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夢里的場景像是一片花園,沈決覺得熟悉卻也很陌生。 因為他的記憶里他并沒有去到過那樣的地方,但布景又好像在哪里見過一樣。 夢里的他看上去年紀要比現在小很多,甚至可以說是青稚的,莫約只有十二三歲的樣子。 這時候的他已經穿上了漂亮的白色長裙,只是頭發還沒有留長,只到脖子的樣子。 他手上甚至還戴著一條廉價的手工編織的紅色手繩。 他就這樣在花園里到處亂跑,和身邊看著像是穿著同樣服侍,但細看卻能分辨出一點不同的女人在這里四處追逐嬉戲。 尚且年幼的他臉上并沒有什么嬰兒肥,反而有些瘦骨嶙峋,看著也更像是女孩。 的確分辨不出男女。 他拐過了一個拐角,想要看看有沒有甩掉和自己做游戲做抓人那一方的jiejie,結果才回頭去看,還在奔跑的身體卻猛地撞上了一個人。 他吃痛倒抽了口冷氣,卻還是轉回頭捂著自己的腦袋連連道歉:抱歉抱歉,你沒事吧? 他抬眼看去,就見逆光之處站了個高了他一大半的男人。 男人背手而立,垂下來的眸子是藍色的,雖有些陰暗,但還是能瞧出那是一雙極其璀璨靚麗的寶石眼。 那是不會存在于世間的絕色。 他一瞬間就怔住了。 對方打扮的很得體,無論是身上的西裝還是被發膠固定在它該待在的位置上的頭發,就連下頜線都在告訴他,他是個貴族。 雖然他曾是在貧民區掙扎過,跌摸滾爬過的小流浪漢,但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他都不會因此自卑,畢竟他最終的目標只有一個。 所以他在對方沉沉的目光下綻放出一個笑容,卻也不動聲色的徹底拉開距離:您是來禱告的吧?這邊是神殿工作人員的住宅區,您得往回走。 對方沒有回他,只是靜靜的問了句:你剛剛看呆了,為什么?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心想聲音真好聽啊,塔爾的人就連聲音都這么好聽嗎? 他沒敢把自己心里的話問出來,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我說了,您別生氣。 男人不置可否,他也是個膽子大的,直接笑道:因為您的眼睛呀,我以前小時候在貧民區遇見過一個哥哥,他的眼睛和您的一樣,不過 他吐了吐舌:我覺得還是他的更好看。 男人沒說話,見他沒有生氣,他的膽子就更大了,還湊近了一點點,小聲說:我再告訴您一個秘密,宋先生和于jiejie都不知道的秘密。 像他這樣狡黠可愛而又漂亮的小孩總是是討人喜歡的,更別說那雙淺金色的眸子像是陽光照在湖面上反射出的波光粼粼。 男人不由自主的垂首彎腰,他卻并沒有要伏在他耳邊說話的意思,只是壓低了聲音說了句:我來塔爾其實是為了找一個人的,不是想來當貴族,也不是非得進入卡俄斯神殿不可。 大概是因為只接觸過卡俄斯神殿的人,一直沒有辦法傾訴出來,他逮著這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看著那雙獨特的眼睛,他居然把自己心里所想都傾訴了出來。 他和您有一樣漂亮的眼睛,不過他的眼睛比您的還要漂亮。 男人淡漠的表情有一瞬的變化,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微微揚了唇:哦?為什么他的比我的還要漂亮? 他沒有回答這話,只是看著男人含蓄的笑了笑。 這就是拒絕回答的意思了。 男人也不在意,抬手摸了摸他的頭,輕哂一聲:小屁孩。 也不知道他后來還呢喃了句什么,恰逢春風拂起,樹葉與樹枝交纏摩挲,發出簌簌聲,最終他一個字都沒聽見。 但他聽見男人后來說:這話你別到處說。宋辭鏡心眼不大,會給你記一筆賬。 他頓時就不樂意了,朝男人哼了哼:你胡說!宋先生人可好了!是他幫mama處理好后事的! 他心想他果然沒有感覺錯。 這個男人不是什么好人。 他以前撿到的那個哥哥雖然也不怎么愛說話,可卻很可愛,眼睛也很干凈。 哪像這個和哥哥有著同樣眼睛的叔叔,身上全是血腥味,和那些以虐殺他們這些沒有錢沒有勢的流浪孤兒為樂的人身上有著一樣的味道。 他心里警惕,也順勢離開了男人能觸碰到的范圍,心說 這個人殺過人。 還殺過好多人。 . 沈決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時間難得的不是什么凌晨兩三點,反而走到了六點多。 只是現如今步入了冬季,六點的天河凌晨兩三點的天也沒有什么不同。 他搓了搓自己的臉,有點哭笑不得。 夢里的男人是路勒斯。 說起來沈玨和路勒斯的年紀的確有一定的差距。 今年沈玨十八歲,路勒斯已經二十六歲了。 但是沈決的年紀可不是十八。 他都二十好幾了。 一想到夢里的路勒斯被人喊叔叔,沈決就沒忍住抿唇笑了一聲。 這一聲輕笑悶悶的在屋里回蕩,這一次的漫漫長夜好像不再那么孤寂而又令人茫然無助。 沈決喜歡這個夢。 而守在外頭的林嚴的聲音也傳了進來:沈先生,是怎么了嗎? 自從知道沈決是男的后,林嚴就做不到喊他沈小姐了。 沈決搖了搖頭,又想起她看不見:沒有。 他輕笑著說:做了個很有趣的夢。 說起來你的感官好像特別敏銳,是你的異能嗎? 是,我的異能就是放大五感。 那可真厲害 我已經醒了,你要不進來陪我聊聊天吧? 林嚴在門外微怔。 她進去嗎? 可是陛下自進去過就從未出來過啊 第31章 三十一片海 沈決等了好一會兒,既沒有等到林嚴的應聲,也沒有得到林嚴的拒絕。 他覺得有些奇怪,便微微偏頭道:如果你不愿意,直說就好了,不用太過糾結。 林嚴也在等。 她沒等到路勒斯的聲音,便輕輕推開了門:沒有的事。 林嚴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掃視掩在眸中,關上門后站定在了不遠處,和沈決保持了恰到好處的距離。 陛下一直沒有出來過,但是陛下也不在屋內。 林嚴若無其事的瞥了一眼厚重的窗簾,只問沈決:沈先生想聽點什么? 隨便聊聊。沈決倚著床頭去看周遭的帷幕紗帳:你是什么時候來的王宮? 林嚴:十二歲那年,是陛下將我從死人堆里救出來的。 難怪林嚴對路勒斯如此忠心。 沈決有點好奇:你那么小就開始學這些了嗎? 是。林嚴低頭:我也想為陛下盡一份力。 沈決莞爾:路勒斯其實還是很有人格魅力的嘛。 他又直接喊路勒斯的名字了,這讓林嚴不由得有些發慌,又想往后再挪一挪,就聽沈決輕笑著說:他變化好像很大。 夢里的路勒斯和現在的路勒斯給沈決的感覺像是兩個人。 但又好似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從另一種程度來說,又完全是一個人。 無論是夢里的路勒斯還是現在的路勒斯,身上都有獨屬于在外廝殺捕獵的野獸氣息。 那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血腥味,沈決這種感官異于常人的人,是能夠嗅到的。 不過夢里的路勒斯,好像仍舊是一塊還未完全被猩紅侵染的藍寶石。 放到陽光底下去看,還是能瞧見里頭的澄凈。 而現在的路勒斯,已經和寶石搭不上邊了。 林嚴有點意外:沈先生您以前見過陛下? 沈決想了想,眨了一下眼,笑容有幾分狡黠:夢里見過二十一歲的路勒斯,算不算? 林嚴似乎是有些驚訝,聲音都難得的揚了調子:您的異能是控夢嗎? 這回沈決也驚奇了:居然還有這個異能嗎? 我也只是聽說過。 林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一直很好奇,而且想讓擁有這個異能的人幫我控夢。 沈決也笑:要是我有這個異能就好了,就不至于每晚都被噩夢折磨,不過這種異能應該很罕見吧?畢竟屬于精神力這一范疇 等等? 沈決微怔。 精神力、控夢。 以及他之前猜測的路勒斯很有可能有多個異能 靠。 不是吧? 沈決覺得自己裂開了。 如果路勒斯真的有這個異能的話,為什么要用那些噩夢折磨他? 沈決忽然有點氣。 所以這個晨談就此匆匆結束,沈決又梭回被窩悶頭睡是睡不著,就是要緩緩自己的情緒。 . 陛下。 投影在墻壁上的男人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身上的家居服還有些凌亂,眼下的黑青也很明顯,顯然是剛剛睡醒:恕我直言,您這樣我怕您還沒有撐到特定日就會先累垮。 路勒斯的手指搭在自己的太陽xue上,閉著眼睛揉著,壓根就不理會這句對他來說是廢話的話,只問:你推演的結果如何? 男人一愣:什么結果? 路勒斯皺眉,有些不耐:珀穆萊特去芙洛星球 他話還沒有說完,自己就先停住了。 男人也明白了過來,頓時更加憂心:陛下,您這樣真的不行!您已經出現了記憶混亂。您自己的身體您應該更清楚,現在無數份記憶都在您的腦子里,您又不是一臺精密的機器,又不是可以將文件一個個分好存放的電腦!您還過度使用精神力您有沒有想過如果您倒下了塔洛斯帝國會怎么樣? 我之前讓您看一下心理醫生您也不肯 閉嘴。 路勒斯冷冷抬眸:再廢話就把舌頭割了。 男人知道他這話不是威脅,而是警告,他再聒噪下去路勒斯真的會跨時空將他的舌頭拔下來。 于是他悻悻閉了嘴。 路勒斯疏離了一下自己混沌的大腦,道:人在哪推演出來了嗎? 男人:花了點時間,只推算到出現在了塔爾城外,就被屏蔽了。 那就是進來了。路勒斯放下手,藍寶石眼滿是冷冽和殺意:剩下的交給白栗。 是。 陛下,沈決他怎么樣了? 路勒斯抬眸睨他一眼。 即便不在路勒斯跟前,男人還是感覺到了寒意,甚至好像有一把刀在那剎那就懸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只要他說錯一個字,他就必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和他畢竟做了這么久的朋友。 出于對朋友的關心,而且我擔心他和陛下您之間的關系 路勒斯垂眸,冷嗤一聲:多管閑事。 但他還是道:他很好,我和他也不需要你擔心。 . 沈決沒有想到青楓會來的那么快。 他才問過林嚴如果青楓來了能不能打贏,林嚴說很難。 她說青楓和第二名的差距就是第二名在她這永遠都只是空賊殺手榜第二名,誰都可以取代成為下一個第二名。 可青楓在她這永遠都擁有姓名,并不是殺手榜第一名,也并非誰都可以取代的。 林嚴說,他是天生做殺手的料。 在這段對話結束的第二天,青楓就悄無聲息的造訪了沈決的臥室。 就連林嚴都沒有發現,他倆還在討論下午的茶點會是什么。 還是青楓慢慢的走到了沈決面前,他們才驚覺青楓的到來。 林嚴幾乎是瞬間警惕,果斷的將自己的配槍.拔.出來就要開槍阻止青楓再往前一步。 還是沈決先說了句:等等,兩位就算要打也等一下。 青楓懷里抱著一只小兔子,聽到這話就搖了搖頭:不打。 他靜靜的看著沈決:找你。 沈決有些意外:找我? 青楓點頭,把手里的兔子往前遞了遞:基地養不下了。 沈決: 你還真是動物救援站站長啊。 他沒伸手接青楓手里的兔子,只是拉住了始終保持警惕的林嚴,將人往自己身后放。 雖然青楓說是說來找他的,但懸賞就在他跟前,保不齊他會順手收了林嚴的人頭。 護著了林嚴后,沈決才說:我不能收。 他頓了頓,半玩笑道:你放我這,今晚它就會變成紅燒兔子rou。 青楓仍舊沒有什么表情:不行。 其實青楓那雙灰色的眼眸除了有著老鷹一般的冷酷和銳利以外,還有著毫無生機的黯淡,就像是一臺只會殺戮的、沒有絲毫感情的機器。 沈決卻并不會心疼他:那你就帶走,你自己要撿的,自己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