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靠海的那一側有一扇窗戶,不大不小,正好是他所設想過的樣子。玻璃是防彈的,安全系數很高,同時窗戶旁放有一張小圓桌和兩把椅子,坐上去的話,椅子的高度對他們應該正好。 太宰治把織田作之助拉到窗戶旁。 他們坐在了椅子上。 不知怎么的,織田作之助的視線自然往窗戶飄去。 透過窗戶,入目便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以及晴空萬里。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織田作之助的心跳不知何時起就不再保持穩定的規律,這是一座從外到內,從選址到設計都極其符合他心意的房子。 他咽了一下,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笑盈盈,撐著下巴看著他。 織田作之助不知道自己現在正在想些什么。他只是、只是覺得有點說不上話。 這棟房子怎么樣?太宰治問。 織田作之助有太多想說的話了,一會兒是這棟房子是誰的,一會兒是其他亂七八糟的問題。一貫冷靜的殺手也有了無措的一天。 這棟房子很棒吧!能看到海哦! 用來放松的話是一個好地方吧? 而且沒有人會來打擾,很適合作為一個私人世界呢! 太宰治嘴上一直在講這棟房子的好處,他情緒高漲得渾身的繃帶都無法再讓他有平時的易碎感了。 看起來像是太宰治一時興起買的房子,只是順道想讓他來看看。 怎么了?織田作之助最后問。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呢?什么怎么了? 他不知道。 這棟房子太合他的心意了,就像是太宰治看透了他的心思,然后專門搞了這樣的一棟房子。他應該開心,應該疑惑,有太多他可能會表現的情緒了。 但他現在,唯獨想對太宰治問一句怎么了。 太宰治呆住了。 他身上的興奮等情緒一下子如潮水般全都褪去,表情僵在那里。沒了那些東西,現在的他仿若空蕩蕩的木偶。 太宰治的眼神,僵硬地想轉變為其他東西,他臉上努力地想擺出輕松而疑惑的表情。他做不到。 織田作他想說點什么,被織田作之助打斷了。 怎么了?織田作之助又問。 太宰治最后努力堅持著的假面也土崩瓦解。 一時間整棟房子陷入死寂。 海浪拍到岸邊,海鳥在海面捕食,再遠處還有因為現在是白天所以沒有亮著的燈塔。 世界分為了房子內和房子外兩個部分。 織田作從椅子上下來,他走到太宰治半蹲下來。 太宰治的眼睛木木地隨之轉動。 謝謝太宰,我很喜歡這棟房子。他輕聲說。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預感這棟房子是太宰治專門給自己建的。 但是為什么要做這些呢?他問。 太宰治一時間說不上話。 補償?圓夢?這些都只是他的一廂情愿吧?織田作之助應該會更想自己來獲得這一切。況且他們真的是可以做到這種地步的關系嗎? 明明他們才認識一年,他甚至都沒有直言過織田作之助是自己的朋友。 他只是覺得要這么去做,不做的話會后悔的。絕對會后悔的。 太宰身上,發生什么了嗎?太宰治看著織田作之助,一時間竟說不上話。 他不知道。 他身上什么都沒有發生,他只是在日常之中忽然覺得好假。 呼吸很真實,觸感很真實,各種東西都很真實,就連自殺時的瀕死感都很真實。 但他就是覺得這一切都好假。 同時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他瘋狂地想找到織田作之助,在和對方相處的時候,除了平時的輕松感,還有一種說不上的感覺在心頭徘徊。 冥冥之中,他做出了在海邊建造一棟房子的行為,并且覺得織田作之助一定會喜歡。 房子要臨近大海,它要有一扇可以看見海的窗,窗邊放上桌子和椅子,是很適合寫小說的地方。 一切都很完美,房子很好,織田作之助很開心。 但為什么要做這些?太宰治隱約有感覺。 織田作還在看著自己。表情一貫讓人難以看出變化的織田作的臉上,是一看就能懂的關心。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忽然覺得遮住右眼的繃帶有點違和。 能給我一個朋友之間的擁抱嗎?太宰治從椅子上下來,笑著問道。 織田作之助自然同意。 身為成年男性的織田作之助胸懷寬廣,厚實的身體觸感真實??帐幨幍男乃坪醣惶顫M了一瞬間。 太宰治松開手,他看著窗外,手伸向腦后。 海,真好看呢。 他笑著把遮住右眼的繃帶扯開。 ****** 被握住手的咒靈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 它的身體擠壓扭曲,從抓著自己的嬰兒手那里傳來強大的吸力,轉瞬間它就在那股吸力之下呈旋渦狀在嬰兒的手下消失掉。它被吸收掉了。 周圍的咒靈還有很多聽從本能的召喚想要吞噬嬰兒,還有些咒靈已經往后退了。 但現在,主動權不在它們手上了。 第17章 嬰兒周身的小小屏障瞬間擴大,強大的吸力讓空氣都出現不同程度的扭曲。 這一瞬間狂風大作,本就陰沉的天氣更是陰云厚重,烏壓壓的云向這里壓來,似有暴雨來襲。 一個僧人在趕路,他看起來有四五十歲,一張蒼老的臉上滿是風霜。他頭戴斗笠身穿僧服,手上的佛珠光滑到可以反光,串起佛珠的繩子則磨損到已經要壞掉的程度。他抬頭看了一下這個天氣,低喃了些什么。 他從未如此感到過某種強烈的直覺。 和尚將身上的衣服又拉緊了些,他往河邊走去。 從嬰兒傳來的吸力不斷增強,周圍越來越多的咒靈反應過來它們現在該逃! 它們爭先恐后地想離開,尖嘯的本能讓它們涌出自誕生以來的最大努力去實施逃跑這一動作。 逃不掉的。 它們的付出毫無作用,不斷增強的吸力讓它們寸步難行。 干枯的樹木隨風而舞,河流激蕩,洶涌的河水往下流去,裝有小嬰兒的籃子如置無風之地,平穩得令人驚奇。 令人驚奇的是這股吸力似乎主要針對于咒靈。 眾多咒靈再怎么努力也逃不掉,它們順著吸力涌向嬰兒,在過去的同時一個個都被壓縮成小圓球,龐大的咒靈數量卻如同泥牛入海,進入嬰兒體內后再無半點痕跡。 這不是融合,這只是單方面的吞噬。 嬰兒的手再度豐滿起來,干癟的嘴也像喝了新鮮的露水,它皺成一團的臉漸漸舒展開。 燎人的饑餓感消失不見,它不餓了。 待周圍的咒靈全被它吸收后,風停了。 自戰亂以來,這里的氣息從未如此純凈過,這片土地如降甘霖,怨恨、不甘所有的負面情緒盡數消失。 風雨欲來之勢便也散去。 僧人不斷前進,心中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忽然停住了腳步。 身為僧人,經歷多年潛心修行,他一路走過各個結束戰斗的戰場,為戰死的戰士、因饑餓或是其他原因死去的人們祈福超度。他對于一些東西有隱約的感覺。 嫉妒、悔恨、絕望這些東西是他一路以來經常感受到的東西。 但他所到達的這個地方干凈得像是一片世外凈土。 僧人隨著心中的指引往不遠處的河水走去。 隨著距離的拉近,他看到河上似有什么東西。 那是一個籃子! 在這樣的世道,他再明白不過一個出現在河里的籃子意味著什么了。面對想要遺棄的孩子,有些家庭不忍心自己殺掉孩子,便將孩子裝入籃中后放入水中,任孩子的命運在水中沉浮,以便減弱內心的負罪感,告訴自己我沒有親手殺掉一個小孩子。 但這樣的行為和殺掉孩子又有什么區別?!僧人快步上前,河水的流動似是由急到緩。 僧人走到河邊,他蹲下身伸手想要抓住籃子的邊緣籃子距離岸邊有一點距離。 碰到了!僧人心下一喜就將籃子拉到岸邊來,同時他注意到籃子似是在河水中沒有動過。 他隔著包裹孩子的布將孩子從籃子里抱出來。 好輕。他感慨。這應該是是出生沒多久的孩子吧?真狠心啊。 他輕柔地撥開遮住嬰兒臉的布去看嬰兒的樣子。 隨著他的動作,嬰兒的樣子慢慢露出來。 他的手頓住了。 他的手開始抖。 金黃色的眼睛。 不屬于人類眼睛的色彩。 嬰兒睜著一雙金色的眼睛看著他,眼神懵懂無知,純是一派天真。 僧人咽了一下,他強行鎮定下來,再仔細地去看嬰兒。 重瞳。他心下大駭。 難怪,難怪,難怪嬰兒會被遺棄。 金色的眼睛在常人眼里已是不詳,更何況和一般人完全不一樣的重瞳?怕是被當做妖魔之子遺棄了吧!不直接拿火燒死都是人家好心了! 僧人心中翻涌驚濤駭浪,卻是將嬰兒抱在懷中,站起身來就走。 常人可能不知道,但重瞳在神話記載里可是圣人眼!更何況這是一雙金色的重瞳眼! 難怪他會有必須要到這里的預感,看來這是上天的旨意!上天告訴他這里有佛子降世! 于此亂世,我本以為神佛只是寄于心中的無望念想,卻沒想到竟還能有此種機遇! 他往前走去,忽覺天氣似乎有變。 他抬頭,剛剛密布的陰云不知何時已然散去,露出一輪耀眼金烏。陽光照下來,暖意滋生。僧人恍惚間竟覺此間樹木叢生、河水清澈,正是一派世外桃源。 陽陽。僧人喃喃自語,他腦中靈光一閃,去看懷中的嬰兒。 嬰兒仍是睜著一雙金色的眼在看他。 既然如此,你就叫暉吧!暉同輝,正是陽光之意! ****** A感覺自己最近快活多了。家中自有鏑木暉在,在外又有白瀨等朋友,他們更是在鏑木暉的幫助之下找到了可以養活自己的方法,這樣努力下去也可以很好地活著! 他最近出門已經不是主要在找和自己有關的事情了,更多的是幫白瀨他們一起做事,辛勤中雖有勞累卻也輕松愉悅。 同時鏑木暉會有意識的訓練他的能力,他原以為鏑木上手就會是實戰教學,但沒想到他意外的是從基礎教起的類型。 從基礎的一些姿勢,再到出拳、踢腿,乃至人體上攻擊哪些地方效果會更有用都細致講解。 假如鏑木去當老師的話,肯定會有很多人搶著把他請回去吧? 畢竟很強大,教的東西也靠譜,而且從外表來說,鏑木也是走在路上會被人矚目的類型。 但鏑木不去教!哼哼! 他可是問過的,鏑木說不想去教其他小孩,他更喜歡教他! A得意地想著,自欺欺人地將教你就夠累了,教其他人就饒了我吧的話轉變為鏑木暉更喜歡自己的證明。 就是他總是莫名的有點不安。 鏑木暉現在正在給A進行肢體按摩他說是這樣可以有效提高訓練效率。 A被鏑木暉按摩的地方在酸痛的同時會有一絲微妙的爽快。 A舒服的同時視線不自覺看向鏑木暉,敏銳的鏑木暉下一秒就將疑惑的視線投來。 鏑木暉很神秘,不用進食,武力強,還有不知道哪里來的錢,可以支撐不工作卻活得相當滋潤的生活。他身上的衣服基本都是鏑木暉買的。 這樣的人,A總有種他會在某個時間離去的感覺。 A不敢將這樣的疑惑問出聲。他害怕自己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今天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嗎?面對鏑木暉的視線,A問道。 沒有。鏑木暉說,他最后按摩了幾下,就站起身來,舒展起身體。 按摩結束了。 最近關于自己身世的信息找的怎么樣了? A心下一緊,他故作平淡道;和之前一樣,沒什么消息。表面不顯,實際上他手心都有汗滲出來了。騙人在負罪感在心中積累,他不敢去看鏑木暉的眼睛。 正要去衛生間的鏑木暉一停,他轉過身去看A。A低著頭,沒有和他對視。 鏑木暉蹲下身來去看A。 是不想找了嗎?平地驚雷。 A抬起頭去看鏑木暉,見對方表情很平和。他摸不準鏑木暉是什么想法。原本說要找的是自己,現在不想去找的也是自己。 他不是不對自己的情況感到好奇,只是現在他感覺不去找似乎也沒有什么問題。 最初的他醒來之后記憶一片空白,在世上沒有錨點,便瘋狂地想找和自己有關的一切。 但是現在,朋友有了,家人A抬頭看鏑木暉。 家人也算有了吧?A有點摸不準鏑木暉是怎么想的。 嗯他小聲應下鏑木暉的問題。 鏑木暉不問A為什么不想找了,他只是提出了一個問題:那我要怎么稱呼你呢? 還是叫A嗎?A這個代號樸素簡單,用來作為一時的代號自然是好的,但是作為長期稱呼的名字的話就完全不能用了。 A搖搖頭:我會自己給自己起名的。 那好。得到答案的鏑木暉簡單地回了一句,他起身就走。 A看著鏑木暉的背影,鏑木暉明明還沒走幾步,在A的眼中他的身影仿佛漸漸遠去。一種莫名的馬上要被遺棄的感覺襲上心頭,強烈的恐慌讓他迫切地想做點什么。 鏑木暉要去哪?他是要離開了嗎?他要去哪?是不是再見不到了? A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但他無法對此置之不理。 A上前幾步,他赤腳走在地板上,冷意自地板浸入腳底,他顧不得這些,伸手拉住鏑木暉的衣袖。 鏑木暉看他。 A仰著頭,他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自己能說點什么。要請求對方留下來嗎?下了決心的鏑木暉真的會被挽留住嗎?他又能做些什么呢?