以為安全了而沾沾自喜今天又是沒有被發現一天的蠢貨。 他知道拿到了獵物后就要將獵物叼回自己的窩里面才安全。 沈決跑到一棟廢棄的、幾乎已經不遮雨的大樓里,這才喘.著氣一點點放松下來。 小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