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畢竟這相當于自家人打自家人的臉,心高氣傲慣了的賀茂家必定會將其視作恥辱,礙于族規倒是不會致人死地,但想繼續留在家族里是萬萬不可能的。 賀茂一族又是京都大族,一旦放下話來,即使是咒術師家族,也不敢輕易收留那位被驅逐出來的咒術師,那人在京都將會沒有一絲立足之地。 這樣的壓力下,賀茂羂索卻依舊敢于偷偷學習咒術并且使用 安倍晴明眸色微沉,這種情況,要么是那人有所仰仗,要么就是自身懷揣著什么底牌,讓他絲毫不懼暴露于人前。 看樣子,得找個時候和老師好好談談了。 不管是對方修習咒術的事,還是這次的事。 五條清暗自觀察著他的神情,沒有漏掉那雙漂亮的狐貍眼里一閃而過的冷芒,嘴角微翹,轉瞬即逝。 雖然那個人不一定還活著,但即使僥幸逃脫,接下來應該也有不小的麻煩。 賀茂一族呵。 他這個人雖然不愛記仇,但三番兩次過來找麻煩,還敢說出那種話那就別怪他暗地里做些什么小手段了。 嗯?清你醒了??? 滿頭大汗的小少爺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個有些陌生但又有點眼熟的高大身影,兩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青紫傷痕,身上的衣服也變得亂糟糟的,神情卻一個比一個不羈。 累死了。小少爺拿起木架上的毛巾,一邊擦著臉上的汗一邊嘟嘟囔囔的抱怨。哪有一大早就過來找人打架的,還一打就是一天。 他走到軟墊邊上盤腿坐下,指著自己下巴上的淤青對五條清說:清,你看,這家伙一大早就跟著晴明過來揍我,是不是很過分。 稍顯黏膩的語調讓酒吞童子起了層雞皮疙瘩,這怎么跟個撒嬌的小鬼似的?還帶告狀的?? 五條清抬起頭,看到那雙毫無陰霾猶如萬里晴空的冰藍色眼睛和顯得有點委屈的娃娃臉,腦子里突然冒出來的,是水霧繚繞的浴池里,小少爺滿臉認真的神情和被水汽濕潤的柔軟白發。 五條清眼睫顫了顫,表情變得不太自然,默默別開眼,不想去看小少爺那張對他來說十分欠扁的臉。 就真的,從來沒有這么羞恥過,多大個人了還被人抱著幫忙洗澡。 這家伙真是 五條清暗自磨牙,要不是打不過,他真想找機會套個麻袋什么的。 看他不搭理自己,五條悟撇了下嘴,把腦袋湊過去眼巴巴的瞧著,清,你干嘛不理我呀~我昨天忙活了大晚上,都沒睡好就被吵醒了,你 聽他居然提起昨晚的事,五條清連忙止住,用手推了推快湊到面前的臉,語速比平時快了些:讓晴明給你弄點藥膏吧,敷上很快就好了。 誒~五條悟慫拉著肩膀,像是有些不滿,眼珠子轉了轉,眼底閃過一抹狡黠:那你幫我上藥好啦~ 五條清: 酒吞童子走過來坐下,聽完兩人的對話,一臉無語。你是三歲的奶娃嗎?這點傷還要找人幫忙?他從腰間取下終于拿回來的酒葫蘆,本來打算直接丟過去的,想了想,在房間四周看了一圈,手中運轉妖力,把柜子上放置的茶杯吸了過來,拿在手上,用牙咬開酒葫蘆的木塞,倒了一杯遞過去。 哪那么麻煩,喝了。 聞著溢出來的酒味兒,五條悟連忙往后退了退,十分嫌棄的擺擺手。酒鬼離我遠點,我才不喝那玩意兒呢。 嘁,果然還是個小屁孩。酒吞童子撇撇嘴,不喝拉倒。 他仰頭一口飲下杯中倒滿的酒,享受地發出一聲舒服的謂嘆,看的五條悟翻了個白眼,嘴巴不停張合,不知道在小聲嘀咕著什么。 聞著酒香,五條清倒是有些饞了,只是看了眼拿酒的那人,雖然與昨日見的時候有些不同,但熟悉的五官輪廓和周身氣場都昭示著那人的身份,讓他心里一陣無語。 妖怪統領大江山鬼王居然就這么堂而皇之的跑進京都,甚至出現在離天皇宮如此之近的上京,這些人還能不能有點自己身份的自覺了? 要是被人發現,在場的人沒一個跑得掉,一個勾結妖怪的罪名就夠他們這些人游街示眾最后火刑了。 想到這,他不由抬眸看了眼身邊的安倍晴明,這位大陰陽師,神情倒是和往常一樣,一點身為陰陽師該有的表現都沒有。 怎么了?安倍晴明注意到他的目光,柔聲問道,五條清搖搖頭,笑了下。沒事。 幾人閑談聊了一陣,沒呆多久,安倍晴明就帶著酒吞童子走了,五條清被留在了五條府。 今天一大早,陰陽寮就派人帶來委托,安倍晴明需要離開京都一段時間,又遇上了前來索要自己東西的酒吞,他才知道了昨晚發生的事。 來到五條府,看到面色蒼白靜靜躺在床上的青年,安倍晴明心里忍不住嘆息。 這人真的,一點也不能挪開眼。 外派的任務除非特殊情況,一般不允許有變動,他和五條悟商量了一陣,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五條清暫時先養在小少爺這邊,由他幫忙看著。 等他們說完事情,心里還有些不痛快的酒吞拽著人就往外走,兩人在寬敞的庭院里打了起來,安倍晴明一直在房間等著人醒來。 聽到這件事,五條清并不是很想留在這里,五條一族的家主對他的詭異態度還歷歷在目,安倍宅只剩下他一個人反而方便他做寫事情,只是反對無效,他一個連起身都暫時沒辦法的人,誰也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呆著。 五條清有些氣悶,但他又沒有什么明面上必須離開的理由,只好老實呆著,等人走后,在默默心底給賀茂羂索又記上一筆。 隨著時間推移,在五條府里養了幾天,五條清的心情卻越來越差。 小少爺雖然閑,但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并不是隨時隨地都呆在家里,而他走后,就會有仆人過來伺候,小心翼翼到他仿佛是個什么易碎的瓷娃娃一樣。 這也就算了,最讓五條清感覺不舒服的,還要屬那位曾經在五條悟身邊見到過的仆人。 那人總是用一種莫名憐惜的目光望著他,有時不知是想到什么,眼底居然還會泛起淚光。 五條家主偶爾也會過來,用一種飽含著各種復雜情緒的眼神盯著他看一陣,然后一言不發的離開。 五條清整個被弄得頭大,甚至忍不住去想,這一家子是不是有個什么大??? 等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五條清就跟小少爺提了下離開的事兒,他實在有些呆不下去。 加上安倍晴明不在京都,完全可以趁著這段時間放開手腳去做一些事情。 他的種子早就種下,也到了該摘取果實的時候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晴明(欲言又止):你肩膀上那個,誰咬的? 清:瘋狗:) 晴明:嗯? 賀茂:呵。 清(微笑):一只長得人模人樣的瘋狗咬的。 第38章 烏發的青年一襲淺緋色的直衣和白色括袴,外袍繡著花蘭丸的紋樣,領口處用暗紋繡著五條一族的家徽,他坐在庭院的木廊邊上,眸色清亮,眉眼柔和,身側和他穿著相似衣物,身型高出一截的銀發青年似乎正和他說著什么,弄得人臉上多了些許無奈,又像被逗笑了一樣嘴角微微彎起。 兩人之間氣氛和諧,外貌五官雖然有些差異,但眉宇間隱約能找出幾分相似的地方。 庭院另一端的一處柱子后面,面容嚴肅的五條家主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兩人,漸漸的,眼里慢慢涌上惆悵,最后看了眼相談甚歡的兩人,悄然離去。 注意到來自庭院另一端的視線消失,坐在木廊上的兩人對視一眼,眼底的情緒都有些微妙。 五條清抽了抽嘴角,猶豫了一會,還是沒出聲。 看他一臉不知道怎么開口的表情,五條悟翻了個白眼,抱著后腦勺往身后的柱子一靠,嫌棄地說道:別搭理他,年紀大了總有點破毛病。 說完話,他想了想,又問五條清:你以前真沒見過老頭子? 五條清搖搖頭,我之前一直呆在族地,沒出過門。 也是,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五條悟一邊說著,抬頭看向遠處的天空,過了一陣,突然開口:說起來,你和我母親長得挺像的,那個臭老頭不會就因為這個吧? 五條清怔了怔,看向靠在柱子上搖晃著腿的小少爺,有些遲疑的問道:和你的母親很像? 大概有七八分?我也不清楚,沒見過,在我出生的時候她就過世了。一想到臭老頭把畫像藏的嚴嚴實實不給人看,五條悟就忍不住撇嘴,弄得跟防賊似得,誰稀罕。 這樣啊。五條清緩緩垂眸,七八分像的容貌,以及,那個人詭異的態度 這樣說的話,家主大人和夫人之間的關系應該很好吧?他輕聲問道,臉上掛著溫軟的笑容,眼里帶著單純明顯的好奇。 五條悟翻了個白眼。好不好的誰知道,我又沒見過。 雖然臭老頭一直沒再娶,但誰知道呢。那家伙又從來不提和母親有關的事。 想到小時候受到的冷遇,五條悟的心情rou眼可見的差了很多,翻身落在庭院里,對著五條清擺擺手。你先自己玩會兒,本少爺去找人活動活動筋骨,晚點再過來,別亂跑。 話音還未落下,他就三兩下跳上假山,最后消失在枝葉枯黃的大樹后面。 庭院里,五條清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起身從木廊上站起,瞥了眼如今空無一人的柱子后面,微垂的貓眼掠過一抹寒光。 他可沒什么興趣去猜那個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既然手握神將的安倍晴明不在,也就不必畏首畏尾的小心行事了。 秋風吹動著庭院的樹梢,將滿庭枯黃落葉吹拂的漫天都是,坐在屋檐下的青年身側長發被微風吹拂,在風中輕輕搖晃,細密纖長的眼睫下,一雙如湖水清澈碧波蕩漾的眼眸里散發著毫無機制的光亮,旖麗的容顏被凸顯的愈發妖冶。 微微抬起的手臂上,殷紅的鮮血順著白皙如玉的手指緩緩移動,如同逐漸蔓延的詭異妖紋,血水在指尖凝結成珠,最后墜下,落在平整的地面,慢慢滲進地底。 【開始吧?!?/br> 【是!】 暮色余暉下,整個平安京被鍍上了一層絢麗紅光,街道上隨處可見的紅楓樹枝葉散落一地,整座都城仿佛置身美輪美奐的別樣紅海中,愈發顯得繁榮祥和。 行走的路人耳邊突然響起一聲水滴滴落的聲音,不由駐足停下,仰頭看向天空,云朵被鑲上金邊,云層之上絢爛奪目,柔和的暖紅鋪滿整個天空,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夢幻又絢爛至極的景色。 沒下雨???正準備收拾東西的小販嘀咕了一聲,停下手中動作,對著路過的行人繼續吆喝,衣著華麗的貴公子手持檜扇,敲在匆忙取出紙傘的仆人頭頂;三兩成群的少女帶著仕女笠,纖纖玉手撩起帷幕,互相對視后羞赧一笑,腳步漸緩;正在玩耍的孩童甩開老人的手,和同伴們繼續在街道上嬉戲。 金碧輝煌的深宮里,執子對弈的兩人同時停下手,一起看向屋外景色瑰麗的天空。 一襲華美宮衣雌雄莫辨的美人哼笑一聲,紅唇輕啟,磁性勾人的靡靡之音在寢殿內緩緩響起??偹汩_始動了。 他對面端坐著一位身穿狩衣頭帶垂纓冠的青年,五官容貌清雅,一雙眼常含笑意,如徐徐流淌的溫潤泉水,看著十分親和,讓人不禁心生好感。 你之前說的小家伙?他收回看向屋外的目光,執起黑目在棋盤上落下一子,一邊輕聲問道。 是個非常有意思的小家伙。玉藻前面帶笑意,執起白目封住黑子前面的路,看著是只柔柔弱弱的貓崽子,膽子倒是比豹子還大的,仗著自己體型小,敢跑到老虎的地盤上四處撒野。 聽起來,你倒是很喜歡他。青年語氣溫和的說著,一邊用黑子將白子的后路封死,棋盤上黑子的數目已遠超白子,四面圍城,將白子團團圍住,找不到一絲退路。 我對好看的小東西都挺喜歡的。玉藻前一手托腮,一手將白子在指尖翻轉把玩,眼眸下垂,盯著桌面的棋盤仔細思考。 青年似乎感覺勝券在握,將置于棋盤邊上的檜扇拿在手里,展開半分,擋住自己上揚的嘴角。你的眼光一向挑剔。 這么說應該是只非常好看的貓兒了 啪。白子落在角落,將棋盤上零星幾點的白子串聯成線,從周圍虎視眈眈的黑子中殺出一條血路。 青年笑容僵住,眼睛微睜,看著棋盤上起死回生的白子,一時失語。 玉藻前收回手,指尖點著桌面,眸光流轉,眼含笑意。忠行,別出手啊。 我想看看小東西能做到什么程度,要是被人擾了興致一雙奪人心魄的美目眼簾微闔,略顯上揚的紅色眼尾透著幾分魅惑,圓潤的瞳仁一瞬間豎成一條直線,玉藻前偏了下頭,輕聲哼笑,身后仿佛出現了幾道虛影微微晃動。 對上那雙帶著兇意的狐貍眼,被叫作忠行的青年頓了頓,合攏檜扇,雙手置于身側作出投降的手勢,毫不猶豫的表態,我會約束族中小輩,盡量不讓他們打擾到你。 貓兒最多頑劣,不會傷及性命,狐貍,可是會吃人的。 現在的話,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讓京都做場噩夢,但這人一旦出手,整個京都都得被削掉幾層皮。 希望那些小家伙醒來后別留下什么后遺癥才好,晴明不在,也不知道有幾個能發現端倪,青年暗自搖頭,其他的小家伙自求多福吧。 人生在世,總得經歷些挫折打擊。 平日讓他們盡心專研,一個個陽奉陰違,也該吃點教訓了。 夕陽落下,夜色漸濃,五條清一人站在庭院溪水邊的樹下,灑了一把餌食在小溪里,看著水面下聚集而來的魚群,目光幽深。 剛才趁著小少爺出門的間隙,他去找了五條家主辭行,那人雖然語氣溫和,卻是一口回絕,端著一副長輩的作態,言語間完全把他當作自家小輩一般語重心長的說了一通,讓他珍惜自己的身體,好好養傷,安心呆在家里,有什么事情交代仆人一聲便是。 似乎就已經完全確定他們之間真的有什么特殊的血脈關系,言行舉止弄得五條清心里一陣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